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應覃覺得有點無聊。
可能是因為軍訓時候他暈倒的事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了, 也有可能是他的外表看上去實在很弱小無助,總之……在運動會報名的時候,幾乎沒人提過要他報名參加什麽項目。直到最後還剩幾個項目實在沒人主動參加、段文浩抱着報名表找還沒報名的同學一個一個來問的時候, 應覃掃了一眼表格, 随手在某個空白的項目後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他幾乎相當于擁有了無所事事的整整兩天。
應覃耐着性子、百無聊賴地在看臺上自己班的區域坐了一會兒,就見段文浩作為體育委員已經忙活開了。他和班長一起安排了幾個比較空閑的同學去給參加比賽的同學送水、順便等在終點關注着以防萬一受傷,一回頭見小少爺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坐在原地,想到他只有一個項目、恰恰就是最有空的,本能地想要叫他幫忙, 都叫了他的名字卻又猛然頓住——
說實話,雖然半個學期了也沒見應覃發過脾氣, 但……确實有點難以想象, 小少爺抱着水等別人的場景。
“應覃, ”段文浩晃晃腦袋甩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象,話說出口的時候終于還是拐了個彎,“能幫忙去教室搬箱水過來嗎?”
應覃原本低着頭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聽到自己的名字才擡起頭來。聽完他也沒說什麽,點點頭就起身準備下看臺樓梯走了。
“搬得動嗎?”段文浩回過神來, 趕緊沖他的背影喊, “我再找個人跟你一起!”
小少爺正和他擦肩而過, 随口說了一句“不用了”, 還沒等段文浩再說什麽, 幹幹脆脆地就走了。
沒一會兒, 全校同學們就看見才剛上了貼吧熱帖的漂亮弟弟……搬了一大箱礦泉水,橫穿過整個操場回來了。
班費買的是五百毫升一瓶的礦泉水,一箱二十四瓶,倒也還算不上是特別重。但一中校園很大, 從教室到操場步行也有七八分鐘的步行距離,抱着二十多斤的東西走上十分鐘,似乎也不該說是一件非常輕松的事。
漂亮弟弟穿了件白襯衫,可能是為了搬東西,衣袖挽到了手肘的位置,抱着二十多斤的東西走得很穩當,甚至還……挺悠閑。
不像在“搬磚”,像在走紅毯。
他一路臉不紅氣不喘地把水提上了看臺,放到了他們班區域的地上。箱子表面有點灰塵,沾到了他的襯衫上,他随手撣了撣,但雪白的襯衫上畢竟還是留了一點不太明顯的痕跡。他皺着眉看了一會兒,一個人又垂着眼簾下了看臺。
……
運動會的裁判都是體育老師,學生會體育部的成員會幫忙發令或是記錄成績,如果再有需要,也會安排學生會的其他人幫忙維持秩序或是其他工作——阮棠之前就交代顧衡拍好了機動的輪班表,到時候也不至于因為突發事件而手忙腳亂找不到人。
校領導已經回辦公室了,主席臺現在是學生會的宣傳部在用,主要工作一是通知各項目的時間和地點,另一方面是朗讀各班的加油小作文。
宣傳部部長宋清斐是專業學朗誦的,讀起稿子來聲情并茂,極具穿透力:“聽,呼嘯的風在為你喝彩!”
“聽,”顧衡裹着外套,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幾乎是顫着嘴唇在認真吐槽,“風确實挺大的。”
十一月中下旬,氣溫确實已經很冷了。
陸含雁塞了個剛打滿熱水的杯子給他——特意沒拿保溫杯,果然俊秀的少年接過後一把捂進懷裏,終于發出了一聲熨帖的喟嘆。
“缺乏鍛煉你這是,”阮棠有些好笑,“身體很虛啊顧秘書。”
三人這會兒窩在主席臺下的角落裏,阮棠嘴上是這麽說,卻還是往前走了半步,站在上風口替他擋住了吹來的冷風。
“穿太少了。”陸含雁也有話說,認真叮囑,“你該穿秋褲了。”
心安理得躲在兩個女孩子身後避風的顧衡:……
真男人,為了帥,從不穿秋褲!真正的宅男,絕不運動!
