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啓程

“卓姑娘的話我聽不懂,我便只當你是在稱贊我了。如果我的琴技能得到賀公子的肯定,我心裏自然是歡喜。但我練琴說到底也是為了我自己,沒有借着練琴刻意讨好別人的道理。卓姑娘你這樣的不俗身份,何必跟我這樣的草芥過不去,難道一定要在我身上找些優越感才舒服麽?”

“就憑你也配在我這裏耍威風?不過是練出了點成績就這般耀武揚威,等遴選的時候,我倒希望你還能拿出今日這樣嚣張的底氣!”卓飛揚在金妙卿這裏沒有占到半分便宜,卻又礙着賀修筠在場沒有辦法發作出來,“看你這樣神氣,這本密練琴譜也就不必再練了。我随身還帶着一本私藏的曲目,可不是誰随便耍耍小聰明便能學會的。你若能将這曲目也練熟絡了,我便承認是我小瞧了你!”

站在一旁的賀修筠看着卓飛揚嚣張跋扈的樣子,忍不住替金妙卿說了句話:“卓姑娘是一派大家,從你手上出來的人沒有一個不成是了大氣候。我看金姑娘的資質絕非等閑之輩,你這随便一指點,她便進步的這樣神速,日後她若是在遴選上拔得頭籌,不也顯得卓姑娘你的功力深厚麽。”

這一番話兩邊都不得罪,言語中的稱贊讓卓飛揚很是受用,她看着賀修筠會心一笑,渾身的氣也消了不少,只是再未多看金妙卿一眼。

金妙卿看卓飛揚的架勢,假若沒有賀修筠在場,還不知道她能幹出什麽事來。她再看賀修筠的反應,好像也并沒有打算意偏袒某一方,因而心裏舒服了不少。卓飛揚的一鬧反倒讓金妙卿心裏得意起來,這一路的穩紮穩打,讓她踏實又心安。入選進宮貌似也不是什麽遙不可及的難事,從前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掐算着時日,離遴選開始不過三天。金妙卿的琴技突飛猛進,卓飛揚對她依舊滿是嘲諷和不屑,仿佛自己的進步讓她備受挫折。金妙卿漸漸地學會了雲淡風輕地面對她那些刁難,沒有卓飛揚對自己說的那樣多傷人的話,恐怕自己早就沒有這樣十足的勁頭。金妙卿想好好地去向卓飛揚道一聲謝,只是好像卓飛揚也并不是那麽領情。

臨行前一晚,金妙卿獨自去袁先生處道別,或許這是此生與袁伯愈的最後一次相見。這幾個月來在賀府受到的善意一點一滴都回映在金妙卿腦海裏,輕易不落淚的她也幾度欲泣。袁先生特意為她備了幾本醫書供她在奉陽打發時間,又将自己私藏的一些偏方藥丸給她帶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金妙卿氣色雖然尚佳,但眉眼間滿是愁容。這樣一份不明朗的前路擺在她的面前,不論是誰也都不可能做到鎮定自若。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賀修筠的安排,對于賀修筠謀劃的事,他從來都是不參與不評價。也正因為如此,袁伯愈對金妙卿即關愛又充滿了憐憫。他看到這樣的金妙卿心裏有些難忍,強忍着聽了一番謝意,便借着天色已晚的由頭,草草地送了金妙卿出去。

金妙卿出門沒走多遠便碰見了賀修筠,看樣子像是剛從棋室出來。她目光凝視着遠遠走來的那個男人,心中五味雜陳。她疾走了幾步,攔住了賀修筠的去路:“賀公子,我一定會回來再見你的。”

賀修筠遠遠的看見金妙卿從袁伯愈那裏出來,本來也是打算要去找她的,沒想到在半路上就被她攔了下來。聽着金妙卿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他險些笑了出聲。

“等你在奉陽站穩了腳跟,我們一定有機會相見的。”

“……或許等不到那一日,你便将我忘了。”金妙卿不敢看着賀修筠的眼睛,一副嬌羞的小女子姿态,聲音微弱到好似只有自己才能聽見。

看着滿臉通紅的金妙卿,想要放棄的話差一點便從賀修筠嘴裏脫口而出。金妙卿這一步棋并不是大局裏多麽重要的一步,她來到賀府的意義,早已在袁伯愈完成換容術的時候便完成了。之後的這一切,不過是他臨時起意的順水推舟罷了。如果現在說不,完全來得及。若放過她,自己一定比現在要安心許多。

可畢竟金妙卿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終究沒有那麽重要。賀修筠想着自己十多年的隐忍,早就已經犧牲了那麽多,事到如今也就沒有什麽是不能犧牲的了。更何況金妙卿對自己而言算是什麽呢?只不過是比別人高看一眼,說到底,終究還是一個可以舍棄的人。金妙卿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報答自己麽,那就讓她以這樣的方式報答罷。或許只有這樣的理由,才讓賀修筠安心。

“怎敢相忘,”他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或許日後,我還要仰仗你。”

金妙卿只當他又在說笑,根本不知道這句話背後的深意。她依舊紅着臉,仿佛她面對賀修筠只剩下這一種表情,這恐怕是她這輩子臉紅最多的幾個月。賀修筠轉過頭,特意去避免看到她這幅神态。他拿出一個信封交給金妙卿,金妙卿伸手接了過來,她看着信封眼神裏充滿了疑問。賀修筠示意她打開,她抻出裏面的信紙默讀片刻,原來是一封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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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她青樓女子的出身,即使到了奉陽,恐怕連宮門都看不到。到底還是賀修筠心細,有了這一份民間樂師的清白身份,她便正大光明的擁有參加遴選的資格。只是她沒有想到薦信上面用的不是金妙卿這個花名,而是她的本名張沛竹。她愣了一下,又在一瞬間懂得了賀修筠的用心。

“做回張沛竹吧,這個世間再也沒有金妙卿了。”他看着金妙卿,一雙眼睛裏滿是柔情。

……

第二日一早金妙卿身帶着賀修筠特意為她準備的衣裳和銀錢,還有那一份薦信,跟着承闵和若螢坐上了駕向奉陽的馬車。這是金妙卿在賀府裏除了賀修筠和袁伯愈之外最信任的兩個人,由他們陪着,好歹還能安心些。

卓飛揚同賀修筠站在府門前,看着金妙卿的馬車越走越遠,抛下了往日的嚣張氣焰,語氣淡然地緩道:“這金妙卿竟能撐得住我這樣的刁難實屬難得,公子這一招對她果然奏效。她琴技雖然尚可,但是參加遴選的樂師皆不是等閑之輩,您就這麽有信心她能入選?”

賀修筠望着官道的方向,嘴角輕輕一斜,胸有成竹般緩緩說道:“她身上有一股韌勁,輕易的事情難不倒她。”

“只是這樣的小事還要勞煩承闵去辦,未免太過興師動衆了。”

“承闵他本就閑的難受,倒也樂得跑這一趟。再說,咱們也不能總在這裏自說自話,也應該知道知道宮裏的那一位最近都聽了些什麽曲兒才好。”他說着輕蔑的笑了笑,随即收回目光看着卓飛揚,“這一個月辛苦了。你還有要務在身,随時可以離府了。”

卓飛揚向賀修筠福了福身子,畢恭畢敬地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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