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更合一)

對于被同班同學們評為“班花”這件事, 應覃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事實上,他本來也很少有在意的事情;他雖然安靜寡言,情緒上卻很敏感, 很容易就能察覺到同學們并沒有什麽惡意, 聽過也就算了。

此時應覃還在茫然于莫名其妙就被選成了班級代表這件事,但沒過幾天,等到周五下午他真正作為學生代表坐在大禮堂裏的時候,忽然就由衷地生出了一股慶幸和感激。

少年坐在臺下,仰着頭看向臺上。

臺上的少女明媚昳麗, 漂亮得有些不真實。

——學生會競選,阮棠當然會上臺的。幸好同學們選了他來, 他才能看到這樣的她。

她并沒有說那些諸如“如果我不能當選, 我也不會氣餒”之類千篇一律的謙辭, 甚至也沒有說“如果我成功當選,一定會繼續努力為同學們服務”之類的虛辭——她從容地走上臺,接過話筒,打過招呼之後就開門見山地說着自己的計劃:“在新的學年裏,除了學生會的常規工作之外, 我還想要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是, 繼續合理簡化各項活動的流程, 給大家節省一點時間——平時大家做題已經夠拼了, 這點時間我建議大家可以用來睡一會兒, 或者偶爾摸魚放松一下也不錯。”

她話音剛落, 頓時就引起了臺下一片善意的哄笑。阮棠眨了眨眼睛,等笑聲止住後,才不緊不慢地繼續說了下去:“第二件事,是在板報、衛生、出操等各項評比中, 分批、輪流地征用一下各班‘對口’的班委參與打分,增加評比的公平性和透明度,但我可以保證,這項工作也不會占用大家太多時間……”

她似乎天生就有一種特別的能力,很輕易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從容地掌控住局勢。她說話總是輕聲細語、不疾不徐,她臉上總是帶着柔軟的笑意,她的背脊總是筆直挺拔……她總是這樣,自信,卻又并不傲慢,從小就是——應覃仰着頭,目光追逐着臺上的少女。禮堂明亮的燈光清晰地照出她眼尾下的一點淚痣——熠熠生輝。

“希望我能有機會将計劃付諸實踐。謝謝大家。”阮棠已經結束了她并不冗長、甚至可以稱為簡短的競選詞,笑盈盈地對着臺下鞠了一躬,回身把話筒交給了後面一位競選人,而後消失在了臺上一側的幕布之後。

沒有任何意外地,阮棠以最高票數順利連任學生會主席。說起來,她原本的主席一職其實多少還有些“欽定”的意味——她當然不是高一入學就直接當上主席的,上學期、也就是阮棠高一的第二學期,期中考試之後,學生會中的高二學生就都陸續卸任、專心備戰高考,上任主席于是提名阮棠繼任主席,最後由學生會內部投票通過。這當然也是一中學生會多年來的慣例,其餘職務也是通過一樣的“內部提名再加上投票”的方式來确定,畢竟學代會舉行一次也挺費事,一年一度的頻率正合适,要是一年兩次就有些浪費時間了。所以直到這時候,在學代會上的競選中當選,目前高二的成員們也才總算是“名正言順”地就任了。

應覃看着臺上記錄唱票結果的正字,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她是最好的,一直都是。

周五的最後一節課本來是班會課,學代會的時間稍有些久,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下課時間。周末正式到來,大家也沒有多留,結束後很快就各自離場——應覃坐在原位安靜地等了一會兒,直到幾乎所有人都已經走了,這才站了起來。

阮棠正從後臺出來,見他還在略有些意外,卻很快就沖他招了招手。

少年有些腼腆地輕聲叫了一句“學姐”,腳下卻很實誠——三兩步就站到了對方的身側。

被不動聲色擠開原位的顧衡挑了挑眉,然後轉頭沖一旁身形嬌小的女生努了努嘴、暗示她去看學弟的心機行為——這是不是就有點過分了?

