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世證實
皇帝病逝,宣王掌權,昭烈帝流落民間的皇子歸朝,不過一夜之間,京都就不再是原來的京都。
滿朝文武站在平日裏上朝的金殿上,各自低着頭,誰都不敢正視站在龍椅正前方的齊時雨和沈停雲,每個人都心懷鬼胎。
“亂臣賊子,國将不國!”正直古板的老太師第一個站出來打破了朝堂上的靜谧,怒斥着謀逆作亂的宣王和滿朝噤若寒蟬的同僚們,“陛下登基時本官就說過,齊家反心早露,陛下該早做斷決,若是當初聽了本官之言,我大呂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吶!”
此話一出,堂上沒有站隊的純臣們便按捺不住性子,三言兩語議論起來。
齊時雨不以為意地笑起,眯着眼道:“太師是老了,糊塗了。陛下駕崩,沒有子嗣,喻家骨肉相殘,早沒了人,本王尋回昭烈帝流落在外的皇子,這是在穩固朝局,又怎麽敢當一句亂臣賊子?倉銘,把太師帶下去歇一歇吧。”
“齊時雨,你禍亂朝綱,遲早要遭報應的!”老太師被幾個侍衛半請半拖着出了金殿。
整個金銮殿上全都是漠北兵,虎威将軍衛卿澤一身戎裝站在殿邊,佩劍未解,鷹隼般的眸子掃視着周圍百官,似乎下一刻便要血濺當場。即便還有對齊時雨不滿的朝臣,也再難有敢像老太師一樣挺身而出指着鼻子罵對方的人了。
這時兵部尚書劉弘站了出來,看着沈停雲道:“本官倒是聽聞,昭烈帝生前曾寵幸過一個舞姬,育有兩個皇子,一直養在行宮,兩位殿下在昭烈帝駕崩後下落不明。如今要是活着,也該如眼前人一般的年紀。”
随後開口的是禦史中丞燕明,那個當年街頭怒罵齊時雨的愣頭青。燕明向來忠正,不涉黨争,但心中還是偏向齊時雨,不信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王爺會為禍朝綱。
“王爺既說了這人是流落民間的皇子,空口無憑,可有證據?”
這話一出,百官紛紛應和:“昭烈帝若真有皇子,不可能瞞得過百官,總得有人知道的。”時過境遷,當年位極人臣的宰輔們死的死,散的散,歷經三朝依舊輔佐大呂帝王的,也只剩了方才被請出去的老太師。
“那就把太師請回來吧。”齊時雨道。
老太師三朝元老,即便君王見了也須得客客氣氣地行上一禮,如今被齊時雨這般對待,早氣紅了臉,被人脅迫着上了金殿,開口便在此大罵起了齊時雨。
齊時雨恍若未聞,從容地朝老太師笑道:“勞煩太師幫着認認,我這拜過天地的夫人,到底是不是喻家子孫?”
昭烈帝為老不尊,重病時還沉溺美色,恐怕被皇後知曉訓斥,偷偷将人藏在行宮的事情,老太師是知道的。但他根本不信那兩個孩子如今還活着,便是活着,也不可能那麽巧能被齊時雨找到。
“來人,請老太師和殿下去偏殿,煩請衛将軍跟着做個見證。”衛卿澤被點了名,名義上是作證,實際則是監視老太傅的一舉一動,若對方有任何反常,桑梓藏在偏殿,自有辦法找個身形與老太師相仿的人取而代之。
Advertisement
沈停雲跟着老太師去了偏殿。
即便不信眼前人的身份,老太師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人長得活脫脫就是年輕時的昭烈帝,眉眼處也有幾分當年被獻給昭烈帝的舞姬的意思。
他還記得,那個舞姬是當時的右相精挑細選獻給昭烈帝的。他是右相門生,那場宴會自然在場。那個舞姬很合皇帝的脾性,當晚便被寵幸,不久後就有了身孕。
昭烈帝老年得子,對雙生的孩子極度寵愛。只是皇後專權,外戚勢大,昭烈帝久病,大權旁落太久,連自己的孩子都沒辦法認回宮裏。
那舞姬和兩個皇子本是右相穩固地位的籌碼,沒想到最終成了一步廢棋。
昭烈帝卧床後,兩個皇子由自己跟右相輪流照看,自己對那兩個孩子再熟悉不過。
