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識得有緣人
那兩個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金妙卿,小丫頭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就要向金妙卿行禮,看架勢恨不得要跪地磕頭才肯罷休。金妙卿趁她還沒福下身子一把将她拉住,到這個時候她才細細地看了這二人。
那個小姐模樣的姑娘一身淡黃色對襟長衫,發髻绾的簡約至極,周身只戴了幾樣素首飾。一身的穿着雖然簡單,但是一張面龐清秀可愛很是讨喜。經過剛才的那一番糾纏,豆大的汗珠早已挂在臉上,有一縷頭發被打濕的透徹,黏膩的粘在側臉上,絲毫看不出一個小姐應該有的體面。她的小丫鬟一張臉也被暑氣蒸的慘白,穿着更是樸素,衣衫上連一朵淡花也沒有。
掌櫃的眼見着有人替他解了圍,心裏對金妙卿也是千恩萬謝,因而也讓了一步,給金妙卿和那姑娘都減免了房費以表心意。掌櫃減免房費的話音前腳剛落,小丫鬟後腳就急匆忙拿出了錢袋,取了五天的房錢交給掌櫃旁邊的賬房先生,生怕金妙卿反悔似的。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不禁惹得金妙卿微微一笑。
一時間皆大歡喜,承闵見掌櫃的閑了下來,沒有忘了正事,順勢跟他商議着要定輛馬車。那黃衣小姐滿臉感激,在一旁拉住金妙卿的手,感動之情溢于言表。
“姑娘您真是個活菩薩,若是沒有姑娘相助,我們還不知要怎麽度過這幾日。我是從楚安來參加遴選的琴師。不知道姑娘是否也是為了遴選而來?”這姑娘說起話來青澀溫柔,懂事到了讓人不忍的地步。
“沒想到你我二人的緣分不淺,偏巧我也是來參加遴選的琴師。”金妙卿一聽她的來意,竟是自己頂頭的競争者,這倒真是難得的緣分,因而不免會心一笑。楚安位于大歷國的東南邊陲,地處偏僻,難怪她的侍女說她們是千裏迢迢趕路而來了,“雖然有了客房,但是卻要讓姑娘與侍女同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委屈了你。”
那姑娘聽了金妙卿的話,忙回應道:“不委屈不委屈,已然很好了。只是姑娘您因為我也要将就着同侍女共處一室,這才是真委屈。”
正說着,承闵那邊示意她雇好了馬車,金妙卿點了點頭,輕笑着說道:“我還要出門去逛逛,就不打擾姑娘休息了。這幾日裏,我們有的是機會相見。”說完向對面之人輕點了下巴,随即攜着若螢出了大堂坐上馬車。
馬車上只有金妙卿和若螢二人,若螢憋着的心裏話終于得空說了出口:“姑娘幫不幫她,倒是沒什麽要緊,只是沒想到她也是參選的琴師。眼皮子底下突然多了一個競争者,我這心裏總是不舒服,倒還不如不幫。”
“我不幫她,她就不參加遴選了麽?就憑她從那麽遠的地方特意趕來,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放棄的。左右琴師也有四個入選的名額,不是她,也會有別人來競争。我為了這件事已經不能再盡心了,若還不能成功,這是誰也怪不了的。況且那姑娘是個招人喜歡的,若我二人能一同選中,或許也是一件美事。”
“可是這幾日要與我同住,實在是委屈了姑娘。若姑娘沒有休息妥當,影響了遴選的發揮,若螢怎麽能對得起姑娘呢。”
“你呀,什麽都好,就是心思太重。遴選過後你我二人即将分別,趁着還在一起的這幾天,我想再好好地跟你親近些,日後離別了也算有個念想。你若是覺得休息不好也暫且先忍過這幾天,過幾日有了空房,我們再多訂一間可好?”
若螢從未聽到過金妙卿這樣真心實意的心裏話。自己不過是一個侍女,與金妙卿相處也只有區區幾個月的時間,她根本不敢設想自己竟然被金妙卿如此發自內心的信任着,也是到現在她才真切的懂得了一些金妙卿對于靈兒的感情。
可自己終究是賀修筠的人,即便是再為她動容,至始至終也只能認定一位主人。這幾個月裏所有的忠誠和善意,都只是為了幫助賀修筠得到金妙卿的信任罷了。金妙卿今日的一席話縱然是對她最大的嘉獎,但是這份嘉獎的背後卻只有賀修筠的利用。若螢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面對金妙卿的好意,她害怕言多必失,越發不敢開口了。
若螢的眼睛永遠那麽清澈幹淨,金妙卿看她不說話,知道她是容易害羞的性子,便挂着淡淡的笑容靠在車夫事先備好的軟墊上閉目休息。馬車晃晃蕩蕩的駕到了遴選駐點不遠處的小集市。車夫按照金妙卿提前的吩咐,穩當的停了馬,先放她和若螢下車。承闵則繼續跟着車夫,直到駛到駐點門口。
這也是若螢第一次來到奉陽,都城裏的繁華和莊重也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這丫頭平日裏穩重慣了,可到底年歲小,見到了這花花世界,自然抑制不住滿心的歡喜。金妙卿就淡定的多,畢竟臻州也是舉國皆知的驿城,雖然格局遠遠不及奉陽,但是至少在集市方面還是不遜于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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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螢左顧右盼留戀集市,金妙卿卻眼神緊盯着來往的行人過客,不願放過任何靈兒的蹤跡。她怕靈兒為了保證安全刻意女扮男裝,因此不光是女人,就連路過的男子她也一概沒有放過。
就這樣逛了一條街,直到逛到了駐點的門前也沒發現任何有關靈兒的蛛絲馬跡。不過這倒也在金妙卿的意料之中,奉陽是臻州的幾倍大,哪能才剛到一天便尋到靈兒。金妙卿自诩不是一個幸運的人,因而也不敢抱有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
駐點外前來遞薦信之人的長隊已經拐到了街角,金妙卿盯着人流細細看了看,外面的隊伍裏已經找尋不到承闵的身影,想必他已經走到了內院。不遠處的一個陰涼下停着剛剛載着他們過來的馬車,八成是受承闵之托在這裏等着載他們回客棧的。金妙卿覺得車上煩悶,若螢剛才逛的興致尚佳,也并未覺得勞累。二人也就沒有上車,只在駐點對面的街上找了一個陰涼通風的地方閑聊着等承闵出來。
承闵進了內院,又排了十多人才輪到自己。他把信紙從信封裏抽出來,遞給了坐在臺案前的專管下士。這是整個遴選裏最累最難熬的差事,這小下士在這連坐了好幾個時辰,又要不斷應付各式各樣的胡攪蠻纏的落選者,整張臉上已經沒有一處是帶笑的模樣。
他擡頭掃了一眼承闵的裝扮,心中暗自判斷:這小公子面露貴氣,身上的薄絲長衫顏色雖淡,但是從隐隐可見的暗紋上看得出這是數一數二的好料,再看他頭發上的銀鑲藍寶石釵,一看便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的仆役。他僵着臉帶着敷衍和不耐煩,懶散地接過承闵帶來的薦信,粗略的審閱了一番。
“駿城來的……張沛竹……”,他向左邊随手一甩,将薦信拍在負責記錄檔案的下士眼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