陸含雁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半點都沒有同情的意思——學弟為什麽針對你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俊秀的少年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兩人擠眉弄眼間不知不覺落到了最後,另一邊阮棠已經和應覃并肩走到了門口。

“學姐很厲害。”少年欲言又止了一會兒,終于也還是只能憋出這麽平平無奇的一句。

“是嗎?”阮棠笑着側頭看了過來——比先前在臺上的時候少了幾分認真,多了一點親昵的随意。應覃用力點頭。

少女彎起了一雙杏眼。

少年的手在自己外套的口袋裏默默攥緊。

說話間兩人已經出了禮堂。

一中的綠化覆蓋率很高,道旁種着長青的行道樹,即使到了秋天也沒有凋落的意思。有風吹過,帶起一片樹葉搖晃的沙沙作響聲。

少年終于把手從口袋裏抽了出來——然後伸到了女生面前,攤開手掌。

是一顆軟糖。

他的手和臉一樣漂亮,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阮棠沒有伸手,了一聲,問他:“是學弟給我的獎勵嗎?”

他總是在考了第一的時候,撒着嬌問她要獎勵。現在她颠倒了這樣的角色——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少年臉上慢慢地紅了起來,卻還是垂眸和她對視,看着她的眼睛輕聲回答:“是……恭喜學姐當選。”

他為了要獎勵的時候,耍着小心機撒嬌,如果,換成是她來要獎勵,她來撒嬌的話……

掌心裏輕柔的觸感打斷了他的腦補——阮棠從他手裏接過了糖,撕開糖紙放進嘴裏,随口揶揄他:“還是這個味道的軟糖,怎麽這麽長情,多久了都吃不膩。”

少年臉上忽然刷的一下紅透了,甚至目光有些慌亂閃躲地避開了她的視線,低着頭一個勁地盯着地面猛看,又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小聲道:“永遠都不會膩的。”

軟糖,像她的名字;蜜桃味的,像她身上的氣息——他永遠都不會膩的。

阮棠沒想這麽多,兩人這時候已經走進了教學樓,阮棠吃完了糖、踩上了上二樓的樓梯,走了兩步,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應覃還站在原地,仰着頭追逐着她的背影,猝不及防地對上她的視線。

少女站在高處,回頭笑着看了過來:“等會兒一起回家吧。”

……

“學弟,”少女站在臺階上,回過頭來,語氣輕柔,“軟糖好吃嗎?”

少年點了點頭。

“想吃點別的糖嗎?”她忽然又問。

少年呆站在原地,仰着頭看着居高臨下地那個人微微俯身,然後伸出手,勾起了他的下巴。

少女精致五官在視線裏一點一點放大。

她原本清麗的眉眼好像也一點一點染上了豔麗的色彩,眼尾的淚痣仿佛生在人的心上,随着她的呼吸勾起少年人一陣細微的戰栗。

然後她的眉眼終于占據了他全部的視野——少年人順從又緊張地閉上了眼睛,唇上的觸感溫熱又柔軟,呼吸間滿是她身上清甜的氣息……

然後吻從嘴唇一點一點蜿蜒而下,落在他的頸側。少年人更用力地順着吻落下的方向仰起頭、完整地露出修長優美的脖頸,長長的睫毛不住地輕輕顫動,身體随着從喉結傳來的細微刺痛微微顫抖——虔誠又脆弱,猶如獻祭。

“姐姐……”他在吻落下的間隙輕輕喘息着呢喃叫她——然後下一秒,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一片漆黑。

沒有臺階,沒有少女,當然,更沒有親吻和……更親密的戰栗。

少年人急促地喘息着,好一會兒才總算是稍稍平複了一些,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滿手都是汗。

是夢,當然是夢。

他居然做了那樣的夢——他應該愧疚的,但,驚醒後,居然又覺得,不舍、失落、悵然、遺憾……那麽多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一時間有些難以形容。

他不是第一次夢到阮棠,當然也很清楚這是什麽夢,但……這還是第一次,夢到這樣的場景。或許是白天的時候,她居高臨下、回眸看他的模樣實在是太過惑人,以至于他當晚就……

明明,以前的夢,都沒有這麽刺激的。

少年人喉頭微動,重重地再次躺倒回床上,閉上眼、伸過一條胳膊壓住眼睛,卻還是滿腦子都是剛才夢裏的場景,有些難耐地低喘了幾聲。

夢裏的一切那麽令人感到羞恥,但不可否認,又那麽令他向往,甚至是……渴求。

又過了許久,少年終于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起床扯掉床單換了一條新的,然後認命地進了浴室沖澡。

……

折騰了大半夜,到了天色隐約有些發白的時候應覃才終于再次入睡,但生物鐘又讓他在平時的時間準點睜眼。睡眠不足又……不太餍足的少年人帶着點低氣壓起床洗漱,剛下了樓就渾身一僵。

