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再遇杜仲

張沛竹聽着夏語冰的振振之詞差點笑出聲來,看來這位夏中士是要同自己死磕到底了。

她的傷寒的确許久未愈,這其中固然有自己的原因,但相當大的責任依舊是在夏語冰身上。自打入宮以來,琴師們寝室內只有一套夏被可用,前幾日又接連下了幾場小雨,氣溫猛降讓人措手不及。聽舊人們閑聊時說,按往年的慣例本來幾日前就理應是司舍局為樂師們更換冬被的日子,可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們竟如此懈怠,整個司樂局裏唯獨琴師部拖到了現在也沒有動靜。

然而張沛竹自然知道是為了什麽——要說是司舍局不作為,那可真是冤枉了他們,若是沒有自己的這場風寒,整個琴師部的樂師早恐怕就該躺在溫暖的軟塌之上了。不過大家的苦日子也算熬到了頭,想必不到晚上,琴師部裏的每個人都會有一床紮紮實實的冬被。

早會結束夏語冰帶領着其餘的三位琴師,連同其他分部的參演樂師一同彩排曲目去了,張沛竹如同放了假一般悠悠閑閑的到琴房練習三個時辰,又趕在大批樂師之前早早地吃過了午飯,趁午休的功夫她決定冒險去抓些藥材回來。

按照黎念恩所畫的地圖,她輕車熟路地找到司藥局,從人山人海中擠進了大門。她沿着上次進來的路線直奔曬藥的竹架,在數十個藥笸蘿之間來回穿梭。裝作一臉好奇地看着一蘿蘿的草藥,餘光卻一直觀察着旁人,滿院子裏的病患無一不是行色匆匆,果不其然根本沒有人在意張沛竹這樣一個樣貌平平的女子。

她趁人不備直奔目标,迅速地在幾個笸籮內各抓上一把,随即把藥材分別裝進挂在腰間的兩個空囊。竹架上的藥類并不是很全面,按照張沛竹自配的方子只能找到十之七八,不過好在她的方子并不是什麽精妙無比的配比,随便找些靠譜的代替品也是可行的。

其實若是僅為了自己的風寒,張沛竹大可以直接找陳醫女醫治,但是這兩個囊袋裏裝着的藥材除了自己的傷風藥,更有一份是特意為楚秋婧所取的。

自從與楚秋婧同住之後她偶然發現這姑娘時常大解不暢腹墜絞痛,這幾日更加嚴重了,甚至出現了便血的狀況。因為是隐疾,又害怕夏語冰的奚落,楚秋婧不好意思到司藥局去診病,只能硬咬着牙強撐。張沛竹實在看不下去,便趁休息的時候私下裏為她配了個方子。其實她自己也不敢說這方子究竟能有多少療效,但是好歹也能緩解一些不适,再怎麽不濟也至少能把四日後的演出給應對過去。

張沛竹抓好兩副藥,心滿意足的正打算趁亂溜走,卻忽然被只大手一把拉住,力道之大扯得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她心中大念不好,自己第一次做這樣偷雞摸狗的事,終歸是經驗不足,想不到已經如此謹慎小心了卻還是被抓了個現行。

此事千萬不能被司樂局知曉,眼下一定要求得司藥局的原諒才好。她深吸一口氣,做出一副低聲下氣的柔弱姿态,一邊轉身一邊媚笑着安撫那人道:“這位哥哥……”

剛轉過身來只說了幾個字,卻滿臉的大驚失色,抑制不住的心悸慌亂。張沛竹使出了渾身的力氣狠狠地憋着勁試圖從那人的手中掙脫,奈何她越掙那男子捉的越緊,有一個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胳膊仿佛要從中間折斷了。

“幾日沒見,你怎麽做起了這樣小偷小摸的事情,這應該不是你的作風吧。”男子微微笑着看向張沛竹,手上的力道卻沒有減少半分。

“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确實不妥當,既然已經被你發現了,那我還給司藥局便是。咱們無冤無仇的,你何必幾次三番的難為我。”說着張沛竹猛地将兩個藥囊扯下,毫不猶豫将手向前一伸,差點碰到了男子的鼻尖。

男子也沒客氣,他一把将藥囊從張沛竹手中拽了下來,單手打開其中一個細細的看了起來。張沛竹看他這樣仔細的查看藥品,肯定猜出自己的方子究竟做為何用。自己的風寒藥看了便看了,可是楚秋婧的藥怎麽好被旁人看了去。想到這裏她一把抓住了藥囊,試圖阻止男子的行為。

“你不是說要還給司藥局麽,怎麽我替司藥局查看一下藥品還不許了?還是你反悔了要把藥搶回去幹些什麽不可言說的事情?”

“有什麽可看的,不過是些普通的草藥,沒什麽看頭。你又不是司藥局的人,就不要管的那麽細致了。我說過要還給司藥局,就一定會說到做到,騙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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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讓我看我偏要看,而且我兩袋都要看!”說完男子一用力,将手上的藥囊從張沛竹手中奪過,低頭迅速地翻看起藥品來。“風寒藥……嗯,看神色和嗓音确實是風寒未愈……咦?你取這些藥做什麽,難不成你有什麽不方便醫治的隐疾?”

張沛竹看着他戲谑的樣子不禁惱羞成怒,她漲紅了臉用盡全力試圖掙脫男子的手,依舊沒有成功。她想了想,硬的不行只能換軟的上了。

“這位好哥哥,你把我放了吧,權當做日行一善,我會一直感念你的善心的。”

男子聽了張沛竹的話忍不住笑道:“你根本就看不懂我的善心,我捉了你才是真的行了善。你從哪看來的方子,成效倒是不錯,藥品差不多也抓對了個七成,只是還需要再調配一番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

聽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幫自己配藥,張沛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難不成你要幫我?”

“為什麽不?我看起來像是那麽鐵石心腸的人嗎?”

“……”

“你到底是不是有什麽隐疾,你不要害臊,老老實實的跟我說,我也好全力幫你啊。”

“……”

“你倒是說說話,我這樣自言自語真的有些奇怪……”

張沛竹看着他,忽然蹦出一句來。“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微微一愣,忽然笑了。

“你的記性這樣好,那我便考考你。我的名字是一味藥材,主治腰膝痛,補中,益精氣,堅筋骨,除陰下癢濕,小便餘瀝。久服,輕身耐老……”

“……是杜仲。”張沛竹幾乎是脫口而出。

此時換做男子一臉愕然,滿臉的不可置信。這女子到底經歷了什麽,竟然從內到外完全換了一個人。若不是那特殊的脈象、腕間的朱砂痣以及她嘴角邊淡淡的梨渦,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臻州裏那個赫赫有名的花魁金妙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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