第26章 ☆、萬歲旨意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二分。
親,
你只需輕動小手,對我卻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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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中,趙祯一身明黃穩坐禦案之前,雍容高貴,親和而不失威嚴。
陳林看不出自家主子眼中藏着怎樣跌宕潮湧的思緒,只知道他雖手執奏折,思緒卻全然未在奏折之上。
伺候了他二十幾年,很多時候一個眼神便可猜得通透,可有些事主子不說,做奴才的就不便開口。
“陳林,”皇上終是按捺不下,目色深深凝注在參奏包拯的折子上。
“皇上,老奴在。”
趙祯緊鎖眉頭,“這件事倒真叫朕為難……”
陳林斂了神色,低聲道:“老奴卻也想不明白。”
趙祯擡眼,對上他的遲疑,“恕你無罪,但說無妨。”
陳林道:“皇上,八王千歲深謀遠慮,心思意念豈是奴才能揣測得明白的。”
趙祯冷笑,“如此朝令夕改,莫不是真的當朕是個傻子!”目色不寒而栗,起身擡手竟至禦案上奏折砰然散落一地。
陳林不再多言,躬身伏地将折子一一拾起。
“陳林,這‘八賢王’竟執意逼着朕将展護衛行刺使節一案移交刑部,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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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展護衛借調開封府,包大人确實應該避嫌,”陳林掃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展護衛的處事為人老奴不曾疑惑,雖出身于江湖卻也知法守禮進退有度,只是風聞那刑部左坤跋扈專橫狠辣獨斷,又是經寵太師一手提拔……太師與包大人的梁子朝中人盡皆知,倘若真的遷怒于他嚴刑加身,恐有失公允。”
趙祯神情漾出些許波瀾,眼底卻是一片異靜,“朕自然信得過展昭,”稍作停頓緩緩開口,“朕為難的卻是人證物證面前要如何替他開脫。那‘八賢王’寧可暴露假冒的身份依然要将展護衛置于死地,朕便順了他的意,倒要看看元昊下一步棋究竟怎麽走!”
“可是皇上……”一語即出,方覺不妥,噓聲作罷。
趙祯斜睨陳林一眼,沉聲道:“說下去。”
陳林擡頭,自家主子的目色竟是深沉如夜,看不見其中波瀾,“老奴鬥膽,禁衛軍統領派出去的人已有時日,至今卻音訊全無,奴才不敢妄加揣測,只是老奴以為,當務之急是要加派足可信賴且武藝高強之人營救八王千歲才是上策。”
趙祯自嘲的笑,“可信之人,可信之人現在牢中……朕是一國之君,卻處處受制于人,竟然連個忠義之士都保不下!”
“皇上……”陳林心中亦是一片黯然,這嫁禍之舉何其明顯,卻吃定了展昭!“皇上,此時西夏遼國皆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兩國交兵水深火熱的卻是兩國無辜百姓,元昊此番名為進貢真正用意亦是呼之欲出,展護衛仁心俠義,皇上的為難想必他會懂的。”陳林躬身上前,“皇上,白玉堂等人先前曾救助太子還朝,皇上以為‘五鼠’可否取信?”
趙祯眯起眼睛思量,“‘錦毛鼠’白玉堂……如包卿所言,此人性子剛烈難馴,萬不得已之下才應下這四品封號,不過從“五鼠”義舉救太子和他此番違心就任來看倒也不失為性情中人,況且與展護衛相交匪淺,武藝亦是不相上下難分伯仲。”
陳林道:“可依包大人所言那白玉堂性子剛烈難馴恐怕此事還需展護衛幫忙,只是不知他肯不肯……”
趙祯神色一暖,目光微微暈染上一絲柔和,“展護衛會答應!”
望見自家主子陷入了深思,便識相的斂了話音,不再多言。
良久……
趙祯将情緒暗暗壓抑,“陳林,傳朕旨意,展昭一案移交刑部審理!”言罷起身,拂袖轉身之際身形微頓,“暗中告之左坤,倘若他敢嚴刑加身,聯便讓他哪來哪去!”
陳林一驚,“皇上?”
擡頭已是那明黃背影,不甘卻孤寂。
對于牢房而言,哪裏的都是一樣。
牢房對于展昭并不陌生,陌生的是這種舉步維艱的兩難。
白衣動處,一抹恣意入眼,少了往日灑脫,倒顯得穩靜沉重了許多。
緊跟在後的獄卒打開牢門,白玉堂一步踱入,展昭起身,身上鐐铐聲異常突兀,二人久久凝視,白玉堂卻轉了目光凝注在鐐铐之上……
展昭清澈深邃的眼,仿若初春乍寒還暖的天氣,深沉的眸光中隐隐一抹笑意,似安慰,似感激,“白兄,是大人讓你來的?”
