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姐弟相稱

用了晚飯，這一天的訓練徹底的結束了。今日的訓練并不算繁累，一整個上午都在進行宮規的考核，只在下午按常規訓練了三個時辰。夏語冰貌似心情尚佳，難得網開一面免了她們四個新人練滿六個時辰的要求，只說可以在下午訓練完畢照常休息。

深夜的奉陽宮，只有皇上和嫔妃們居住的內宮才顯現出一抹極盡奢華的輝煌，其餘的所有角落全都黯淡孤寂，如同一座鬼城。按照宮規，除後宮嫔妃們的侍女太監以及司藥局和太醫院的醫女醫士之外，其餘的宮人沒有特殊的批準，戌時之後一律不得離開自己就職的處所。現在已經是亥時，司樂局的大門就是張沛竹權利範圍內所能到達的最遠的地方。甬道上沒有一絲燈光，頭上的月亮雖不是整圓，卻也将一切都照的晶瑩透亮。

夜晚的空氣穿過狹長的甬道，在張沛竹的耳邊呼嘯成風。她揪起腳下石縫中一棵随風波動的小草，拿在手裏無心地把玩。兩年期限是一個大關口，如果這兩年不能在奉陽站穩，或許一輩子也找不到靈兒了。誰想到現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位夏中士實在是得寸進尺，若是不找機會除掉她，自己恐怕早晚得載在她手上。本來日日練琴就已經身心乏累，結果現在不僅要處處提防着她，還要留心尋找她的把柄，真是沒有一天消停日子。

“穿這麽少在這裏坐着幹什麽？”熟悉的聲音伴着風聲在耳畔響起，她微微擡頭，看見黎念恩一襲黑衣站在自己眼前，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剛吃完晚飯，回去也睡不着，想在外面透透風。”張沛竹回給他一個暖笑，借着月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說道：“又是執勤。我怎麽每次見你都是當值，你怎麽從來不休息。是不是你們管事的看你年紀最小故意欺負你？”

黎念恩聽她這麽說，慌忙擺了擺手說道：“我們侍衛成日裏來來回回的巡視，體力消耗很大，平時的休息反倒比你們一般的宮人都要多些。只不過我輪休的時候正好都是你訓練的時辰，你沒有看到罷了。而且我也算不上編隊裏最小的，我們組裏最小的才十四，那才是真小呢！”

張沛竹點了點頭，面色溫和帶着一絲不忍地說道：“現在已經亥時過半，阖宮上下都睡下了，你卻還在這裏辛苦執勤。你經常排到夜裏的班次麽，你才多大的年紀，這樣日夜颠倒的實在傷身。”

黎念恩朗然一笑露出滿口的白牙，不敢高聲半壓了嗓音說道：“其實我也并沒有那麽操累，只是這幾天我在司樂局附近多次撞見過形跡可疑的男子，看身形甚至有些眼熟，只恨一直沒捉到現行。沒什麽特殊任務的時候我便過來巡視一番探查線索，說不準能立個小功略升一級。”

“可疑男子……”張沛竹暗自嘀咕了一句，她看着黎念恩那幅孩子氣的面孔忍不住多加囑咐了幾句：“你們行事的規矩我不懂，但你一定要多加留意自己的安全，若遇到什麽難對付的人，還是應該早些上報，不要獨自逞強。前幾日我沒在意過這些，明日起我一定幫你多多留意司樂局裏的風吹草動。可是我不能随意出司樂局，如果有了消息該如何通知你？”

“我每隔一日便會在相同的時間經過司樂局，咱們可以按照現在的時間在司樂局大門處接頭。不光是我的事，你若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在這個時候在這裏等我。畢竟我在宮裏也有些時日裏，很多忙我也是能幫上一些的。”

張沛竹在這臺階上坐的久了，吹着夜晚的涼風，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暖意。眼看與黎念恩孤男寡女的在這樣顯眼的地方聊了許久，她也怕有心之人借機來找他們二人的麻煩。

“我現在一切都好，不必費心挂念。天色不早了，明日咱們都有職責在身，再不休息怕是要耽誤正事。你若是已經到了下值得時辰，也不要在宮裏四處巡視了，立功也不是這一天半天的事情，沒必要把自己的身體糟踐壞了。天涼了，晚上不要再穿單衣出來巡邏，你一個男孩子也應該學會維護自己的妥當。”

說完她躲了躲略有酸麻的腿腳，轉身有要回去休息的身勢。

“你稍等一下。”張沛竹的身子還未完全轉過去，便被黎念恩輕聲叫住了。她回過頭來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還有什麽話是剛才沒說完的。

黎念恩從懷裏拿出了一個折的不能再折的紙條，在張沛竹疑惑的眼神下，把握着紙條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微微上揚了下巴，示意她将這個紙條收起來。

張沛竹四下裏望了望，并沒有看見一個人影。她快速的伸手取過黎念恩遞過來的紙條，同樣迅速地藏在了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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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皇宮內院主要宮殿的路線簡圖。上次送你去司藥局之後我便畫了出來，這幾天一直想偶遇你卻沒有得逞。你将它收好，想去什麽地方提前看看就一定不會迷路。我這份簡圖上并沒有點出內宮的細節，就算是被人發現了也不會拿它找你的麻煩。”

張沛竹一臉的疑惑慢慢被感動取代了。她右手緊緊的按在藏着簡圖的那塊腰帶上，像是保護着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勞煩你為我這樣費心，可我卻什麽都沒有為你做過。你我只不過剛剛相識，我哪配得上你這樣的關愛。”

黎念恩撓了撓頭，一臉羞澀卻又十足認真地說道：“我第一次看你就覺得你親切萬分，看見你我總是忍不住想起我的親姐姐。我實在不忍心看你孤身一人的在後宮中闖蕩，如果你不嫌棄，我以後能稱呼你‘姐姐’麽？”

張沛竹看黎念恩早有一種異常的親切感，每每看着他的笑臉張沛竹總會想起還在家鄉的弟弟。自己弟弟正是他的這個年紀，只是不知道是否也同黎念恩一樣陽光明朗。張沛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惦念着他，她想知道弟弟現在多高了，有沒有讀書，娘親是否如願的給他尋了個好媳婦。

此刻聽到黎念恩這樣說，她心裏一百個願意，當下就答應了他，兩人約定日後就以姐弟相稱。正暗自感慨的時候，她又被黎念恩叫住了。這次他依舊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東西遞給張沛竹。

這又是什麽東西？張沛竹微微皺了一下眉，此時面容上的疑惑更重。黎念恩這小子也真是夠吊人胃口的，既然有東西給自己，怎麽不一下子全都拿出來，神神秘秘的着實讓人心生好奇。

“姐姐，這是承闵讓我交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