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年關将至。
南島春撐着下巴思索着剛剛那個電話。
電話是南媽打過來的,秉着南媽一貫的風格,每次都先繞個圈,然後才進入主題。南島春真是聽夠了南媽拐着彎說鄰居家大姑的兒媳婦的姐姐,這次終于找到對象準備結婚了。
“媽,說正事吧。”
正事很簡單,南媽咳了一聲,問,春兒,你和唐白怎麽樣了?
南島春頭疼,“媽,我和唐教授只是普通朋友。”
南媽急了,“怎麽能是普通朋友呢!我都給你介紹這麽久了,還沒擦出火花?”
“媽,我不喜歡他。你別管了好不好。”
“不管,我不管你誰管你!你看看你這歲數是見着一年年的往上竄,你叫我怎麽不急!”南媽說着說着,都快哽咽了。
“媽,你別這樣,這緣分的事情不能強迫的。”
“我不管什麽緣分不緣分的,我和你爸都挺喜歡這個小夥子的,你要好好跟他相處,争取今年過年給我帶回家!”
“我爸什麽時候又湊上一腳了。”
“你別管,我的意見就是你爸的意見。”
“好了好了,不說了,我這還要工作呢,先挂了。”
“喂,喂,嘿——”這孩子,南媽無奈的放下手機,轉頭對着南爸就發脾氣,“哼,叫你不管的時候偏要管,叫你管的時候你卻置身事外。”
“哎呀,我說你着什麽急嘛,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相信我女兒一定會有好姻緣的,再說,就算嫁不出去,我這個老爸養她!”
“你養她!你能養她一輩子嗎?”
“得,我不跟你說,我看電視去了。”南爸停戰,快速溜到客廳。
“這父女倆,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哎。”
唐白……南島春想着,上次本來準備找個時間去跟他說明,結果被各種事情給耽誤下來。
南島春查看日歷,這周四的上午有個營銷活動,估計下午能早點溜走,等會兒打電話問問他那天晚上他有沒有時間吧。
這件事不能再推後了,南島春不想耽誤到別人。
“南島春,你給我來辦公室一趟!”主任一臉怒氣地沖到南島春面前,“快點!”說完,急速地走開了。
“我看這老妖婆天天更年期,有事兒沒事兒就犯病。”謝願坐在轉椅上,腳一蹬滑了過來。
李懂兒和陳語畫也湊了過來。
“我真的好害怕主任啊,每次跟她對話都心驚膽戰的。”陳語畫小聲說道。
“島春姐,你快點過去吧,晚了,又得受抱怨了,我上次因為晚了一個小時提交報告,被她念了一個月。”
“那我去了。”南島春似從容就義,在同事們悲切的目送中走到主任的辦公室。
“主任。”門半開着,南島春還是敲了敲門。
“進來!”還沒等南島春另一只腳跨進門,主任就開始大聲訓斥起來,“南島春,我說你是怎麽回事啊?!羅伊作家那邊已經三番五次的說你不配合工作,再這樣下去就要到上級領導投訴我們了。”
原來是這件事,南島春放下心來,“我沒有不配合啊,明明是那個羅伊自己本身有問題,非要怪到我的頭上。”
“那大作家會有什麽問題,你不能好好地跟別人談嗎?說你不回郵件也不接電話,有你這麽做事的嗎?”
“因為他腦袋有包…”南島春要被氣死了,這個家夥,絕對是故意跟她作對的。
“你說什麽?”