昨天還在夢裏出現的人,現在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坐在他家的餐桌前。

其實也不是很意外,阮家夫妻很少在家,他媽媽對阮棠向來又是喜歡又是心疼,時不時就要叫她來吃飯的——一日三餐都有過,恨不得把她帶回自己家裏來養。

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坐在餐桌前的少女回過頭來,笑着叫他的名字:“小覃,早。”

她還穿着居家的睡衣,是很保守的長袖長褲,和夢裏的模樣完全不同,但還是那麽好看。

“姐姐早。”少年回應,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不正常的幹澀。

阮棠很顯然也注意到了,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伸手倒了杯牛奶、放到自己身邊的空位前:“來吃早飯吧。”

才剛做了那樣的夢,少年人心虛地不敢看她,卻又不舍得離她遠一些,低垂着眼簾慢吞吞地挪到了她身邊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不敢看她,強自鎮定地看了眼自己的母親,微微點頭:“媽。”

他說完就收回了視線,低着頭悶頭吃早飯。

“小覃,慢點吃。”溫筠說着給他夾了個小籠包,有些擔心地叮囑着,“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晚上沒睡好?周末了不急着做作業,晚上還是早點睡……”

“我吃好了。”少年也不管小籠包還燙着,像是毫無知覺似的一口吃了,然後仰頭喝完了杯子裏剩下的牛奶,放下筷子站了起來,“我先上去了。”

“哎……”溫筠後面的殷切關心被截然堵住,沒有機會繼續再說下去。她看着兒子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兒,很快又收拾好了情緒,笑着招呼阮棠:“棠棠,你多吃點。”

只是聲音裏,到底還是有些難掩的失落。

“小覃大概是沒睡好,所以有點起床氣。”阮棠輕聲安撫她,末了又有些撒嬌地叫她,“阿姨可以給我也夾一個小籠包嗎?我夠不着。”

溫筠神色頓時放松了不少,很快也給她夾了一個小籠,又叮囑她:“小心燙。”

“謝謝阿姨。”阮棠連小籠帶關懷照單全收,乖乖巧巧地陪她吃完了早飯,這才指了指樓上,“我上去看看小覃。”

溫筠點點頭。

阮棠對應家熟絡得很,根本不用指路,熟門熟路地上了樓——小時候兩家父母都忙,她和應覃年紀相近,本就經常在一起玩。後來溫筠辭了職、做了全職太太,阮棠的童年裏幾乎都是在應家度過的。

應覃的房間是樓上最裏面的那一間,很是清淨。

阮棠敲了敲門:“小覃,在睡覺嗎?”

應覃沒有回答,不過從門內隐約有動靜傳來,應該是還沒有睡着。阮棠等了一會兒,果然門就開了。

“姐姐。”少年叫了她一聲,卻始終低着頭沒有看她。

阮棠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進來嗎?”

少年輕輕嗯了一聲,側過身讓出了門口的空間。

少年的房間很寬敞,對于阮棠來說也并不陌生。她進了房間,應覃就默不作聲地低着頭跟在她身後,直到阮棠坐在了飄窗上,他才停下腳步,但卻還是低垂着腦袋和眼簾站在原地。

“怎麽一直不敢看我,”阮棠終于問了,“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阮棠只是随便一說、想要調侃揶揄他一下,誰知道話一出口,少年直接僵在原地,整張臉連帶着耳根都開始泛上了紅色。阮棠愣了一下,杏眼微微眯起:“看來是真的有呀?”

“不、不是……”少年連說話都有些嗑吧,又想解釋又解釋不清——或者是,也不敢解釋,終于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卻又像是一下子被燙到了一樣猛地別開視線再次低頭。但好像這樣也不管用了——阮棠坐在飄窗上輕輕晃着小腿,一只腳上的拖鞋掉了,她也不去撿,應覃低下頭,頓時就見到那只白皙小巧的腳在自己的視線裏輕輕地晃來晃去。

少年臉色更紅,喉結卻不由自主地上下動了動。

應覃匆忙移開視線,無措中只能再次擡頭看她:“姐姐……”

他眼睛濕漉漉的,聲音裏又帶着點乞求的意味。

阮棠頓時就心軟了,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

見她沒有再追究,少年顯而易見地松了口氣,臉上紅暈還沒有徹底消退,但至少看得出身形已經放松了不少、不再那麽僵硬,乖巧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阮棠揉了揉他的頭發。