白玉堂搖頭:“是我自己要來的,”頓了一頓不改戲谑的口氣:“貓兒,別忘了,五爺現在也是官居四品。”
展昭望着他輕輕淺淺的笑,“看來白五爺是甘願屈就了。””
白玉堂不屑,“這四品官位,五爺我還真不如你這貓兒上心,只是有的時候确實要比‘錦毛鼠’的名號有用得多,”他掃了眼不遠處侍衛,神色微變,“貓兒,我若執意帶你離開,你可會跟我走……”
展昭的眼神依舊坦蕩清澈,“白兄,展某要走,這囚牢焉能留得下我?”
白玉堂笑了,他早知道他會這樣說。
“白兄笑什麽?”展昭問道。
白玉堂依然在笑,呈現在面上的潇灑弧度卻有些不自然,“我笑你蠢,甘心在這裏作待宰羔羊!”
展昭低下頭,看着自己手腳上的鐐铐,涼而沉重,迎合着這囚牢裏陰暗潮濕死寂的氣氛,倒顯得白玉堂一身白衣恣意耀眼,“白兄,你不該來這兒。”
白玉堂深深的看了一眼,“展昭你什麽意思,我白玉堂除非心讓狗吃了眼睜睜見你代受這份罪而無動于衷。”
展昭擡頭,對上他毫無遮掩的愠色,鄭重的言語一字不落砸在白玉堂心頭,目光卻是一如往昔的篤定柔和,“能與白兄生死相惜,展某了無遺憾,此番能代你受過,展昭甘之如饴,可說到走,不是不願而是不能!我不能那麽自私,更不想累及開封府。”
“貓兒……”白玉堂面上甘苦雜糅,“你可知道包大人從昨天夜裏一直踱步到天亮……”
展昭胸中泛苦,“展昭讓大人為難了。”
白玉堂怒意已顯,“展昭,你可知刑部尚書是個怎樣狠辣的角色,跟寵太師又是什麽關系?”
展昭低下頭,聲音依舊平靜,“他逼供的手段展某早有耳聞,已不是什麽新鮮事,當年若不是寵太師舉薦,他也不會輕而易舉攀上今天這個位置。”
白玉堂已忍無可忍,一把握住他手腕,“迂腐!”力道之大讓展昭瞠目,“你這蠢貓,什麽都知道還在這等死?”
展昭迎上他的憤怒,緩緩低下頭,眼睫微扇,手指動了動想要反握,終控制在理智之中,“玉堂,展某有事相求。”
展昭靜靜的注視,目光中是從未有過的誠然,這一聲“玉堂”喚得雖略顯生澀,可展昭的口吻,展昭的音色,足以在白玉堂胸中撞起驚濤駭浪。
縱是飛蛾撲火般的堕落,白玉堂認了。
聲音不自控的喑啞了幾分,“要五爺做什麽?說!”
展昭斂了方才溫潤神色,語氣壓低,滿心的信任一字字碾轉成只有兩人耳目可聞的言語,“玉堂,如果當朝的八賢王是假的,真正的八賢王很可能已被困禁或者境遇更加兇險,我身在刑部已不足以對他們構成威脅,所以他們一定會伺機而動……”
白玉堂笑了,笑容卻無半絲溫度,“展昭,我聽懂了,這就是那日皇帝微服見你的真正用意吧,把你困在這不問死活來成全他穩江山平叛亂的私心?”
展昭沉喝一聲:“白玉堂!”
白玉堂沒有繼續說下去,聲音黯然,“展昭,你可想過自身處境?”
展昭負氣道:“展某自認孰輕孰重還分得清楚!”
白玉堂望着他,想要全力将他望個通透,卻終看不穿。
展昭就像一片海,日光下平靜柔和,可當他要努力的去埋藏一片污穢的時候,那力量白玉堂自知無法撼動。
白玉堂靜靜的看着他,靜的仿佛呼吸都停止,在你展昭心裏,任何的深情厚意都不及天下大義,白玉堂,也只是三個字而已吧,又算得了什麽……
白玉堂無力的閉上眼睛,片刻後睜開,恢複清明,“好!” 他竟發覺自已要用渾身力氣才能控穩聲線,“展昭!八賢王我會去救,他是個賢臣,不該死!可我白玉堂要你知道一件事,你心中裝的滿滿的是家國天下、蒼生福祉,而我白玉堂沒你那麽偉大,告訴你!在你還沒有愛上我以前,我以經愛上你了,在你還在考慮怎麽樣為我犧牲的時候,我已經願意為你去死了!你知道嗎! ”他用力的戳着自己的心,“白玉堂心中獨獨只有你,比起天下之大,沒有你展昭,于我毫無意義!”聲音極力的壓抑到最低,只有展昭聽得到那聲音中的不甘和委屈,也只有展昭看得懂那目光中的悲憫與深情厚義。
“不要說了!已經到了這個關頭,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白玉堂已轉身,“貓兒,我還會再來,倘若左坤敢為難,我白玉堂定叫他挫骨揚灰!”