“我是說,如果他這麽不滿意我,直接換一個編輯就好了,大家都省心。”
“哼,你說的容易,你忘了你當時還簽了一份合同的嗎?”主任冷哼道,心裏也百思不得其解,這個羅伊作家這麽抱怨南島春,卻從來不說換一個編輯,有合同又怎麽樣,反正合同的天秤也是傾向他那邊的。
“合同?”南島春突然醒悟過來。
上次簽訂合同的時候,怪不得艾倫還專門指着其中一條跟她解釋強調:
羅伊在PZ社出書的這五年,除因移民、死亡等特殊情況,不能更換責任編輯。而若上所述特殊情況出現,羅伊先生也會終止與貴社的合作。如果違背這項合約,南島春個人将賠付十倍違約金以及羅伊先生的各種損失費。
都是套路啊。南島春憤恨,“主任,這件事我會解決的,請您放心。”
瞧着南島春突然表現出咬牙切齒的模樣,主任也被吓了一跳,揮揮手示意,“那你過去吧,下次我不想再聽到羅伊作家那邊再說這件事。”
“我知道了。”
姜春島!姜春島!南島春一邊撥打着姜春島的手機,一邊在陽臺處來回疾走。
“喂,小春,你找我有事嗎?”懶洋洋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姜春島,你到底什麽意思,那合同我不認,你早點換個編輯吧。”
“哦?什麽合同。”
明知故問。“艾倫讓我私人簽下的那份合同。”
“這樣吧,我馬上有個會議,你下午來我住的酒店這裏,我們再來商讨這件事。先挂了。”
“等一下,喂?喂?!”
看着已經被挂斷的電話,南島春內心反而慢慢地平靜下來。從那次見面後,無論姜春島以何種方式聯系她,除非迫不得已的工作,她都是能避則避。
已經,避不開了嗎?
避不開的話,就要好好面對。就如同準備面對唐白,也同樣要面對姜春島才行。
跟主任請假,說是和羅伊談論事情,主任很爽快的就批準了。
南島春第二次來到這裏,她望着眼前這家華麗的大酒店,腳步竟又猶豫起來。那個人他就在上面,只要不到5分鐘,她又可以看到他了。
她想看到他。
“南島春女士,你站在這裏幹什麽?”艾倫從背後走過來。
“艾倫先生,你好,我找姜春島有點事。”
“哦,那正好,這個給你,我就不上去了。”艾倫将一個塑料袋遞給南島春。
“這是什麽?還熱騰騰的。”
“羅伊中午沒吃飯,我買了點帶給他。”
“現在還沒吃?”南島春看看時間,都已經三點了,“他總是這樣嗎?”
艾倫點頭,“所以你上去一定得勸他趕緊把飯吃了。”
“可是……你可以自己給他呀。”
“南島春女士,拜托你了。”艾倫湊到南島春耳邊,“羅伊他一定很高興的。”
手裏突然多了這個,南島春心裏有些不自在。好像是她知道他沒吃飯特意買來的。
房門又沒關。
南島春忐忑地走進去,在書房看到正埋頭于電腦寫東西的姜春島。
“小春,你來了。”姜春島擡頭,看着南島春,開心地說道。
“這個給你,”南島春将塑料袋放到姜春島面前,“樓下碰到艾倫,他說你沒吃午飯,讓我幫他帶上來。”
“哦。”姜春島将塑料袋放到一邊,一副興趣索然的樣子。
“趕緊吃了。”南春島厲聲道。
“好,你說我就吃。”姜春島似乎很高興,拿出飯菜,說道,“你要說合同的什麽事兒?”
“你先吃,吃完再說。”南島春不再理會,自己找了個板凳和一本雜志便翻看起來。
“可是,你雜志都拿反了。”姜春島輕笑。
“要你管!吃你的飯!”躲在雜志後面的南島春滿臉通紅。
姜春島很快便吃完了飯菜。看着姜春島收拾完東西,南島春走過去從包裏拿出合同扔給他。
“怎麽,合同的內容不滿意?”
“我覺得我不适合當你的編輯,你換了我吧。”
“為什麽不适合?”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小春,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想你不會因為我們倆的事而公私不分吧。”
“……”
“還是說上次的那個吻,讓你這麽在意?”
“……”
“其實,這種事,只要多多習慣了就好。”
“這麽說,你很習慣這種事?”
“除了你,我沒吻過其他任何女人。”
“……”
不對,怎麽被帶偏了。
“這個不重要。”
“這個當然重要。”
“現在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當你的編輯了。”
“不想當我的編輯可以啊,”姜春島一頓,“那就跟我結婚,合同上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
“什麽?!”
“如果你不願意結婚,那就賠付違約金”。
“你!”
