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長青将文墨抱到了床榻旁邊,才放她下來,燭火淡淡,光暈朦朦,攏在二人身上,是這清冷深宮之中,一個最溫暖的所在。
眼前之人身量長挑,今日着得粉色襖裙,依附在她身上,只需解開幾粒盤扣,就能看到嬌美的內在。
粉蓮綻放的時候,花瓣會散在一旁,像是女人青蔥的蔻丹指尖,輕輕柔柔地,包裹着那束纖盈的鵝黃花蕊,有種遺世獨立的出塵美感。
這就是長青現在的感受,他很努力地想做首詩應景,但此刻快窒息的空蕩腦海之間,昏昏沉沉,只餘很美二字。
對立許久,他終伸手牽着她坐下,雙手交握,指尖糾纏,一個熱,一個涼。
安靜的暖閣之內,只聽見二人清淺的呼吸聲交錯,長青側身,就見她垂着頭,從耳畔掉下幾縷發絲,擋在面前,削肩微顫,蠻不住的害怕之意。
他擡手拆下她雲鬓間的玉簪和珠釵,一頭烏發濃墨重彩地散落,有些直直垂下,有些卻纏繞到長青掌間。他撫上那緞子般的黑發,修長的指尖順着青絲而下,落在她的肩頭,那人果然在顫抖,長青心下一疼,就将她輕輕摟入自己懷中。
到這一刻,文墨所有的不堪和不甘在這一瞬間湧上心頭,過往種種歡笑悲苦如雲煙過隙,卻都抵不過身不由己四字,她遲疑了半晌,終埋在那人胸前,如一頭困獸,這回真的,她再也沒有面目見他了!
眼中隐着的熱淚,此時滾滾而下,不消片刻,就沁濕那人玄色的衣袍。
長青輕撫着她的後背,像是安慰一個無助的孩子,直到她停住了抽噎,他才輕笑道:“你哭濕了我幾回衣裳了?”
懷中之人聽着,這才悶悶發出個聲來:“怎麽,幾件衣裳就心疼了?”
聽見文墨願意和他拌嘴了,長青這才略感寬慰,他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松開少許,就見她眼眶下還挂着晶瑩的淚,臉頰緋紅,像是朵雨後承恩的粉蓮,說不出的惆悵,又道不明的媚惑,他低頭吻在她的眼眸上,殘留的淚珠洇濕他的唇角,他舌尖輕輕舔了舔,很鹹!
她的面龐,他早已銘記于心,那是深夜無數次用指尖勾勒出的蜿蜒,一一劃過,原先都是虛無,只有今日是真實,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他捉住了她的唇,拇指輕輕摩挲,若仔細端詳,那上面還有他的咬痕,掩映在鮮紅之中,極淺極淺,這是他倆的秘密。
長青盯着看了半晌,又擡眼去看文墨,目光相及,他眨了眨眼,促狹一笑:“上回疼了吧?”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文墨窘迫萬分,面色便由緋紅就成了酡紅,複又啐了幾聲混蛋和登徒浪子,長青哈哈大笑,又握住她的手,應道:“是了,我早說過,只對你一人混蛋。”
他今日這件玄色直身并不繁複,只在身側由一條襟帶系着,此刻,他領着她的手,沿衣領而下,不多時就摸到了那個衣結。
文墨不敢擡頭看,只感覺他引着自己的手,輕輕挑開了那條襟帶,玄色的衣裳便松松散了開來,露出裏頭雪白的中衣。
他穿玄色外衫時,總愛穿白色裏衣,黑白分明,襯得人格外的豐神俊朗。
文墨并不是沒見過他穿中衣的模樣,而且可謂是習以為常,可今日不一樣,她只要一掃到那片白色,整個人就如火燒一般,坐立難安,只好低垂下頭掩飾自己。
那人還是固執地引着她的手,往中衣探去,他形相清癯,身子單薄,她的指尖能明顯感受到衣衫之下的所有存在,最火熱的,就是那顆執着的心。
