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去往青山中學的路上，唐白心裏百感交集。
他一直不願回想那個狼狽的夜晚，正如他之後一直不敢面對南島春一樣。
于是，從那天之後，唐白與南島春只保持着線上的聯系，線上的話也不多，無非是最近怎麽樣，有哪部好看的電影，以及推薦不錯的新書等等。他倆之間的話題，一直都在這個被圈定的範圍內，保持着安全的距離。在他們認識之初，唐白倒是會提及一些他自己過去的事，但如果唐白不主動追問南島春的話，南島春的那些過往就一直被她藏捏在手心裏，唐白始終無法深入。
過去已經過去，未來才是最重要的。唐白總是安慰自己。
可是，相處下來的這一段長日，過去仍模糊不清，而未來也一片朦胧。這樣的發展狀态，讓唐白心裏沒有底。所以那個晚上，他鼓足勇氣只身踏進那片迷霧森林，結果不出意料，在沒有任何有力工具的幫助下，連十步都沒走到，他就不得不轉身而退。
這樣也好，唐白想着，至少可以給他一段時間冷靜一下，重新調整。至于調整後的選擇，到底是重新前進，還是就此放棄……
不，他不想放棄，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喜歡一個女生。南島春的影子總是出現在夢裏，辦公室，夜晚，咖啡杯中，可那些都是幻影，他搖了搖咖啡杯，那美麗的身影就融化在淺淡明澈的褐色咖啡裏了。
而今天，這日思夜想的倩影終于能再次走到他眼前。
唐白下了車，穿過彎彎曲曲的爬山虎長廊，在一個小的分叉口瞧見了南島春。
“島春。”唐白喊着，心裏是克制不住的激動。
“唐教授，你來了。”
南島春帶着唐白在青山的校園裏閑逛。
“我記得唐教授是S市中學的吧。”
“對，S市中學和青山中學是S市最好的兩所中學，但也因此一直為争奪生源而對立呢。”
“我也經常聽到這些事，不過都是老師們在抱怨，當時我有一些朋友也在S市中學讀書，其實學生之間的關系也還好啦。”
“真是可惜，沒能和你在同一所中學讀書。”
“哈哈，我還是很慶幸自己是青山中學的學生，這裏的一切都令我懷念和喜歡。我想，S市中學也帶給你同樣的感受吧。”
唐白點頭表示認同。
“你看那棟樓是高一的1到15班和高二的文科班，那邊是高二的理科班，從這個道路朝下面走到盡頭是學校的食堂，每次到了吃飯的時間，我們都像是餓死鬼投胎似的，大家都狂奔着去。”
“這邊是我們學生自己稱呼的青山公園，因為樹木茂盛，也是學生情侶偷偷摸摸談戀愛的好去處呢。再過去一點，就是高一高二部的操場，我還記得當時我讀高二的時候，正趕上學校五十周年校慶的那一年，當時學校還花了大手筆請各種人來表演，尤其最令人難忘的是那個晚上的煙花，真的是特別漂亮呢。”
“還有啊，你看那邊那棟樓是學校的實驗樓，外牆上都爬滿了爬山虎，而裏面也陰森森的，大樓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每次經過那邊，我們都有種鬼氣上身的感覺，女生們都只敢結伴而過呢。”
“操場的這邊有一棵很高大的皂角樹，有一次，我負責在那個區域打掃衛生，當時突然感覺到肩膀上一陣陣痛，我還以為是操場那邊踢過來的足球，結果轉頭發現剛剛打掃幹淨的地上有一個已經裂開的皂角，看着這個罪魁禍首，我又氣又笑。”
唐白很驚訝，這一路上，他幾乎沒有插嘴的機會。南島春一直興致勃勃地向他講述她在這個校園裏的點點滴滴。她是在向他呈現她的過去嗎？可是為什麽，唐白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他聽她講的越多，卻失落得越多。仿佛南島春是要将所有的東西都裝進一個筐子裏送給他，而這個筐子卻是她離別之際贈送的禮物。
“唐教授，你知道嗎，這裏不僅有我最難忘的青春歲月，還有我最單純美好的愛情向往。”原本是一直和唐白并肩而行的南島春突然停住腳步，轉頭微笑地看向他。
唐白一愣，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
