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換容之術

賀修筠喚了門外那四個小厮進來,将女子移到早已準備好的擔架之上。小厮有條不紊,步履一致地擡着出了門。他和袁柏愈一路跟随,不一會的功夫也到了醫室。

袁柏愈命徒弟将女子安置好,便着手清理血痂。若是平常傷口流血結痂,那血痂是不必清理的,有了血痂護着反倒有助于皮膚恢複。但是這姑娘情況不同別人,血痂連成一片不說,在臉上已至少有七日,早已凝固成一整塊,細細處理才發現遠比看起來更加深厚。這樣厚的血痂貼在臉上,皮肉被蓋的密不透風,再加上現在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若留痂在臉上,下面的皮肉慢慢地将潰爛不堪。

袁柏愈命徒弟用側柏葉煮水,濾去浮渣,将一塊紗布浸到其中,吸滿後敷在姑娘臉上。待最上面的血痂稍稍變軟,便用小刀緩緩刮下。如此反複,直到血痂全部清理幹淨,露出紅粉嫩肉,方才算操作完成。

眼看已清理到最後一層薄痂,袁柏愈全神貫注于手上,額頭上的汗珠已如豆大,眼看着就要滴落下來。好在有徒弟站在一旁,一刻不停地為他擦拭。這面頰沒有了皮膚護着,倒沒有出血,只是血管肌肉盡露,實在恐怖。

賀修筠一直站在旁邊定睛而視,看入了迷。任他走遍全國山水,遇過無數奇事,可也不曾見過今日的場面。正看得出神,承闵突然向他耳邊伏來,吓的他一個激靈。承闵見他渾身抖了一下,自己反倒也吓了一跳。

他咳了一咳,收斂起面色上的尴尬,對賀修筠耳語了一番。賀修筠聽後想也沒想便轉身随他出門,不一會的功夫又回到醫室之內。此刻袁柏愈已将血痂全部清理完畢,正站起身來想直一直腰身,看賀修筠匆匆進門,微微笑道:“你何時出去的,我竟然沒有察覺。”

賀修筠見袁柏愈已清理完畢,頗有些欣喜地他說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跟先生講。請先生先坐好。”

袁柏愈也随他笑笑:“我方才在這坐了一個時辰,現在哪裏還坐得下去。有什麽事你說便罷。”說完便看見賀修筠笑盈盈的走了過來,伏在他耳畔頗有些神秘之色。

“換容的供給,怕是有了。”

袁柏愈有些愣了,他三分震驚,七分不解的看了看賀修筠,半晌才微怒地說道:“你可別因為我的事而殘害了人命!你做旁的事我從來都是不管不問全都由着你,可你若是在這關乎性命的大事上與我做文章 ,千萬別怪我跟你不客氣!”

賀修筠早就猜到他的反應,他一臉無辜,連忙替自己辯解道:“我當然清楚先生您的性格,這樣的大事我怎敢在您面前作怪。确實是剛剛有人來報,有個後廚裏平日裏專管燒水煮茶的丫鬟,昨日貪吃偷了廚房的吃食,不小心誤服了鼠藥,現在中毒已深,怕是馬上就要不行了。我想着若真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不如被先生一用。前因後果先生您一看便知,若是不信可以随便找人來問,看看這丫頭到底是不是我害的。”

他話音剛落,袁柏愈便下意識地急問徒弟,語氣裏滿是責備,“昨日她誤食之後怎不馬上給她開方?不過是吃了鼠藥,何以置于喪命這樣嚴重?”

徒弟被這突然一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眼見師父這般生氣,他只能如實回答道:“昨日倒是為幾個侍女小厮開了方子,但是并沒有聽說有一個吃了鼠藥的丫鬟。”

承闵在一旁聽了,順勢接過話說道:“一來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子不爽是因為吃了鼠藥才導致的,想着忍一忍,或許睡一覺便好了。二來這丫鬟向來貪嘴,這次又是偷吃,自然不敢告訴旁人。誰知今早起來愈加嚴重,她同寝見事态嚴重,逼問了她才說了實情,沒想到已經來不及了。”

袁柏愈聽他這樣說,一甩衣袖,抄近路快步走到那丫鬟的房中。此時她同寝正坐在床邊哭哭啼啼,埋怨她不該那般貪嘴,早就跟她說過卻不聽,如今竟因偷吃斷送了自己性命。正哭着見袁柏愈急匆匆地走進來,她起身行了個禮便退到了一旁。他走近床邊,将床上那丫鬟查驗了一番,确實是吃了鼠藥中毒的表現,再一摸脈,便知已無力回天。這丫鬟只懸着一口氣在,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喪了命。

袁柏愈不容多想,趕忙差人将那丫鬟擡進醫室。既然事已至此,他決心順了天意,賭上一賭。他命小厮将兩個女子的擔架并在一起,又将屋內一應閑雜人等通通遣出,只留着賀修筠和承闵以及一個徒弟在自己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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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那毀容的姑娘滿臉的血痂已經清理完畢,正是對接面容的好時機。袁伯愈拿出自己特制的刀片,将其整個浸在黃連汁子中,又将徒弟備好的創藥仔細地塗在毀容的姑娘臉上。塗完之後取出刀片,沿着偷吃的小丫鬟下颚處的皮膚開始切劃,整個過程謹慎小心,刀片一寸寸地游走在小丫鬟的臉上,這手上的功夫比剛才去血痂的那次要求更甚。

賀修筠站在一旁看着,只覺得渾身上下一片陰冷,周身的雞皮疙瘩又起又落地不知道掉了多少層。袁伯愈的腕上越來越酸,手中的刀片也不自覺的跟着微微抖動起來。他停下手中的活計,忽然做了一個深呼吸,強迫自己盡快地修整過來。

眼看着面皮已經取下多半,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有任何的閃失。自己在這個過程中多耽擱一刻,換容的成功性便減少了一分。他迅速調整節奏,又重新将刀片放在了面皮之下,不知道過了幾刻鐘,一張薄如蠶絲的面皮終于被取了下來。

袁伯愈将面皮浸潤到金銀花、連翹和艾葉混合的汁水裏,随即将其取出,小心翼翼地貼合在毀容的姑娘臉上,謹慎小心地調整了一番,又将多餘的面皮一一切除。

“如此便完成換容了?”賀修筠目睹了換容的全程,不禁對袁伯愈的醫書敬佩萬分。

“還差的遠了,”袁伯愈此時渾身上下已無半分力氣,他半靠在藤椅上說道:“面容雖然取下了,但是只是一張死皮而已。想要完全貼合還需要日夜呵護,必須每日用我特制的藥水敷面,連續十五日日夜不斷才有可能面容不僵。”

袁伯愈說完又與賀修筠和小徒弟交代了幾句,随即請了他們出去,自己也終于能靜下心來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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