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歌舞大演

金妙卿走到舞臺正中,向各方來客屈身行禮,目光直掃每位客官。這一衆公子老爺眼見金妙卿對自己秋波暗送,情緒更加高漲,頻頻差小厮往來于客座和舞臺之前傳送賞賜之物。金妙卿心中十分欣喜,臉上卻只是淡淡一笑。待小厮展示過恩客的賞賜之物後,便落落大方坐于軟凳之上。

臺下有個新來的客人見金妙卿半件樂器也未帶上臺,心裏滿是疑惑。他手肘抵在桌上,操着蹩腳的官話,探身向旁邊的熟客問道:“都說這小娘子歌喉動人,看這架勢怎麽也不像是會唱的。身為歌姬怎麽不見她帶樂器上臺?”

旁邊的熟客皺着眉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心想着這人看着年輕的很,口音又這樣土氣,不知是哪裏來的土包子,定是沒見過什麽場面的,頓時心裏滿是優越之感,語氣裏盡是鄙夷的說道:“看你年紀輕輕,這種等級的花樓想必也沒有來過。誰說歌姬一定就要自彈自唱?年輕人還是要多見見世面才好。今日能聽得這妙卿娘子一展歌喉,也算是沒白白來這城裏走一遭。”

那小公子确實沒有逛過幾次花樓,此刻被那人一嗆,沒有底氣與他分辨什麽,便悻悻的幹咳了兩聲,只等着臺上的人開口。

“伫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

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

無言誰會憑闌意。

拟把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歌,

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

今日唱的是柳永的舊詞,客官們早已在別處聽過數次,但金妙卿唱腔卻不同旁人。她輕啓朱唇,歌聲随着絲竹管弦之樂婉轉而來。待到唱出那句“衣帶漸寬終不悔”,更是動心動情,潸然落淚。這一衆富貴商人本就鐘愛金妙卿的姿色,聽她一唱,更忘卻了身旁衆人,好似美人獨對自己訴說衷腸。再加上這淚光點點,着實惹人憐愛得緊。

一曲唱罷,金妙卿開口道:“各位貴人今日能夠來到本店,實在是妙卿之大幸,小女子區區一介歌姬,何德何能得各位貴人垂愛。今日得媽媽安排,能夠與一位貴人執手相言,妙卿喜不自勝。還請各位稍等片刻,妙卿下臺稍作準備。”說罷又行一禮,退下了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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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龜公走上舞臺,向衆人行禮道:“現在由在下擲簽,選出一位貴客來到舞臺之上。勞各位貴客費神細看您座位的簽卡。”随即伸手向早已備好的方箱內攪了一攪。

“人字位,”這說的便是一樓散臺了。

“牡丹,”這說的是桌號。

“花蕊。”

龜公語畢,笑吟吟的看向了杜仲。

杜仲看龜公和衆人都望向自己,随即身邊掌聲哄聲笑聲不斷。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簽卡,才反應過來,自己就是今夜這第一等幸運之人。想來這場上的恩客花重金打賞,卻讓自己這個無半分賞銀的小太醫撿了便宜去,不知道他們要眼紅成什麽樣子。

不容他再多做反應,臺下各路莺莺燕燕就齊推着杜仲登上了舞臺。即便他從小在民間見過各種大小場面,但是如此這般經歷還真是第一次。

金妙卿此時已換上一條明黃色的銀紋繡百蝶渡花裙,配上一條同色薄面紗。她重新站在臺上,目光含情只盯着杜仲一人。

眼看已經來到這臺上,杜仲穩了穩心神,拿定了主意。剛才在臺下遙遙相見只覺金妙清身姿綽約氣質不凡,但是并不很能看清這女子的容貌。此情此景尋常人怕是一輩子也體驗不到一次,既然上天給了他一次如此不凡的經歷,他必要将這花魁名妓好好端詳一番,日後也好出去跟別人多吹噓幾句。

想完這些,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金妙卿身旁細細打量起來。這花魁年歲差不多二十上下,正是青春的好年華。若說剛才的紅衣讓妙卿顯得嬌豔動人,那此時的一身黃衣則讓這女子添了些許活潑靈動之氣。

杜仲不禁看呆了,自己活了這二十三年,從未見過這般容貌的女子。雖戴薄紗,但卻看得出口鼻的大體輪廓。伴着盈盈笑意,金妙卿臉頰上一對梨渦讓杜仲難忘至極。

金妙卿看出杜仲有些發愣,便笑了一下,福了福身子對杜仲道:“公子,妙卿這廂有禮。敢問公子可是第一次到臻州?”

杜仲回過神來點頭稱是。

妙卿又問“公子可有什麽話想對妙卿說嗎?”說着伸手把杜仲的雙手搭在自己手上。

“姑娘您仙姿佚貌,真真是‘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小生實在三生有幸能在今日與姑娘有這執手之緣……”話還沒說完杜仲又是一愣,此時他手巧正伏在妙卿右手的脈門處。多年的診脈經歷使他不自覺的留意起她的脈息。

按常理說,身處這環境噪雜之處,又正逢情緒高漲,常人的脈息都會或多或少的有所浮動,這姑娘雖脈息平穩有力但韻律卻極慢。即便是這花魁在這風月處所多年,面對大小局面內心早已波瀾不驚,但是這脈息卻是連常人的正常韻律都算不上。細細分辨,居然只有常人的五成。

杜仲回想着以前也曾在醫書上讀過這種特例,千萬人中也沒有一二。他摸着金妙卿的手腕,光滑如絲般的皮膚上竟有一個微微凸起的小點,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枚小小的朱砂痣。

金妙卿看這清秀公子半天不動,只當他沒見過什麽大場面。又想着大演将要結束,在這舞臺之上,以自己的身份萬不可與某一位客人相交過甚,否則其他恩客恐怕心中不平。便将杜仲雙手握在手中,“公子今日登臺與我一見,妙卿甚感緣分奇妙。縱然千百人擦身而過,卻不及你我二人執手之緣。無奈春宵苦短,華宴也有散時。還盼公子日後不要忘了妙卿,妙卿與公子日後有緣再見。”

說罷又屈身行禮,走下臺去。此時上來一小厮,恭恭敬敬的将杜仲請下臺去。

随着二人分別下臺,歌舞大演在熱鬧喧嘩中散了場。可這夜晚又迎來了新的高潮。夜夜笙歌,紙醉金迷,造就了花雨樓源源不斷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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