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翻地覆

“醫士,這種事情玩笑不得,夏中士為人雖然驕縱了些,但好歹也是入宮多年的舊人,再怎麽她也不至于置自己的前程和性命于不顧!這種穢亂之事是不可能發生在司樂局的!”

杜仲斜着眼睛看着夏語冰,輕蔑之情溢于言表。

“大胥,您愛惜人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這種蛇蠍女子恐怕也成不了什麽良将。事實擺在眼前,下定論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勞煩您掀開被子看看是否有一塊小小的肉團狀物體混在她的血跡中?”說完一甩衣袖,轉身面向床鋪相反的方向避嫌而立,像變臉似的一臉壞笑地看着張沛竹,信心滿滿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翻幾個白眼。

張沛竹簡直不敢置信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杜仲這人平時奇奇怪怪的,可今天不但沒有壞事,反倒是幫了自己一把。他這個人真是越來越不被人看懂了。

“确實是有一塊囊狀的肉團留置于血跡裏,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杜仲聞聲轉過身來,冷笑着看向還懷有一絲期望的大胥。“這個東西,就是這位姑娘還未長成人形的孩子。她出血也不是因為服了毒,而是貪圖寒涼活血之物致使滑胎流産了!”

鐵證如山,穢物都已經如此直白地置于眼前,大胥再多的幻想也破碎了。她千嬌萬縱的中士夏語冰,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出這樣穢亂宮闱的醜事!整個後宮的人要怎麽看待司樂局,要怎麽看待自己?!皇上那裏要如何交代?司樂局恃寵而驕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了,夏語冰不光作踐了自己,更使整個司樂局都背上了永遠洗刷不掉的奇恥大辱!

大胥越來越氣,此刻的她已經出離憤怒,使出渾身的力氣反手就是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夏語冰的臉上。那夏語冰皮嬌肉嫩的,哪裏禁得住這一掌,火紅的掌印頓時就腫在臉上,再不能更加狼狽。

直到此刻,一直無言跪拜在地上的張沛竹忽然挺值了身子,面色從容地出了聲:“大胥,若不替夏中士催吐恐怕還是不妥。她穢亂宮闱縱然是她的罪責,而出血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在我,還是應該當着衆人的面說清楚些。否則我在司樂局一日,便會有人在背後诽謗我,事過之後還有誰會在意這其中真正的緣由。我不明不白地受了這樣的冤屈,日後該要讓我如何做人?”

杜仲聽她這樣一說,忍不住會心一笑,這女子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實在有趣,因此也添油加醋地附和道:“我覺得這位姑娘說的确實有些道理。這位流産的中士在司樂局裏定然是有些追随者的,即便不是地上這姑娘所害,只怕三人成虎,日後會有有心人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左右我也不過多寫幾個字,催吐的藥方不用久煮,不出半個時辰,整個事情就将水落石出,公道自有分明。”

“不必了,沒有這個必要。”大胥咬着牙冷冷地從夏語冰的床上站起身來,她回想起剛才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一直傻傻地緊擁着夏語冰,便忍不住一陣惡心反胃。“此事已經有所定論,誰是誰非我看得很清楚。從此刻開始夏語冰再也不是琴師中士,待此事調查清楚之後她更再也不是我司樂局的人!若說這樣的賤人也有追随者,那些随者附庸之人又将自己定位于何處?這是一段司樂局裏最羞恥的歷史,是每一個後宮之人的前車之鑒!我絕對相信張沛竹的清白,對于一個清白之人的試探,也是對我這個掌事之人的侮辱。”

大胥紅着眼慢步走向張沛竹,雙手微顫着放在了她的雙肩,片刻後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一把将她扶起,用行動向衆人宣告自己的立場。

夏語冰躺在床上看着大胥離去的背影,狼狽地坐起身子,蓬頭垢面置形象于不顧,突然狂笑了起來,她使出渾身的力氣大喊道:“張沛竹!你個卑鄙小人,若不是你帶回了紅果和蟹鉗,我又怎麽會淪落至此?自打你來了司樂局,我沒有一日痛快過,多少次我給你使絆子穿小鞋,都被你僥幸化解。你可知道我有多恨!沒有你,我穩坐琴師部第一的位置,沒有你,我還是風光依舊的夏中士!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是我一輩子的仇人!如今我倒了,你倒是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了。活着的時候我輸給了你,日後做了冤魂,我定當不會輕放過你!”

張沛竹看着她這樣惱羞成怒的樣子,真真是一副窮途末路的可笑嘴臉,終于也忍不住開口奚落道:“你自己吃了身子受不住的東西,怎麽反倒怪我了?我怎麽知道你能吃什麽不能吃什麽。皇上的賞賜,憑我的身份只有承蒙隆恩的份,哪裏輪得上我挑三揀四!難不成是我逼你吃的這生冷之物,難道是我讓你懷了身孕?!你自己克扣我的份例,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怎麽沒有料想到竟會坑害了自己!若你平時行事再從容些,再大氣些,也不至于如此!終究是你自己做出的下賤事,都已經到了這種境地你還死咬着我不放,你究竟要連累多少人才罷休!”

“都給我住口!別再丢司樂局的顏面了!夏語冰,竟是我瞎了眼!我念你從前于司樂局有功,實在說不出什麽惡毒的話來應對你,你自己好自為之,不要鬧到顏面盡失!你不要怪我不念舊情,你的事情已經超出了我的管控範圍,既然已經驚動了太醫院,就算想保你一條賤命也無法了!太晚了,我也累了,衆人都散了吧。你們謹記着,這件事是司樂局之大恥,任何人都不許在外面談論此事,更要以夏語冰為鑒,要時刻謹記宮規教訓,更要謹記一個女人的貞操道德!你一個人死不要緊,不要搭上司樂局所有人為你陪葬!”

大胥顯然已是怒氣正盛,但這場醜劇演到這裏也該有所收場了。她調整了語調,向杜仲道謝道:“有勞醫士了,深更半夜裏竟然因為這樣的恥事叨擾你的休息。夏語冰既已犯下死罪,也沒有什麽必要勞煩醫士再為她診治了,就由着她自生自滅吧。你今天為她用了止血藥已經是很仁慈了,我實在感激不盡。我知道你們太醫院的規矩,醫士深夜出診必須要在第二日一早報備在案,天亮之後我們司樂局的醜事就要傳遍整個宮廷。我現在疲累的很,不能親自送你出去,還請你不要介意。”

“大胥無需多禮,我記路還是很有一套的,輕易是不會迷路的。不過我作為男子獨自一人行走在司樂局裏屬實不妥,不如請大胥派一位穩妥之人送我出去可好?”

張沛竹冷冷地看着杜仲對着自己輕佻眉頭,玩笑般的挑逗着自己,似有意暗示她要主動領命,親自送他出去。她的火氣一下子竄了上來,這男人到底想幹嘛?

大胥聽他的話覺得很是有理,便說道:“你說的正是,那我便依舊派請醫士來診的中士寧雨送你出去。”

杜仲剛想張口說些什麽,餘光看見張沛竹對着自己猛瞪眼睛,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被硬生生的壓了下去,便說道:“有勞大胥安排。”語畢低頭整理好專屬的醫藥箱,随着寧雨一前一後地出了司樂局的大門,兩人點頭拜別之後各行各路,再無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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