望着那負氣決然的亮白背影,竟是無以形容的黯淡孤零,“玉堂,是展昭對你不起……”
耳邊猶自徘徊不去的是那日佯作昏迷時白玉堂深情真摯的言語。
如若夢境。
同樣的話,不同的時境,達到展昭心底卻已天淵之別。
情深與決絕,兩種截然不同的音域附加,無情的揉碾磨砺着展昭隐忍的底線,拷問着本已無力承擔的負重。
更鼓二作,展昭絲毫沒有睡的意思,身體明明早已抗議,他卻依然執拗的盤膝坐在牆角,仿佛在怄氣。
是跟白玉堂還是跟自己,他不願意去想。
白玉堂的不忍他怎會不懂?
易地而處,自己又何嘗不是毅然決然選擇擔起所有,總好過眼睜睜看着對方忍痛受辱。
太多事,展昭忍得,白玉堂忍不得……
刑部的人生性專橫,又是龐太師的人,展昭苦笑,明日的提審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會是什麽……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更鼓三作。
展昭聽到外面起風了,風很大并揚起塵沙。
夜深人靜的時候,最是想念一個人的時候,雖方才別離,展昭卻很想白玉堂。
垂首凝注在手腳鐐铐之上,一抹苦笑,為了困住自己刑部倒是下了大力氣。
他不擔心自己,刀頭舔血的日子走過,風裏浪裏經過,沒什麽不能捱不能忍。
他也不擔心白玉堂,每個人都覺得錦毛鼠任性獨斷、狠絕嚣張,展昭卻懂他骨子裏的細膩和純粹,凜然與真性情。白玉堂深深吸引着他的兩種笑,一種單純的像孩子,純粹的無半分雜質,一種魅惑如罂粟,夾雜太多展昭欲罷不能的遷就與寵溺。
他真正擔心的是八賢王,身在帝王家,錦衣玉食,幾時經歷過攸關生死?憤以掙紮之際只盼他們能看在他的利用價值不要予以加害……
展昭的心一點點下沉。
沉沉深深的牢獄,一眼望去重重燈影形同夜魅,一間間牢房分別以鐵欄格開,幽深的像饑餓的口,等待着吞食淪陷的良知。
這裏卻又不同于一般的府衙,不是每個案犯都有“資格”被關進這裏,而關進這裏的人,恐怕也別想輕而易舉的全身而退。
對于這種“殊榮”,展昭唯有苦笑。
環視四周,靜的落針可聞。值夜的獄卒怕也都歇了,靜的有些特別,以至于輕輕的腳步聲猶顯清明,“展大人,您還沒睡?”眼神微醉,目色游離。
展昭緩緩擡眼打量,便見一面色嫣赤身形壯憨的中年獄卒,擎着一個酒瓶。
報以親和一笑,“這麽晚了,兄臺還未休息?”
獄卒搖了搖頭,嘆道:“事事多變,展大人輔佐包大人辦理多少案件告慰多少苦,這汴京城內誰人不知幾人不曉?如今展大人卻關押在這裏,讓我怎麽睡得着……”
展昭微微一笑起身,“兄臺不必如此,生死等閑展某尚未放在心上。”
獄卒趨身上前,酒氣微熏,他自鐵欄間隙将酒瓶遞進,“展大人若不嫌我的酒劣,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夜,确實涼。
所以,酒有時候不失為好東西……
假面進退的朝堂,戴罪之身還能有人持真以待,他說的認真,竟令展昭心頭無端一暖,道謝接過。
擎起就飲的時候,酒瓶擋住視線,獄卒面上是深不可測的狡黠。
酒如肝腸,辛辣之意頓散,卻無法隐蓋辛辣之後的灼窒異樣,驀地警覺擡頭,獄卒已滑身三步之距,森然笑道:“展大人,您太大意了……”
展昭筋脈自封卻已然不及,真氣四散難聚自體內東撞西竄無力控制,暗道一聲,“不好。”
牢房內獄卒驚慌失措的參見聲抖得空氣都跟着窒息。
展昭沒有動,目光伸向牢房的入口方向,只聽得腳步聲,目力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