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姜父回來第三個月，姜父姜母就吵了起來。

那個時候，姜春島正好回家，但關門聲并沒有使他們察覺。姜春島帶着不安，小心翼翼地靠在父母的卧室門上。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做那件事了嗎？！”是母親的聲音。

“對不起。”

“以前只有我們兩個，你要我陪你過驚心膽顫的日子我陪你過，可是現在還有兒子，他還有一年就要考大學了，你就不為他着想嗎？你說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麽過？你說你查得那些店家要是報複在我們兒子身上，你要我怎麽辦？！”

“葉蘭……”

房門內突然沉默起來，怕被父母發現，姜春島趕緊回了自己的卧室。

原來父親他還在做卧底記者，姜春島心裏一時沒了主意，他不願意父親去冒險，卻也說不出反對他的話，也許有些方面，有些想法，他和父親是一樣的。

姜春島從書包裏翻出數學練習題來做，平常很快就能解答出的問題，今天思路卻一直卡住，真是瘋了，姜春島撕碎稿紙，丢了一地。

姜父姜母的争吵并沒有止于那一天，後來每隔一段時間，母親的厲聲質問和父親的沉默不語都會發生一次。漸漸地，姜春島發覺自己竟然都習慣了，連母親提出離婚，他都覺得可以接受，這樣吵下去的結果不就是這種結局嗎。

看來，老天并沒有接受他的祈禱。

父母最終并沒有離婚。

高考倒數計時100天，姜春島約南島春到青山圖書館去。

他想逃避，逃離家裏。

姜春島說，“小春，我們一定要一起上X大。”

南島春看着他堅定的眼神，回應道，“好。”

高考倒數計時40天，姜春島又約南島春到青山圖書館。

姜春島說，“小春，我們會一起上X大的，好嗎？”

南島春驚訝地看着他充滿迷茫的眼神，堅定地回應道，“好。”

高考前一周，姜春島再次将南島春約到青山圖書館。

這次，姜春島卻久久沉默不語。

兩人對坐在桌子的兩端。

“小島？一大早7點都不到，你急急忙忙地把我叫過來，難道就是為了發呆？”南島春出聲詢問。

姜春島回過神，從書包裏拿出一個東西交給南島春。

“這是？”一個紫色的護身符，上面用金絲繡着“成就心願”四個字。

“我去七守寺求的，裏面開過光，一定不能打開，否則就不靈驗了。”

“哦，謝謝。”南島春緊緊握着，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小春？”

“嗯？”

“其實，我一直都——”

“嗯？”南島春不覺心跳加快。

“沒什麽，我們回去吧。”

“……哦。”有些失落呢，南島春低下頭讪讪地笑道。

姜春島看着她失落的模樣，在心中吶喊道，小春，你願意等我嗎？

“對不起。”姜島春突然說道。

“什麽？”

“對不起，我要先走了。”說完，姜春島背上書包轉身就跑。

“小島！”看着姜春島離去的背影，南島春心裏竟隐約感受到訣別的意味，是錯覺吧，南島春搖頭，不是說好一起上X大的嗎？

姜春島跑出圖書館後回頭望了一眼，青山中學附屬圖書館幾個大字深深地刺向他的眼睛。

“可惡！”姜春島大聲叫嚷的模樣，惹來路人頻頻注視。

幸福的家庭及其相似，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姜春島從沒想到，這句話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就在昨天，一切恍然若夢，他的母親失手殺掉了他的父親。

前一次争吵，父親的沉默躲不過母親的憤怒，父親只好離家而去，姜春島原本以為兩人不過又是需要時間來緩和這一次的矛盾，卻沒想到父親一個多月都沒回來。

而在昨天夜晚，父親突然回家，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三個陌生的人。

這三個人一看就非善類，姜春島警惕地盯着他們，一面問着父親到底是怎麽回事。

陌生人當中的一員，穿着黑衣的那一位朝前走了一步，哼道：“原來是個小屁孩，說，你媽在哪兒？”

“爸，他們是誰，你到底怎麽了？”

黑衣提起垂着腦袋的姜父，大笑道：“你爸犯法了，他磕了藥，神志不清，讓我們給帶回來了。”

“你胡說！”姜春島一驚，心下卻冷靜地觀察着姜父，發現他眼神有些渾濁，神情恍惚不定。

姜春島強自鎮定，母親出門買菜還未回家，他一個人也對付不了三個強壯的大男人，有什麽武器可以利用呢，姜春島腦袋裏思索着房屋內各個角落。

“哐當”一聲，一直站在最後的光頭扔了一把水果刀出來。

“喂，竟然他媽不在，幹脆就從他下手得了。”光頭似乎是頭子，他一發話，黑衣立馬點頭行動。

黑衣将刀撿起來，掰開姜父的手放了進去，靠近他的耳邊說道，“姜記者，你不是想做正義的使者嗎，快，那壞人就在你眼前，殺了他，殺了他！”說完，黑衣使勁地推了姜父一把。

姜父一個趔趄，哆哆嗦嗦地雙手握上刀，他狠狠地看向姜春島，因為他已經看不清姜春島是他的兒子了。

姜春島防備地後退一步，他不知道這些人到底給父親吃了什麽毒品，從目前的狀況看，應該是分量很重能致幻的毒品。

“你們是誰？你們在幹什麽？！”劍拔弩張之間，半開的門前站立着母親的身影。

姜母一眼看到姜父手上的刀對着姜春島，她立刻沖了進來，将手上裝滿了菜的口袋扔向那三個陌生人後，便護在姜春島身前。

“兒子，你沒事吧。”姜母神情凝重。

“我沒事，媽，這三個混蛋給爸吃了毒品，好像是致幻劑一類的，爸現在腦袋不清醒。”姜春島冷靜地說道。

“姜有安！”聽完姜春島的話，姜母憤怒地喊道，“我說過你早晚會害了我們一家！”

