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驚弓之鳥

張沛竹心裏慌作一團,她強作鎮定地直視前方,眉頭卻不自覺的緊鎖着。激冷入骨的寒意轉化成細密的汗珠,黏膩地沾濕了脊背上的衣衫。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你趕快将我放了,院子裏這麽多人,我若聲張開,你我二人都不好看。”

那男子收起一貫散漫頑劣的神色,一雙大手和緩卻有力道十足地緊拉着張沛竹的小臂。他看着眼前那個微微顫抖的嬌小身軀,低聲安撫道:“我無意冒犯,也并不想聲張,更沒打算以此為由來要挾你。宮裏的生活很艱辛,你自己多加留意。”語畢,他輕輕将手松開,張沛竹見機嗖得一下頭也不回地大步跑了出去。

她跑了幾丈遠,一臉慌張地回過頭來向着那男人的方向望過去,唯恐他步步緊逼追着自己出來。然而那男子依舊立在原處,陽光從他身後射來,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張沛竹已經吓得離了魂,即便已經相隔很遠也不敢停下步伐,直到跑出了司藥局才緩過一口氣來,蹲在牆角呼呼地喘着粗氣。

“這麽快就弄好了?”張沛竹蹲着只看到眼前有一團黑影,她吓的渾身一激,以為是剛才那人又回過神來緊追自己不放,但聲音好像又并不很像。她擡起頭來,眼睛裏貌似有些花了,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來。

那人看張沛竹沒有反應,緊接着又問了一句:“你是不是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怎麽不一起讓陳醫女給你好好看看?”

聽到這張沛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黎念恩巡邏過來,要帶自己回司樂局了。她用左手撐在大腿上,分兩次使力才勉強站直了起來。黎念恩看她虛弱無力的樣子,心裏想着伸手扶她一把,但是礙着男女有別的宮規,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沒什麽要緊,或許是早飯沒有吃好,胃裏稍微有些不舒服。陳醫女那裏人實在太多,我也不好總是麻煩她。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忍一忍便好了。”她剛才聽黎念恩說要先去巡邏,可竟在自己出門後馬上便趕到了,肯定是沒有走遠,一直在附近等着自己。張沛竹心裏一暖,這孩子心地這樣善良,也難怪承闵會視他為知己好友。

“難為你小小年紀在深宮中行走還能這樣的貼心,只是與人為善時千萬不要把自己搭進去了。你送我這一來一往恐怕會耽誤了你的差事,我自己繞着原路回去總也是能找到司樂局的。”

“這倒沒什麽,我是負責在後宮各處流值的三等侍衛,并沒有具體值守的處所,只要我在固定的範圍內巡視,不管走到哪裏都是合規矩的,不過也确實不好在一個地方時間過長。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能走得了嗎?”

“不要緊,已經好多了。咱們快些回去吧,我初來乍到的,司樂局管教得又格外嚴厲,我也不好回去的太晚。”

回程的路方便好走,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不到一刻鐘便回到了司樂局。黎念恩将張沛竹帶到司樂局門口,兩個人若無其事地分道而行,一個入了司樂局的大門,另一個則一直沿着司樂局門前的甬道又巡視了一道,然後掉轉了方向,身影消失了個幹淨。

張沛竹老遠瞧見楚秋婧正立在大門旁四處張望,見張沛竹回來了,急忙向她迎了過來。

“傷口都處理好了嗎?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才回來,我都要急死了。”說完直接抓起張沛竹的手輕輕掀開了袖口,“血是擦幹淨了,怎麽不像是上過藥?你到哪去處理的傷口,別是自己胡亂擦的,到時候留了傷疤可怎麽好!”

“我剛才去了趟司藥局,所以回來的晚了些。司藥局裏病患實在太多,我怕耽擱了訓練來不及處理妥當,只拿了藥就回來了。等一下自己上些藥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

“沒事便好,你懂醫,自己上藥說不準效果倒好些。剛才你走了之後夏中士的臉色難看的很,整個琴房都大氣不敢出的。我一顆心揪着,生怕她嫌你回來的晚,又要難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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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沛竹用手梳理好她被風吹亂的劉海,神色淡然完全沒有擔心受怕的模樣。“她臉色不好還是什麽稀罕事麽,是不是她在我不在的時候又跟你們說了些什麽不中聽的?”

楚秋婧看着她一臉淡定的模樣,心中也不那麽焦躁了,低聲回應她道:“倒是沒說什麽不中聽的,只是吊着臉子讓咱們加緊練習,她說皇上随時都會召喚咱們司樂局去面聖,所以不能有一絲怠慢。”

剛聊上幾句,只聽一陣清脆的鈴聲傳來,琴師們從四面紛紛向琴房聚齊,張沛竹和楚秋婧也随着人流回到了琴房,在自己各自的琴位前坐好。她将目光聚集在刻着自己名字的古琴上,琴弦已經在她離場的時候修複好了,除了琴面上幾滴暗紅色的血跡依舊留在那裏,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夏語冰見張沛竹這麽快便回來了,倒是有些意外。司藥局裏的架勢自己是親眼見識過的,若想在那将傷病處理妥當,能趕得上吃午飯已經是難得了。難不成張沛竹怕自己呵斥她動作緩慢,才這麽急匆匆地回來了。有可能她連司藥局都不敢去,只是自己随便洗了洗傷口便回來練琴了。這樣匆匆而歸,可見傷口一定沒有處理妥當。夏語冰一想到張沛竹那纖纖的白臂上将要留下一道褐紅色的疤痕,心中痛快萬分,只恨琴弦太細抽得太輕。

“想在司樂局裏順順當當地度過奉期,就應該懂眼色識大體。尤其是新晉的樂師,更是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

張沛竹看着她輕蔑的眼神,感受着耳旁時不時冒出的輕笑。她嘴角微微上揚,回給夏語冰一個順從的微笑。心裏卻默默盤算着:夏語冰你最好不要再一次次地挑戰我的底線,我張沛竹并不是什麽好脾氣的閨閣小姐。若是什麽人都能欺負到自己頭上,從前在風月場中的那十餘年也算白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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