“墨兒……”
冰涼的指尖甫一觸碰到他的肌膚,長青這具青澀的身子就忍不住顫栗,不禁深深喟嘆,輕喚着她的名字,唯有這樣,似乎才能安撫下心中的燥熱。
他閉上眼睛,衣衫半敞,領着她的手在身上游走,仿若點起一簇簇火苗,他再睜開雙眸時,滿滿皆是情~欲,“墨兒,我……”,他的聲音嘶啞着,顫栗着,近似哀求。
“你什麽?”文墨低着頭,她的手還停在他的身上,她的臉一會熱一會涼,而心緒極亂,猶如小鹿亂撞,只得這樣嗫嗫問着。
長青挑起她的下颚,入手光滑細膩,她一直垂着的彎彎眼梢,此時靜靜看着他,裏頭清晰映出他的面龐,長青喉結微動,略略俯身,就吻在了她的唇上。
那是他向往已久的地方,就算在成親後的這些日子,他也只敢偷親過文墨的額頭,而此刻,這處柔軟成了他心底最大的慰借。
他生澀地吻着她,用盡了自己最大的柔情,品識着這塗朱紅唇,那是前所未有的一種愉悅,亦是除開皇位之外從不曾有過的占有欲望,他心中渴望叫嚣,不再止于現在,他要得更多,更多,終于,他無師自通地撬開她的唇,如最赤~裸的侵略,不放過每一處甘洌與清香。
兩人唇舌糾纏之間,文墨悶哼一聲,這道似哭似泣低低轉轉的聲音,仿佛是最直白的鼓勵,又像是男人的本能,長青伸手還住她,收緊了手中的力道,期望将她靠得離自己再近一點,再近一點,恨不得揉碎在身體之中才好。
文墨的雙手還滞在長青胸膛前,此刻沒了氣力,只能摟着他,像是在孤海中沉浮的行将就木之人,抓住了個浮板,也不知究竟能生,還是會死。
帳幔輕輕放下,衣裳漸漸褪去,這回真正露出粉蓮之中的嬌弱花蕊來,纖細,輕盈,如瀑的黑發散落,是最珍貴的絲緞,托起少女的玲珑白皙身體,帶着點粉紅,羞赧,美到了極致。
她自己從未認真看過酮體,如今,卻交給了他,她害怕極了,于是伸手想扯過被子,不想被他一把握住,他半撐着身子,覆了上來,兩人四目相接,是最尴尬又是最親密的姿勢,她目光偏閃,卻又見他的身子裸~露,不免又來回閃躲,到了最後,只好還是定在他的臉上。
其實,文墨還從未認真看過長青的模樣,印象裏,他就是清瘦,還有則是臉頰上的兩個旋渦,透着股孩子氣,可這一回,她被逼得只能看他。
他的眉稍微微上飛,不是個典型的劍眉,卻也有了一絲英武之氣,眸子黑亮深邃,鼻梁高挺,唇角不笑時會抿成一道直線,嚴厲肅穆,自帶着份帝王的威嚴,而笑起來,卻……很傻。
文墨不敢再看,閉上眼睛,睫毛輕簌,過了良久,她終于感覺到他吻在了自己額頭之上,又在她眼睑、唇上輕啄幾口,順延而下,到了脖頸,鎖骨,卻并不多做停留,最終,她的身上密密皆落下了他的印記。
胸膛之中似有股熱流奔湧,不一時便竄到了全身各處,文墨止不住顫抖,長青低低在她耳旁呢喃“墨兒,別怕”,她喃喃不知應了哪兩個字,他愣了愣,牽起她的手,兩人十指緊扣,烏發相纏,床帷慢動。
文墨的記憶之中,漫天漫地的都是汗水,額發濡濕,身子黏糊,到最後,那錐心之痛降臨時,臉上冰涼一片,也分不清是淚還是汗了。
經過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場歡愛,他和她,終成了夫妻。
……
夜已深了,文墨就覺得累,被那人從後頭擁着,身上一撥一撥的冷汗好容易停了,幔帳之中靜谧一片,她昏沉沉地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快要睡了,就聽身後那人嘟囔問道:“墨兒,你餓不餓?”
