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如煙的情誼

張沛竹輕聲踏在回房的石板路上，四周圍只有風掃動樹葉的沙沙聲陪伴着她。懷裏的兩樣東西如同一個沸騰着的火爐，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暖意，成了這個涼夜裏最溫熱的存在。

此時月亮已經偏離了她的頭頂，院子裏一片漆黑，張沛竹摸着黑沿小路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她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楚秋婧已經睡熟，均勻的呼吸聲充斥着整個房間。

她三下兩下換好了寝服，摸索出兩塊火石，将床頭的油燈點燃。燈光一瞬間照亮了小小的房間，楚秋婧睡夢中被燈光一晃感到了些許的不适，她加重了呼吸随即翻了個身，面朝牆壁依舊沉沉的睡着。

張沛竹将黎念恩交給自己的兩樣東西悄悄地拿出來，放在床鋪的最裏側，自己則緊緊地靠着牆壁坐着，把東西擋了個嚴實。黎念恩的地圖放在身側，張沛竹率先拿起了那個空無一字的信封。整個信封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封口處的那塊火漆，這火漆她再熟悉不過了，充斥着勃勃生機的翠竹圖案正是賀修筠最常用的标記。張沛竹把信拆開，賀修筠的字跡赫然于紙上。

“沛竹姑娘，見信如晤。遴選之事我已經聽承闵詳述，想親自同你道賀卻不能如願，因此略書一封簡信以表我的祝賀。宮裏的日子難熬，你自己形單影只又無依靠，若能遇到幾個交心的朋友相互扶持着也算是難得的緣分。只是小人還需時刻謹慎提防，切莫因為自己的善心而放縱了惡人。

靈兒的事情你暫且不要擔心，我在宮外會時時幫你留意着。想要在宮裏站穩腳跟必須要得到皇上的賞識，你必須要更強大，才會擁有更多的話語權，才有更大的希望找回靈兒。千萬要照顧好自己，雖有苦累，但終會灑滿陽光。

恭頌安泰。修筠親筆。”

張沛竹越讀心跳越快，賀府的一幕幕不斷的在頭腦中湧現着，她有一點點想念那個稍微偏北的駿城，在那裏有袁先生有若螢有承闵還有一個灑脫不羁的謙謙公子。說實話賀修筠并不是什麽俊俏的人物，他遠不如黎念恩那樣俊朗，甚至連承闵的容貌都比他要出衆一些。但是張沛竹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總要想起那個人來，跟容貌無關，跟家世無關，就只因為那個人是他而已。

她面紅心跳地又将信默誦了兩遍，果斷迅速地連信帶信封撕成了幾片，就着油燈裏的火苗全都燒了個幹淨。賀修筠的關照随着火焰化作一團黑煙，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一夜張沛竹睡得很沉，這是她第一次沒有被窗外的叽喳聲吵醒。初升的太陽将最明亮的陽光送進她的卧房，直接照射在她的身上。枕下是念恩送給自己的地圖，心裏裝的是昨日那一封簡信，她在睡夢中滿足地笑着，直到被楚秋婧輕輕地搖醒。

張沛竹朦胧地勉強睜開眼睛，毫無預兆地看見楚秋婧一張臉正緊緊地盯着自己，兩人面龐幾乎要貼到了一起。她下意識地拉了被子将自己的臉擋住，只留了眼睛在外面盯着眼前人。

楚秋婧見她醒了，滿臉興致地打趣道：“少見你睡這麽沉，昨天你幾時回來的我竟也不知道。睡夢中這還這樣高興，是不是做了什麽美夢，快跟我說說好讓我也樂呵樂呵。”

張沛竹從被下伸出一只手來輕推了她一把，楚秋婧借勢起身坐在了她的床沿上。

“哪有什麽美夢，我不做噩夢就已經是萬幸了。今天起的是晚了些，昨天在外面吹風，不知不覺的回來晚了些。現在什麽時辰了？沒耽誤了正事吧？”

“現在還早呢，你不急。我昨天回來便睡了，本來睡得也是很沉的，早上也不知道是誰在窗外面乒乒乓乓的洗漱，将我吵的不行，便再也睡不下了。我看你睡的正好，幸虧沒被她們給吵到。”

張沛竹一聽笑了，她坐起來抓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說笑道：“可算讓你也趕上一次。你當這洗漱聲是今天才有的嗎？我都已經聽了好幾日了。每天早晨都見你甜夢沉沉，我只當你每晚都自動把耳朵給關了，什麽都聽不到呢。沒想到也有你被吵醒的時候，屬實難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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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秋婧聽完滿臉嬌羞，伸手就要打她，張沛竹機敏的一躲讓她撲了個空。兩個人笑着滾在床上又嬉鬧了一番，忽然被張沛竹一連串幾個結結實實的噴嚏打斷了。張沛竹無奈一笑，整個人被楚秋婧一拉，立馬坐了起來，趕緊将剩下的衣服穿着妥當。楚秋婧趁着她洗漱的功夫給她打了些熱水，回房後看着她喝了滿滿兩杯才放下心來。

自打張沛竹入宮以來一直沒有機會為皇上演奏，她們入宮時間尚短，禦用的曲目只練習了五首，還有數百首曲目連譜子都沒有見過，還不足以參加那種場面宏大的合奏。按常理每一批新人要在入宮後兩個月才可以被安排進禦用演奏的組合中，但是這次九月十八的例行演奏，大胥竟然下令十六位新晉的樂師一同參加。

“離九月十八日還有四天，你們入宮尚且不足一個月，按理說沒有資格參加這次的演奏。但是大胥特命你們四個加上其餘的十二名新人一同參演，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恩典，你們幾個務必要倍加珍惜。”夏語冰在早會上淡淡地宣布了這個史無前例的消息，包括張沛竹和楚秋婧在內的四位新人無一不是振奮異常，即期待又帶着無比的緊張。

“雖說是大胥特批，但是張沛竹你不能參加此次的演奏。”夏語冰話鋒一轉，将矛頭直對張沛竹。“不是我特意為難你，你宮規條例是唯一一個考核未通過的，足以證明你資質不佳，好在你補考的成績不錯，我也就不同你計較那些小事了。不知過你這多日來的傷寒，到現在也沒有痊愈的跡象，像你這樣的身體是絕對沒有資格到禦前表演的。不過麽，你也不要灰心，日後有的是機會，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把你落下，畢竟我們司樂局從來不會養閑人吃幹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