只不過當年兩個孩子尚在襁褓之中,二十年過去,容貌自然無法辨認,于是老太師朝跟進來的衛卿澤說道:“解了他的袍子,看他的後腰。”
衛将軍不便對宣王的人動手,便讓沈停雲自己脫。沈停雲動作猶豫了片刻,依舊如只會聽從命令的懸絲木偶般,脫下了自己的上衣。
沈停雲後腰上全是手指按出的青紫痕跡,任誰都能看出前一晚上被折騰了不輕。老太師和衛将軍不約而同保持了沉默,将那些淩虐般的淤青選擇性地忽視。
淤痕之下,藏了一顆紅痣。
即便老太師不願承認,也不得不确定,眼前這個人,确實是那個舞姬為昭烈帝生下的兩個皇子中的一個。
“你是老大,還是老二?你兄弟呢?”老太師一時失态,握住沈停雲的手問道。
沈停雲木木地站在那裏,恍若未聞。
随侍的桑梓開口道:“回大人,殿下不能說話。”
老太師這才算是徹底明白,宣王篡位,為什麽偏要扶持這流落多年的皇子。這樣的傀儡,既能讓自己名正言順掌控喻家的天下,又任人宰割,絕對沒有辦法違拗自己的意思。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啊……”老太師念叨了幾聲,但沒有任何阻止的齊時雨的辦法。那個男人,藏得太好,把天下玩弄于股掌,連小皇帝自己都措不及防,稀裏糊塗地被送上了路。
衛卿澤道:“如今陛下已死,當年奪嫡之後,喻家人除了旁系別支,早就沒有人了。太師應當比我清楚,眼前人便是唯一的繼承人了。既然驗明了殿下身份,還勞煩太師告知諸位朝臣。”
老太師德高望重,脾氣硬得跟石頭似的,能被他認下的繼承人,朝中無人再敢多言。
其實朝中純臣早已不多,大多派系分明,早到宣王攻下皇城時,就已經暗自謀劃起自己在新的朝局中的位置。沒人真正關心龍椅上坐的人是誰,他們只想知道,自己以後該坐在哪裏。
--
秋來天氣轉涼,舒适宜人,季明歸坐在馬車上,掀起簾子看着京畿道兩側的荒野,舒服得快要睡了過去。
一只白鴿飛來,高桓捉了鴿子,取下了鴿子腿上的信件。
“宣王扶持昭烈帝遺子登基,以帝後身份輔政。”高桓一字一句地為喻寒依念道。
小皇帝剛紮了針,本來也有幾分困倦,但高桓把信讀完後,困意便一掃而空。
“朕說他怎麽忽然變得這麽深情,非要娶一個風塵出身的小倌,原來還有這種用處。”得知宣王妃的真實身份後,喻寒依反倒看開了,不再對齊時雨成親那麽耿耿于懷。至少時雨哥哥成親,也不是因為什麽感情。
一旁的季明歸笑道:“只是不知道你們大呂滿朝文武,知不知道自己跪的皇帝,當年是安南郡的頭牌,千人騎萬人壓過的貨色。”
“都是小事。”喻寒依道,“朕更想知道,朕身上的毒,到底多久才能解開?”
季明歸打了個哈欠:“小美人兒,這蠱在你身上呆得時間太長了,哪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反正我要的東西在你手裏,我一時半會兒還跑不了,你跟我回去南疆,咱們從長計議,慢慢着來呗。”
“也罷。”喻寒依道,“高桓,你親自去一趟左江郡,給朕的表哥帶個話,切莫冒失,假意歸順,等朕回來再做定奪。”喻寒依的表舅兄弟,是戍守左江的安疆将軍。
話落季明歸就笑了。
喻寒依問他笑什麽,季明歸道:“我笑你是真不怕自己跑出皇宮,時間長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喻寒依不以為意,說:“當年奪嫡的時候,朕的大哥、三弟……甚至母後,都算計着想要弄死朕,他一個小小宣王,帶着一個不知給我從哪弄出來的小叔,能翻出多大的浪來?”
随後,小皇帝又想了想,跟高桓說道:“讓你的人查查朕忠心耿耿的虎威将軍到底出了什麽岔子,能和宣王混成了一黨?”衛卿澤高門出身,身世煊赫,不至于跟宣王勾結一氣做出這種辱沒先祖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