五分鐘後,顧衡長嘆一聲,滿臉憂郁地推開了兩人:“我回宿舍穿條秋褲。”
——但是男人不可以體虛。
顧秘書花了二十分鐘回宿舍換褲子,結果回來的時候上半身還是只穿了件襯衫和衛衣外套——看來是真的很有偶像包袱,不過至少多加了一條褲子,好歹是沒有之前抖得那麽厲害了。
廣播開始通知女生三千米的選手去檢錄了。
顧衡是老宅男了,一向是不參加運動會比賽的,但他們班也沒人反對——班裏運動會所有要去廣播裏念的彩虹屁他全包了;陸含雁身材嬌小,跑步類的她沒優勢,參加的項目是鉛球、在下午——是的她報名了鉛球,而且事實上她的鉛球成績一向都還挺好的,完全稱得上是優勢項目。兩人現在都沒事幹,跟着阮棠一起去了跑道。
三千米這種項目,一般每班都只會報一個人、保證有人參加就行了。這會兒跑道邊連阮棠一起剛好是是個參賽選手。阮棠脫了外套,披頭罩住還在揣着手的顧衡。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中性風外套、還很寬松,顧衡把外套扒拉下來,順勢往自己肩上一披,沖她點點頭:“我幫你拿衣服。”
阮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裝吧,知道你冷才給你的。
她脫了外套,裏面穿的是一身短袖的運動服和運動長褲,衣服很貼身,她蹲下身檢查鞋帶、做開始前最後的準備工作,終于站起身時,少女姣好和柔軟的身體曲線顯露無遺。
應覃回來的時候,阮棠剛跑完了四圈——跑道一圈是标準的四百米,四圈就是一千六百米,剛剛過半。
廣播裏傳來了顧衡的聲音——和先前女聲的聲情并茂不同,男生的聲音裏透着一股子生無可戀的僵硬和尴尬:“面對三千米的漫漫征途,你沒有分毫退縮、沒有片刻放棄,不論最後成績如何,你能站在場上就已經是最強大的戰士,高二一班加油。”
确實挺尴尬的——他随便寫的時候,可沒想到過會被硬按着在臺上親自朗讀,早知道就不寫那麽離譜了。
廣播裏生無可戀的男聲停頓了一會兒後,忽然又再度響起:“當然我的頂頭上司也加油。”
話音剛落,操場上又是一陣哄笑。
應覃擡起頭,已經能看到坐在主席臺上的男生。他看起來心情不能算很好,臉上表情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但……身上披的外套,似乎又有一點眼熟。
少年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仰着頭看了主席臺一會兒,很快又收回了視線。
阮棠從他面前跑過。
——她在笑。
是有點無奈、有點哭笑不得的那種笑。
顯然是聽到廣播了。
她很少穿這麽貼身的衣服,站在操場上就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她奔跑的身影。
應覃聽到一旁的同學在小聲交談:
“學姐看起來很軟萌啊,我之前還以為會是體育不太好的那種诶?”
“我有聽說!去年好像就是三千米第一名了,是真的大佬。”
“好看的學霸連居然體育都這麽好!太沒天理了吧!”
“我又可以了我真的太可以了!”
……
三千米已經到了最後的一百米。
最後四分之一圈,最後的直道。
阮棠已經快要領先最後的選手一圈了,就連第二名也比她差了十來米的距離。
應覃站在終點。
他看着少女轉過彎道、身形終于出現在壁紙跑道的盡頭。
太遠了,他其實并不能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還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她似乎是……笑了一下?
下一刻,少女猛地加速,驟然又把和第二名的距離再次拉開了數米,并且,距離還在不斷地一點一點繼續加大。
應覃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她越跑越快,身形越來越清晰,眉眼在他眼前一點一點放大。
他忽然有一種,她在向他跑來,甚至是……向他懷裏撲來的錯覺。
等等!不是錯覺!
少女身上一貫清甜的香氣夾雜着難得的熱度和風聲一股腦地沖進了他的懷裏。
這氣息太過熟悉,應覃還在走神,身體卻已經先理智一步有了反應——自然地扶住了少女的胳膊、後退了半步緩沖了力道,把她擁進了自己的懷裏扶穩。
“怎麽站在正當中?”阮棠沒有退開,抓着他的胳膊穩住身形,說話聲音有些幹澀,又帶着不算太急促的喘息,“撞疼你了嗎?”
一群人都圍在終點,要是他不在,她會沖向誰的懷抱呢?
“沒有,”少年抿了抿唇,沒有回答她的第一個問題,伸手擰開了瓶蓋、遞了一瓶礦泉水給她,然後半擁半攬着她繼續往前走:“再走走,緩一下。”
高二九班的體育委員,快到一米九的高壯男生,手裏拿着一瓶新的礦泉水,興高采烈地才剛伸向拿了第一名的功臣,然後就眼睜睜地看着……漂亮弟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壓根兒就沒注意地拂開了他的胳膊、攬着他們班的運動員就這麽走遠了。
“我不應該在這裏,”一樣過來送水的顧衡轉頭對陸含雁總結,“我應該在車底。”
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你們都不應該在這裏,你們都應該在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