南島春又繼續朝前走着，“我們是初三認識的，從初三起他竟然一直都是我的同桌，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我們都很喜歡推理小說，喜歡福爾摩斯。那個時候的我對愛情這個東西懵懵懂懂，每天最開心的事情除了看推理小說，就是每天早上他到教室後坐在我身旁的那一瞬間。”
“那個時候我也能隐約感覺到他喜歡我，但是我們都沒有說破。他理科文科都好，而我只有文科好，本來以為分科後我們見面的時間少了，沒想到新學期他再次成為我的同桌。他說，理科也可以在大學裏學習，而且高中的理科課本內容他早就學完了。我當時高興了好幾天，高三的時候，我們還約好一起考XX大學。”
“那後來呢……”唐白說道，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後來，後來高考後，他就突然消失了，”說到這裏，南島春有些低落，“我怎麽也聯系不上他，直到很久後，我才從班主任那裏聽到他出國的消息。”
“所以，你一直在等他，是嗎，所以……他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南島春微楞，驚訝于唐白的感知，笑道，“嗯，他回來了，不過我可沒有一直等他！”
看到南島春小女人似的模樣，唐白豁然明白，原來一直都無法接近她，這就是原因。但還未等他有所表示，南島春拒絕的話語便緊跟而來。
“唐教授，唐白，你的喜歡真的讓我很高興，可是，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喜歡上你。”
過年的時間很快。
難得的七天假期，除了親戚串門就是聽南媽又鬧又哭的抱怨南島春居然拒絕了唐白。氣到極點的南媽立刻開始安排南島春新一輪相親，這個月先動用南媽所有的資源收集男性資料，下個月就開始一個一個的相親，絕對不能斷。
最後一天，南島春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出去會會以前高中的同學，沒想到還是逃不開這個話題。畢竟大多數人也結婚生子，在知道南島春單身後，同學們都非常熱情地要替她介紹，偶有一兩個提到了姜春島。
“對了，島春，以前跟你很好的那個春島，你們沒有再聯系嗎？”朋友C問到。
“沒有，我不太清楚。”南島春一律以不知道回複。
這個年，過得真是太糟糕了。同學會聚完回家的路上，南島春頗感挫折，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出去旅游一番也好。
唯一令她驚喜的，是跨年的那天晚上，姜春島發給她的一則信息：
小春，新年快樂，我目前在法國處理一些事情，期待新年後與你的見面。
而另外一條讓她有些意外的信息是唐白發來的：新年快樂。南島春以為，從那次之後，唐白不會再和她有任何聯系。
別人都是盼望着放假，南島春卻巴不得馬上工作，因為一忙就什麽事也沒時間想了。
正式上班後的第二天，主任就通知部門的全部編輯周五參加一個比較大型的宣傳活動會。雖然是宣傳活動的名號，但也算是一個交流會，因為很多作者和其他社的編輯都會來參加，一些編輯就趁機簽約某個作者，而作者也正好找到中意的出版社準備今年的出版計劃。這個所謂的宣傳活動每年年後都會舉辦一次。
而今年的這場，竟剛好在姜春島住的那家酒店舉行。
好像沒有看到他。南島春偷偷的掃了幾眼會場。
“在東張西望什麽？”謝願拿着兩個酒杯走過來，将南島春上下打量了一番，奇道：“有情況，有情況。”
南島春看了一眼自己，疑惑：“什麽情況？”
“前幾年的活動會，你都恨不得穿得跟個阿富汗女人似的，将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我都跟你說了好幾次，看看其他女性穿得多光彩照人，你什麽時候也穿身禮服讓我開開眼，沒想到今兒，你居然穿了一個露肩的紗裙，你說是不是有情況！”謝願一臉壞笑。
“哪有，我，我還不能聽你的話，改一改風格嗎？”
謝願手指一搖，“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師妹你可不像那種突然轉性的人，我想想，難不成……你看上我了？”