觸碰到他的一瞬間,她能感覺到少年人渾身的肌肉緊繃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像平時一樣放松了下來。

“阿姨很關心你,”阮棠揉亂他的頭發,“不要不耐煩。”

“對不起,”少年人乖乖道歉,“我沒有睡好,剛才有一點起床氣。”

與其說是起床氣,倒不如說剛才是……落荒而逃。

他認錯态度誠懇,阮棠也沒揪着不放,只是笑了一下:“道歉的對象可不應該是我。”

少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麽,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阮棠卻又嘆了口氣:“其實阿姨跟我聊天的時候,有時候我能感覺到她有點難過。叔叔經常不在家,你又不愛說話,她大概是……有點孤獨的吧。”

應覃垂下頭,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他剛才的反應和母親沒有什麽關系、完全是因為不敢多看阮棠,但其實,平時他對于母親,确實也很少有回應。他知道母親的關心,但就是因為太過關心了、像是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他和父親身上,反倒讓他覺得有一些……壓抑。他也沒有什麽責怪母親的意思,但很多時候,他确實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他不說話,阮棠卻多少能體會到一些他的心情,忽然道:“你那時候太小了,可能不太記得了,你小時候,阿姨最開始也是有工作的。”

“是到後來你被……綁架以後,”阮棠有些含糊地帶過了“綁架”兩個字,稍稍停頓了一下,語氣有些嘆息,“之後她不放心,才辭掉了工作的。”

她記事很早,還記得小時候溫筠也是非常非常忙碌的。他們兩家的父母總是忙着工作都不在家,于是就常常把孩子放到一起讓保姆帶着、也好讓孩子有個玩伴。後來應家的保姆被人買通,騙了他們兩個出去……那件事之後,唐女士送了她去學散打,溫筠則是選擇辭掉了工作、寸步不離地親自照看兩個孩子。

後來她和應覃漸漸長大,終于沒有那麽離不了照顧了,而在不知不覺中,溫筠也從曾經筆鋒犀利的名記者變成了現在這個悠閑的富家太太,生活裏只有丈夫和孩子,喝茶和購物……

應覃那時候是真的年紀很小,記憶已經有些模糊,聽她現在這麽說過後,才終于又像是隐隐約約有了些往事的輪廓。他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又靠到了阮棠的肩膀上。

這樣的話題下,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終于沒有空再來鬧他了。

“我不是責怪你,也不是要讓你愧疚。”阮棠察覺到他的情緒,伸手很輕地攬了一下他的肩膀,“多關心她一點吧。”

應覃點頭,很認真地低低應了一聲。

……

學生會競選之後,阮棠在競選時說的計劃很快就開始付諸實施——每天的班級衛生檢查、出操統計、以及每月一次的板報評比,阮棠直接排了一個輪班表。除了原本就屬于評分和檢查人員的學生會相應部門以外,分別輪流“征調”了各班的勞動委員、體育委員和宣傳委員。輪班表經過大家确認無誤之後,就貼在學生會辦公室的牆上,即日生效。

之後似乎就可以開始專心準備期中考試了——但在期中考試之前,多少還是有那麽點其他事可做的。

上午的眼保健操時間,廣播裏随着眼保健操的背景音樂,難得響起了其他的內容:

“通知:請高一、高二各班班長、體育委員,于今天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準時至學生會辦公室開會。”

通知內容很簡單,字正腔圓地重複了兩遍、确認已經傳達到位後就不再響起,把廣播又讓回給了眼保健操的背景音樂。

和自己沒關系——這是應覃的第一反應。但很快就聽見不遠處響起了段文浩的聲音:“我家裏有點事,跟老師請過假今天中午爸媽會來接我出去一下的。估計一點後才回來,老張你能幫我去開一下會嗎?”

下午上課是一點半,還有……段文浩現在是班裏的體育委員。

應覃原本還是一副和自己無關的冷淡模樣,閉着眼睛百無聊賴地繼續做眼保健操,下一秒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睜開了眼睛。

段文浩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聲音還有點耳熟。

不怪他想不起是誰的聲音,實在是這位室友平時太安靜了,一天下來和他也說不了幾句話。于是直到他聽着聲音回頭的時候,都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應覃你叫我?”

小少爺主動叫他,這合理嗎?

