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晚晴齋

“人可帶來了?”知書看小宮女從外面回來了,将她拉倒一旁,悄聲問道。

“回知書姐姐,已經帶來了,就在後院裏候着呢。”小宮女畢恭畢敬謹慎地應答着。

“嗯,那便好。她有沒有同你說些什麽?”

小宮女搖了搖頭,說道:“并沒有說什麽。我看這個姐姐不是個張揚的性格,看着倒是蠻随和的,正好跟咱們洛婕妤相配。一路上我們什麽話也沒說,她也沒露出半點不高興或者不耐煩,說話的時候總是笑呵呵的,我挺喜歡她。”

知書點了點頭,遣走了那小宮女,一個人走到後院去看看那新來的張沛竹。果然剛走到後院便看見她一人傻愣愣地站在那裏,懷裏還摟着一個從司樂局帶來的包袱。配上那平平無奇的容貌,樣子有些滑稽可笑。

張沛竹見有人來了,更覺得渾身拘謹。一雙手環抱這包裹,手指來回來去的搓弄着包布,不自覺地來回舔着嘴唇。她低頭想了想,好像站在這裏也不是個禮數,便走了朝來人的方向走了幾步。

知書見她這幅呆憨的模樣實在憋不住,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好歹也是二十左右歲的人了,整個晚晴齋裏也找不出幾個比她年歲還要大的人來,怎麽看見自己一個宮女就已經緊張成這樣,若是等下見了主子,可不是要吓傻在殿上?就她這副膽識恐怕在司樂局裏也是個受氣的命,怪不得那犯事的賤人要拉她下水呢。看來報信那人傳上來的信息果然沒錯,張沛竹确實是一個老實人。

“是我們禮數不周了。”知書快走幾步,也朝張沛竹的方向迎了過去,“你初來乍到的竟也沒先給你安排一個住處,就這麽放你自己在這裏站着,天這樣冷,別是把你凍壞了。”

聽她這麽一說,張沛竹面色一紅,微微哆嗦着回應道:“不要緊,我也并沒有站許久,這一路上匆匆而來,本來也沒覺得冷。現在被你這麽一說,倒是覺得有些寒了。”

“那咱們就別在這傻站着了,你的寝室已經安排妥當了,現在我就帶你過去。”知書說着示意張沛竹跟着她,兩人微微錯開,一前一後地繞過大殿,沿着小路向庭院深處走去。

“我不知道你們司樂局裏的樂師都是怎麽住的。咱們宮裏的地方小,沒有那麽多空房,但是婕妤特意交代過,一定要好好安排你的住處。我倉促間騰出了一間小室,雖然簡陋了些,但好歹是自己獨住,還希望你能住的習慣。”

知書自顧自的說着,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張沛竹此時正全神地打量着自己。看她周身的穿着打扮,與自己普通的宮服截然不同,連談吐氣質也比剛才領路的小丫頭高出不知多少個段位來。論階品應該是洛婕妤的陪嫁丫鬟,入宮後一直貼身伺候,現在的身份應該是晚晴齋裏的掌事宮女。

整個晚晴齋裏的氛圍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壓抑,各路宮人之間也并沒有明顯的踩低捧高的情形。能把宮人們調教的如此不俗,想來這宮裏的主子應該是個極有涵養和心胸的女子。聽小宮女說她們主子為人極和善,出身又好,一幅大家閨秀的溫婉面容漸漸浮現在張沛竹眼前。

可是這一趟來的實在莫名其妙。如此的大家閨秀怎麽莫名其妙地從司樂局的大胥手中将自己要了來。若說她一點都不了解自己之前的境況,也是不可能。若非有什麽重大的事故,司樂局那種地方輕易不會放人出來,她在這個時候接盤收容了自己,恐怕其中的緣由也并非那麽簡單。

還沒走幾出百十步路,知書便停在了一排連通的矮房前,她輕推開兩扇木門,引着張沛竹兩個人一同走了進去。

“這間便是你的卧房了。現在你我所處的整個小院,都是咱們晚晴齋裏面專供宮人和儲物的處所。咱們宮裏的宮人不多,雖然也是各有各的脾氣,但索性關系倒很融洽。你有什麽難處可以随時找我,也可以找任何一個宮人。”

知書看張沛竹一直站在房間的一角,不敢多邁前一步。便回過頭來安慰道:“你第一天來,有些放不開也是有的,只要你再多住幾日,便會知道咱們宮裏的好了。你快過來看看,這卧房你可還滿意?”

張沛竹不敢亂看,她做出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樣,只大概掃視了一下,便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面對這樣一個稍顯無趣的人,知書也有些搭不上腔,她抿了嘴說道:“既然這樣,你先收拾收拾行裝,再小睡片刻放松一下心神。你剛來咱們這,我還沒給你安排輪值的班次,今天且先休息着。等午飯過後我帶你去見見咱們婕妤,也算是主仆相認了。”

“有勞姑娘費心了,只是……我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張沛竹看上去似乎不像剛才那樣緊張,半晌她吞吞吐吐的回了這麽一句話來。

知書聞此笑說道:“失禮失禮了。我早已知道了你的名字,下意識裏便忘了這是咱們的第一次相見。我叫知書,是洛婕妤的貼身婢女。咱們以後還要長長久久地相處在一起,很高興有緣能認識你。”語畢留下一抹暖暖的笑容,輕輕地反手關上了張沛竹的房門。

此時的張沛竹終于放下面具,安安心心地打量起這個房間來。這個房間确實極小,從前在司樂局的房間雖然是和楚秋婧二人同寝,但好歹也不算太擁擠。房間內收整的一塵不染,除了必備的床鋪衣櫃,以及一個小木桌之外,連轉身的空間都有些緊張。這樣局促的房間裏竟然還有一扇窗,雖然不大,但也夠讓張沛竹欣喜了。

她仔細地嗅了嗅,鼻子裏竄進一股淡淡的黴味,想來這裏從前是存放雜物的屋子,因為自己的倉促到來而臨時搬空,特意騰出來給自己做寝室了。

忽然有一個物件吸引了她的眼睛,原來衣櫃旁的牆壁上竟吊挂着一架琴。她走上前去,指尖輕撫過琴弦,那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看這架琴的質感做工,想必也是個價值不菲的稀罕物件。雖然鑲金貼銀,可音色上卻未必能趕得上司樂局的禦琴。

這一把如此奢華的琴挂在牆上,與整個卧房的配搭極不相稱,看來是知書收拾寝室的時候特意安放于此的。張沛竹神色一片了然,想必這就是自己身處晚晴齋的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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