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芳姿

老鸨猶豫了一下，心想這事雖不壞規矩，但也從來沒曾提過，只怕金妙卿一時心裏不能接受。不過若是成了，不單是花雨樓，就說這金妙卿自己也肯定是能賺到金銀滿缽。索性心一橫，全都與她說了出來。

金妙卿看着老鸨猶豫不決的神态，越發覺得好笑，說到底這事也沒破了自己的底線，不過是摸摸碰碰，只要不是賣身，又有什麽所謂。更何況看在錢的份上，她怎麽會不答應呢。

她看着老鸨的樣子實在有趣，便安慰說：“媽媽放心，你說的這事我已經知曉了，明日就按你說的辦吧。”說罷拿起銅鏡舉到面前照了一照，随即躺下身去雙目微閉。

靈兒送老鸨出了門去，回屋向金妙卿道：“我看那孫掌櫃就是一介鄉野村夫，平日裏賊眉鼠眼，又極是個小肚雞腸的人。為他唱曲恐怕玷污了姐姐的歌技。”

金妙卿眼也沒睜，滿不在乎道：“我這歌，與文人墨客是唱，與鄉野村夫也是一樣的唱。送上門的銀子，豈有不賺的道理。莫說是十兩黃金，就是十兩白銀，我也是照賺不誤。”說完翻身躺穩，會了周公去。

酉時，天色見黑，比起正午已有些許涼爽之氣。花雨樓臨街的二樓看臺之上，兩個小厮架着兩寸寬的大銅鑼，咣咣的敲了五下。一時間人聲鼎沸的大街突然安靜了下來，整條街上的各路少爺小姐，城內城外的商人過客全都看向了銅鑼之處。

只見一男子年過四十，圓臉大耳，一身藏藍色綢緞長袍，站在銅鑼之側，看穿着樣貌似是花雨樓的龜公。這龜公擺了擺手，示意小厮停下手中的木槌。他看了看樓下的衆人，高聲谄笑道：“各位客官，各位老爺。承蒙各位貴人往日裏對花雨樓的照拂，明日本店将舉辦本店每月一次的歌舞大演。本次歌舞大演不同以往，将新增互動環節，被選中的客官可以近距離一覽花魁金妙卿風采，更可以與妙卿娘子執手相交。”

說到此處樓下一片叫好之聲。有幾個年輕少爺不懂此中原委，便向旁人詢問。旁人道：“這金妙卿乃是花雨樓花魁，此女子傾國傾城，占盡風流，讓人過目不忘。即便我走過衆多城鎮沒見過幾個如她這般容貌的女子。光我知道的就不下百人為見這小娘子一面，千裏迢迢特意趕來。更難得她嗓音清亮，歌聲清麗婉轉。但此女子素來只賣歌不賣身，曾有商客出黃金百兩也未曾與金妙卿有肌膚之親。”聽到此處，年輕少爺們頻頻點頭，心中已做好了盤算，明日定要見見這花魁的風采。

“歡迎各位明日賞臉光臨本店，在下差人聊備薄酒，花雨樓四十三位姑娘将與衆客官共度良宵。”管家說罷又示意小厮鳴鑼。樓下掌聲歡呼聲不絕于耳。看來金妙卿真是一塊活招牌，管家心裏對妙卿的看重又增加了幾分。

人群中有一清秀小生被擠在中間左右難行，正巧聽到了管家的吆喝之聲。這小生名喚杜仲，出身于民間醫館，頗通醫理，三年前他二十歲時通過禦醫選拔進入宮內，跟随老禦醫學習宮廷醫術。奈何由于性子不夠沉穩，一直得不到老禦醫的重用。

這次出宮是受了老禦醫的特派，目的是為了尋找幾種民間藥材。在宮內醫病，老禦醫歷來是不太信任杜仲的，但是這外出采買之事也只有交給他辦才好。一來禦醫館中的學徒禦醫都過于木讷，素來不會變通行事，若派他們出宮，怕藥材沒買到，反倒把自己弄丢了。這幾味藥材本身也不是什麽必須的東西，尋回來最好，尋不回來又怕增加他們心結。

二來這幾味藥材是市井之物，須杜仲這般出身于的市井的人去尋才能行事方便。這三麽，老禦醫本就不喜歡杜仲，看他日夜在眼前晃悠屬實心情不佳，莫不如派出宮來。

杜仲明知老禦醫對自己看不上眼，自己倒看得很開。如今被安排出城，正是合了他的心意。聽說這驿城內新奇巧妙之物不勝繁多，這趟可是要多走走多看看才好。藥材如今已尋到了幾味，雖然沒尋全，但是也夠交差了。本來決定明日就動身回都城奉陽，但現下聽聞這花雨樓明日的活動，若不來一趟，倒是對不起自己出宮這一遭了。

第二日一早杜仲先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然後出城又左右閑逛了一圈。回城後看看時辰差不多了，便在大道上左停右逛，不到一刻鐘就走到了花雨樓。哪知花雨樓門前已排起了長隊，他望着這人流饒有興趣的挑了下眉，自己見過的去過的青樓也是不少，全都是客人三五成群的直直進去。這家竟如此特殊，這金妙卿不知是何等的美人兒，能讓這些公子老爺這般循規蹈矩。

杜仲順着人流站到了排尾。入大堂後，他上下環顧了一圈。一樓是三層散座，共有三十張小桌，每桌四位客座，分三面環繞舞臺，現已落座了十之八九。二樓同樣是環繞舞臺一周，共有十個私人包廂，包廂兩兩間隔，互不打擾。粗粗看去已經全滿，應該是提前就已經訂好的熟客。眼看客人越來越多，杜仲趕緊在一樓找了個順眼的位子坐了下來。

戌時一到，陣陣琴聲入耳，這便是歌舞大演的序曲了。序曲之後花雨樓四十二名姿色各異的姑娘相繼出臺獻藝，唯獨不見那花魁金妙卿。臺下的風流客人早已被酒色所迷，整個花雨樓沉浸在一片歌舞香色之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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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臺上五名香豔女子着五色彩衣，背靠舞臺中心，面相五方。袅袅身姿随琴聲不斷變換，白臂外露，手若蘭花，美輪美奂。但是客人們的心思已全然不在這五名姑娘身上，頗有一絲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意味。杜仲也覺甚是無趣，現下只等着金妙卿一人。

舞畢有小厮上臺端上一軟凳。見此，臺下各路客官便知壓軸的好戲已經開始。只見金妙卿從後臺款款走出，才一現身便引得臺下陣陣叫好。她今日将青絲全部绾與頭上，似驚鳥展翅，十分靈動。着一身亮紅色半透小衫，一雙美腿隐隐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