應覃似乎是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震驚和意外,見他回頭了、張延也還沒有回答,于是直接開口:“開會,我可以去。”

段文浩張大了嘴巴。

他聽錯了?他說什麽——應覃,主動,要求幫忙?

他平時一副什麽都不關心的模樣、冷淡得不得了,結果有事的時候又會主動幫忙,這是什麽樣感人的室友情!段文浩想起軍訓第一天時他帶回來的可樂,被自己的腦補感動得不行,忙不疊點頭,湊過來又交代了兩句,保證只要他幫忙到場記一下會議內容就行:“應該是運動會報名的事情,你就幫忙記一下要求,活我自己來幹,你放心!”

應覃不知道他只是說要去開會,室友怎麽突然就一副感動又感激涕零的表情,但也沒太在意,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閉上眼睛繼續去做眼保健操。

——班長和體育委員開會,她是學生會主席,又是班長,總該會去的吧?

阮棠确實去了。

高一六班的班長是個直爽幹練的女孩子,聽段文浩說了中午有事之後,也沒扭捏,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就叫了應覃一起去開會。

應覃到的時候是十二點四十,會議室裏看人數,應該是已經到了一大半人數。

阮棠就在他們之後推門進來。

“阮棠!”體育部長嚴毅沖她招手。

阮棠看了眼他的手勢——他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是會議桌最中間的位置。他旁邊還坐着體育部的其他人,都很自然地空着那個座位、仿佛在等她坐過去。

“幹嘛呀?”阮棠好笑,卻不過去,“我現在是作為高二九班的班長來開會,一會兒又不是我來說。”

她這麽一說,體育部的幾人才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平時開會都是她坐中間主持,都快成習慣了,一時間居然都沒意識到哪裏不對。

嚴毅也沒矯情,挪了個位置坐到當中、方便一會兒開會說話。阮棠随意掃了一眼,大多都是熟面孔,卻有些意外地看到了即使一言不發但也不會令人忽視的少年,見他身邊的位置還空着,幹脆就坐了下來:“小覃?”

據她所知,應覃好像不是班委——根據她的了解,漂亮弟弟對當班委一向也不怎麽感興趣。

“體育委員是我室友,”應覃解釋,“他中午有事。”

自從那天做了……那種夢之後,他總有些不敢看她,但又不舍得不去看她,嘴上說得鎮定,餘光卻一直在偷偷看她。

阮棠也發現他最近有點反常,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但她也沒有追問。這會兒聽他解釋了原因,注意力倒是放在了另一方面:“看來你和室友感情确實挺好的。”

語氣裏,多少有點“自家孩子長大了,也沒有被欺負”的欣慰。

應覃看懂了她的表情。

怎麽說呢……少年人現在心情有點複雜,既高興她把他當成是“自己家”的,又不滿她擺出那種看孩子的欣慰。

說話間阮棠另一邊的座位也有人坐了下來——她是一個人來的,大概不是從教室過來的,因為高二九班的體育委員比他到得還早一點,他剛才聽見別人問他“阮棠還沒來?”了。

坐在阮棠旁邊的人……

斯文的少年側過身來,對上他的視線,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學弟也在啊?”

可能是實在被氣得多了,應覃現在居然有種……不是很意外,甚至“意料之中”的感覺。

好歹是阮棠的好朋友,雖然很煩顧衡總是在阮棠身邊出現,但應覃還是冷着臉對他點了點頭,算作是打過了招呼。

應覃以為陸含雁也會來的——畢竟學生會和班委的重合度還挺高的,比如他剛才聽到了,顧衡是高二一班的班長,而且阮棠他們三個人好像也經常是同進同出的,不過直到會議開始,也沒有看到她來。他當然不會專程去問,所以阮棠也沒有解釋,陸含雁是他們班數學課代表,倒是沒有擔任班委。

十二點四十五分,會議準時開始。

學生會體育部長嚴毅沒有做什麽客套的開場白,開門見山地直接通知了運動會的日期,把項目的報名表發到了各班,之後又說明了運動會各班積分的計算方式和注意事項,最後提醒了一下上交報名表的截止期限,見大家都沒有其他疑問,之後就痛快地宣布了散會。

于是,在積極為期中考試做準備的間隙,高一高二的同學們也開始熱烈讨論起了運動會的報名事宜。

“阮棠!”高二九班的教室裏,高大的男生站在阮棠座位前,雙手合十、滿臉都寫着懇求,“女生三千米沒有人報名了,你能不能參加一下?拜托拜托!”