“沒辦法,你又不想結婚,又不想賠付違約金,那還是繼續當我的編輯吧。”說完,姜春島打開電腦,開始忙碌,“要是沒有其他什麽事,請你現在不要再打擾我,我正在寫第一本小說的結尾。你回去吧。”
“姜春島!”
南島春萬萬沒想到,她居然這樣被趕了出來。
回家的路上,南島春不禁回想着今天的對話。
“除了你,我沒吻過其他任何女人。”
“那就跟我結婚。”
意外和無法抑制的心動,那些曾經的幻想如今都變成真實。
可是這真實來得如此突然,南島春感覺還沒抓住,它就會溜走。
就像他一樣,她還沒抓穩,就消失不見。
恍然間,手機響起。
“島春?你最近好嗎。”是唐白。
“嗯,還好,你呢。”
“……不是很好,最近有時間見面嗎?”
“正好,我也想跟你見面,你周四有時間嗎?”
“周四我看看,沒問題,那天我不值班。”
“那就在那裏見面吧。”南島春報出青山中學的名字。
“好。”
周四的青山中學,六點左右,正是學生們下課奔去食堂吃晚飯的時間。
南島春提前一個小時到了這裏,慢悠悠地逛完了整個校園。
青山中學很大,現在她所在的,是青山中學的高中部,而這裏高一高二的學區是放在一起的,高三學區則被分割在另一邊。青山中學風景優美,還在操場附近挖掘出一個人造湖,裏面種植着荷花,夏天尤其是暑期的時候,滿湖荷花盛開,總是吸引很多S市的人前來觀賞。除此以外,不同的宿舍門口,因不同的宿舍名還種植不同的樹,這也是青山中學的一大特色,比如蘭園,桃園,梨園。
每年春季,微風夾細雨,吹落樹梢上的花瓣。那些粉紅的、淡白的花瓣順着地上流淌的雨水朝地勢低平的地方緩緩飄去。
南島春最喜歡春天,也最喜歡青山中學的春天。
“喂,你去幫我打飯嘛。”
“為什麽,我又不是你的用人。”
兩個穿着校服的學生從南島春的面前走過。
女生說:“哎呀,我去占座嘛,你身體強健,而我這麽弱不禁風,我……”
男生不耐道:“好啦好啦,你別說了,我去打我去打,行不。”
女生高興道:“真好,明天獎勵你一瓶紅牛!”
男生道:“哼,下次獎勵我一頭真牛我也不幹了!”
南島春不禁失笑,想當初,打飯這件事,她也總是拜托姜春島來做。
“小島,我今天大姨媽來了,你去幫我打飯,再幫我帶回來吧啊。”南島春趴在課桌上,有氣無力的說着。
姜春島手往胸前一抱,“不去,爺今天不高興。”
“姜大爺,請問您老人家今天為什麽不高興啊?”南島春轉過頭,望着他。
“還不是那些破事。”
那些破事是指,姜春島爸媽鬧離婚的事情。這件事也是南島春和他混熟了很久後,無意得知的。而姜春島轉學第一天來,之所以那麽陰沉沉地站在講臺上,也是因為這件事。
南島春不知道怎麽安慰他,畢竟沒有感同身受過,她只好采取另一種辦法。
“可是,我痛。”南島春軟綿綿地說道,軟到連自己也吓了一跳。
姜春島一震,半晌,才動身從南島春挂在課桌旁的飯盒袋裏拿出飯盒,幹幹地說道,“你等着,我很快就回來。”說完竟一溜煙的跑了。
南島春有些臉紅,難道剛剛自己是在撒嬌嗎?她可是頭一回朝一個男生撒嬌。
後來,姜春島不僅帶了飯菜回來,還拿了一個熱水袋。
“你們女生怎麽這麽麻煩。”姜春島将熱水袋塞在南島春的手上,抱怨道。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造物主。”南島春嘀咕,心卻暖洋洋的。
南島春看着兩個年輕的學生追逐着離去,感嘆道,果然還是年輕的時候好呀,充滿活力。
當唐白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島春。”
“唐教授,你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 累人的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