經他一說,她才想起二人連晚膳都還沒用,只得大半個石榴入肚,如今折騰了這一回,腹中空空,就有些難受了。
她“嗯”了一聲,又察覺身上濕濕答答,剛才歡好的痕跡都還在,就越發的不舒服,遂說要梳洗。
長青剛要喚人進來,文墨忙扯住他,輕輕搖搖頭,長青一怔之下才反應過來,床榻上那抹刺目的處子紅,像極了大婚那日的石榴花,讓他歡欣鼓舞,可若是被他人瞧見,只怕要對皇後現在才承歡之事,嚼起舌根子。
他改口喚了荷香和小平子二人進來,吩咐了一番,最後,軟轎擡着二人去了皇宮西側靈壽殿。
那裏是禦用的黑松石砌湯泉,汩汩熱水源源不絕,茫茫煙氣袅袅不斷,四周的紗幔上下翻飛,金黃流蘇輕輕搖擺,宛如置身仙境。
文墨蜷縮身子沉入池間,溫熱的水一瞬間洗去了先前的疲憊和難受,只剩濃濃暖意和困意互相交雜,她浮出水面,靠在湯池邊,緩緩阖上了眼睑。
就聽水聲嘩嘩,一人靠了過來,撚了個不知什麽東西靠在她唇邊,清香馥郁,文墨咬下一口,眉頭微皺,這是七月杏曬幹腌漬後所得的杏脯,甘甜一如往昔!
平丘,金州,七月杏,季堂……這些都是她的過去,文墨睜開眼,惶然望向身旁之人,不解他是何用意。
長青倒是坦然,又撿起一顆,放入她口中:“怎麽樣,今年新鮮的杏脯,禦膳房剛做好了,便讓送過來嘗嘗,比你們平丘的如何?”
文墨仔細品了品,啧啧搖頭:“不如平丘,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物仕也是,鹹安宮前的那幾株石榴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倒是”長青點頭附和:“宮裏出來的,都是些歪瓜裂棗!”
文墨古怪地看着他,臉上憋着一道笑意,牙關緊咬,直至再也難忍,才放聲大笑,前仰後合,水紋一陣陣翻起波動。
長青被笑得莫名其妙,疑惑之間,才明白過來剛才那句将自己一道損了進去,不禁無奈笑了笑:“好了好了,莫笑了,省得嗆水。”
話音剛落,文墨就被嗆着口泉水,她又笑又咳,手忙腳亂,上下撲棱,長青靠了過去,将她摟在懷裏。
烏黑的發絲蜿蜒在白皙的背上,水珠順着光滑的後背哧溜滑了下來,倏爾就會消失不見,還有些卻能滴在他的身上,很涼,可他心裏很熱,欲望熱浪又襲上心頭,他支支吾吾正要說話,就聽身前那人斬釘截鐵道:“今天想都別想!”似有種咬牙切齒的恨意。
長青啞然,他狡黠笑了笑,順着話,接道:“好,換明日。”
景祐四年的秋冬時節,天氣很冷,卻一直沒有下雪,兩位新定妃子入宮的時間,被推遲至來年的春天,所以這一年的宮中最為冷清。
除夕宮宴散席之後,太皇太後早就歇了,只餘長青和文墨二人在兩儀殿守歲,無聊之下,二人披上大氅,不顧衆人阻攔,自去了承天門上的角樓。
從這兒正好能俯瞰整個祁州城,萬家燈火流淌,紅塵衆生徜徉,遠處的天祁山掩在暮色之中,借着竄上天的煙火才能看到些輪廓,文墨一時看呆了,長青喚了她幾聲,她都只傻傻看着外面,他替她攏了攏耳旁碎發,又握住她藏在袖中的手,輕輕捏了捏,文墨這才偏頭看他。
二人目光交彙,淺淺一笑,在漫天星光和煙花之下,留下了最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