阮棠接過報名表看了看,各個項目基本都已經報得差不多了 ,就剩女生三千米還空白着。倒也不是說成績好的學生體育一定不好,但總體上,相較于其他成績而言,一中學生的體育,确實就有些……沒那麽好了。

阮棠很爽快地提筆在女生三千米的項目後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班長帥!”任務順利完成,男生喜形于色,“你放心,到時候我來給你送水!對了還有,到時候我去找顧衡給你多寫幾條加油,去廣播上念!”

阮棠:……

去找一班的班長來給運動會的競争對手、九班的班長寫加油語——可真有你的啊?

阮棠哭笑不得,不過也知道他們班體育委員和顧衡确實關系不錯,再一想到顧衡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頓時有點頭疼——沒準兒他真能幹得出來給她寫加油詞的事,甚至說不定……他還能親自去廣播臺念彩虹屁。

阮棠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

算了不想了,腦殼疼。

……

運動會就在期中考試後的第二天——期中考試在周三,比月考稍微嚴肅了那麽一點點,至少……這一天沒再上課了,統一安排考試時間。

周四和周五是運動會。

不管考得好不好,至少在分數出來之前,大家都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暫時忘記成績。周四上午,在運動員進行曲的循環播放中,各班按順序依次入場。

應覃初中的時候也有運動會,通常每個班入場的時候都會帶一些表演,但一中的時間安排實在太密集了,期中考試在即,學生們當然不可能還有心思排練入場儀式和節目,于是約定俗成地……每個班入場的時候,舉着牌子走在第一個的,通常都是班裏的顏值擔當。

說白了就是——班級的門面。

比如他在貼吧的圖樓看到了,去年阮棠就是他們班裏負責舉牌領路的那個人。

而且更通常地是,這個門面,都是女生。

漂亮的小姐姐誰看了不覺得賞心悅目呢?

應覃看了旁邊的班級,又看看自己,到底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很難回想起……昨天晚自習的課間,當段文浩作為體育委員,像同學們征求意見,今天入場時班裏由誰來舉牌的時候,到底是誰,第一個,說出了他的名字。

之後教室裏好像靜默了那麽兩秒鐘,然後……

就全票通過了?

怎麽說呢?如果由應覃來代表班級顏值的話,那他們還是賺得有點多的——這是高一六班同學們的心聲。

選的時候倒沒想太多,直到這會兒馬上就要入場了,環顧左右,高一六班的同學們才忽然意識到,其他班擔任這項工作的,似乎都是女生。

“應覃?”段文浩小心翼翼地叫他,“你要是不願意的話,也可以換別人?”

別的班舉牌的都是女生,只有他們班是男生,萬一害應覃被別人笑話就不好了。

應覃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顯得冷淡又疏離,用目光随意掃了一圈,依然神色如常:“也沒說過有性別規定,也沒什麽。”

他确實沒太在意,只是舉個牌子而已,也不需要付出什麽額外的時間練習。

段文浩注意了一下他的表情,确實看不出勉強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各班依次入場——按規定的路線繞了操場半圈,最後到指定位置站定整隊。

少年的手很穩,舉着牌子沒有半點晃動,步履穩健、身姿挺拔,即使穿着平平無奇的校服,也格外引人注目。

所有班級入場站定,校領導和體育教研組組長分別發言後,各班到看臺的指定區域就坐,廣播裏有條不紊地宣布着各項目檢錄的通知。

段文浩沒急着走,先刷了一下貼吧——他怕他們班入場時與衆不同的操作給應覃惹來麻煩。

貼吧果然已經有了帖子。

段文浩有些緊張地點了進去。

主題:高一六班領隊的男生長得太絕了吧!

樓主:剛才全校應該都看到了吧?漂亮弟弟是不是就是主席家的弟弟?主席家好絕的基因,請漂亮弟弟以後務必多出場一下!美化世界,從你做起!

原本滿臉緊張的段文浩:……

這就是長得好看的人面對的世界嗎?是我思想太陰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姐姐什麽時候能像夢裏一樣對我這樣那樣?

【這章的評論應該都會掉落紅包,謝謝大家支持正版!(鹹魚太久了,剛發現評論後臺還有這功能,我試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