“是，我看上你了，我的謝老姐。”
謝願得意道，“那估計南妹妹你得排隊了，看上我的人太多太多。不過憑借我們的關系，我讓你插個隊，夠意思吧。”
“夠意思，絕對的夠意思。”
“說什麽呢，這麽高興。”姜春島從人群中走了過來。
“噢喲，這難道是大名鼎鼎的羅伊作家。”謝願開口道。
“你見過他？”南島春小聲問道。
“都是八卦得來的消息。”李懂兒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一張羅伊的照片，分享給他們幾個關系好的人看。
“你好，我是羅伊·姜，您是小春的同事嗎？”姜春島主動伸手。
小春？謝願使了個眼色給南島春，伸手回握，“久仰久仰，我是PZ出版社的編輯，謝願。”
“原來是謝大編輯，我聽說有好幾個國內一流的作家都專門找您當他們的編輯，今天能夠認識真是榮幸，我們小春她有一位您這樣厲害的同事，一定受益匪淺。”
我們小春？謝願眼睛都要瞪壞了，這八卦消息要是回去說給李懂兒聽，非得爆炸不可。
“南編輯也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編輯，很多地方都值得我學習。”
南島春站在一旁頗為尴尬，雖然姜春島沒有直接跟她說話，但話裏話外連帶着眼神都不停的往她身上靠。
“哈哈哈哈哈，羅伊作家開玩笑的，謝願你可千萬別誤會。”
“誤會？誤會什麽，我剛剛有哪裏說錯了嗎？”姜春島笑道。
“對啊，島春，我誤會什麽了，有什麽是我要誤會的？”謝願竟也一個腔調。
南島春羞得說不出話來，只好喝悶酒。
正說着，謝願的手機響了，謝願舉起電話示意，便朝外走了。
電話是李懂兒打過來的，作為編輯助理，李懂兒本來有資格參加這次活動會，但偏巧有個急事需要處理，主任便安排她過去了。李懂兒雖然非常不情意，但上級指示無法違抗，為此，她跟南島春她們幾個抱怨好幾回了。
還沒等李懂兒開口，謝願立刻說道，“喂，李懂兒，我這裏有大情況！”
“什麽大情況？我也有大情況，讓我先說，內部消息，羅伊作家今天要來活動會，是真的嗎？你看到他了嗎他是不是跟照片一樣帥，哦不，一定是比照片還帥！”李懂兒在電話那邊犯着花癡。
“帥得很，”謝願翻白眼，“不過，再帥也不是你家的。”
“不是我家的沒關系，反正是大家的就行，我聽說他還沒娶老婆呢，連女朋友也沒有，大家都有機會的嘛。”
“我看是沒機會了，大家的羅伊作家，要變成人家的羅伊作家了。”
“人家的？是誰，今天跟他一起來的？”
“不是跟他一起來的，是跟我們一起來的。”
“我們？”李懂兒糊塗了。
“對啊，還是你我都非常熟悉的人。”
“哎呀，謝大編輯，大編輯，你就別賣關子了，我在這邊幹着破事我容易嗎我。”
“我問你，你在我們辦公室叫姐的都有誰啊。”
“李雲姐？不對，她都二胎了，趙姐？不對，剛離婚，島春姐？不對，她不是有正在交往的對象嗎？”李懂兒嘀咕着，作為八卦小組的一員，她此刻認認真真地分析每一個情報。
“既然你猜不出來，那就沒辦法了，我先挂了。”
“喂喂喂，別挂呀，謝大編輯，你再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
謝願的離去，讓本來就有點不自在的南島春更加不知所措了。
“今天很漂亮，小春。”
“啊？哦，謝謝。”本來就是穿給你看的。
“過年過得怎麽樣，叔叔阿姨身體都還好嗎？”
“好，很好。”好得抓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給我準備相親的工作。
“那，你想我了嗎？”
“我……”南島春擡起頭，那個想你二字卻堵在嘴邊半天吐不出來。
“你怎麽知道我想你啊，羅伊。”一個性感妖嬈的金發美女突然從羅伊背後冒出來，她妩媚地将手緩緩滑過姜春島的脖子，而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作者有話要說： 敷面膜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