“啪啪啪，”光頭走到姜父身邊，拍了幾下他的肩膀，狀似好兄弟般溫和地說道，“姜大記者，你怎麽能這樣呢？你說你不僅害得我們老板打官司賠錢，還害得你的家人膽戰心驚的生活，作為男人，你也太不厚道了是吧，哎喲——”

姜父似乎受了刺激，一直握在手裏的刀猛地往斜後方一刺，正好滑過光頭的手臂。頓時，一條長長的血口子冒出來。

“老大。”黑衣和灰衣同時叫道。

“我他媽的，你敢刺老子！”光頭捂着直流血的手臂，一腳踢向姜父的後背。姜父慣性地前傾，撲在了姜母和姜春島的面前。

“老姜？”在姜父摔倒的那一刻，姜母雖護着姜春島往後躲了一下，但看着姜父此刻的慘樣，姜母不覺心中一痛，伸手想去扶他起來。

“媽！小心！”姜春島大喊，倒在地上的姜父一下站了起來，揮着刀刺向姜母。

“老姜，你醒醒！”幸好姜母反應及時，一把拽住了姜父的手腕。

姜父看向姜母，一臉茫然，半晌，毫無表情地臉上猙獰起來，“混蛋，我一定要将你繩之以法！”

無奈，姜母的力氣比不過姜父，姜母于是使上巧勁，本來想借着巧力将姜父手上的刀轉個方向拔掉，卻沒想到在兩人拉扯中，光頭男子又一腳補過來，那鋒利地刀竟一下深深地插進姜父的胸口。

“爸！”

“老姜！”姜母松開刀，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雙手。

我、我、我、我殺人了。

“媽！”姜春島扶不住母親下滑的身體，他只好趕緊去捂住父親的胸口，那裏鮮血正浸染衣裳，胸口已一片血紅，“媽，快，趕緊打120！”

我、我、我、我殺人了。姜母一直沉浸在剛剛的那一幕無法自拔。

“老大，這——”灰衣出聲詢問。

光頭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雖然見過很多頭破血流的場面，但殺人這事他還是很少經歷，“呵，姜記者，你這是自讨苦處，可別怪我們啊。”

“你們這些混蛋！”出神地姜母猛地沖向廚房，在大家還沒回過神時，姜母已經從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出來。

“哥，這，這情況不妙啊，我們趕緊撤吧，這女的看樣子瘋了。”黑衣吓得躲在光頭後面。

“沒出息！”光頭不滿，但嘴裏還是說道：“走！”

“你們站住！”姜母拿着菜刀沖上去，一頓亂砍，但那三個人跑得太快，除了黑衣背後挨了一刀。

“媽，別追了，快打120啊！”

“小……小島。”姜父有氣無力地叫道。

“爸，爸你怎麽樣了。”

“老姜！”聽到姜父的聲音，姜母也從發瘋狀态中醒來。

“老婆，對不起，對不起……”姜父嗚咽不成聲。

“別說了，老姜，別說話了，我馬上打120。”

“不，別打了，我不想你坐牢，你們趕快逃吧，逃到國外去，趕緊走，去法國，去找我的老戰友，你知道的，是——”姜父抓住姜母的手。

“老姜！”母親也抽泣起來，“你在說什麽渾話！”

“老婆，難道你想讓兒子有一個坐牢的母親嗎？即使我現在被送到醫院，活下來的幾率又有多、多大呢。”姜父的聲音漸漸虛弱。

“爸，你別這樣。”姜春島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小島，對不起，爸爸沒有遵守約定，爸爸不能像福爾摩斯一樣再回來了，你是不是很、很失望。”姜父盡量扯出微笑。

“沒有，爸爸是我的驕傲，一輩子的驕傲。”

“那就、那就好。你媽媽就拜托你照顧了，爸爸會以另一種方式守護着你們的……”在閉眼之前，姜父深深地看向姜母，那一眼，仿佛望盡了人生過往。

“爸！”

“老姜！”

時間在這一刻也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姜母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來。

“媽？”

“小島，收拾東西，我們坐明早上的飛機去法國！”

“可是媽……”

“別可是了，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媽知道你下周就要高考了，沒事，我們可以去國外，你一樣能繼續讀書，媽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只要你沒事，媽就可以堅強起來！”

“那爸他……”

“你爸他，你爸他就放在這裏吧，時間久了，屍體會發臭，到時候會有鄰居發現報警的，哦對，時間，要抓緊時間，不能那麽快發臭。”姜母跌跌撞撞的跑到廚房，從冷凍室抱了一堆冷凍食品出來堆在姜父的身上。

“快行動啊！還愣什麽？”姜母厲聲道。

姜春島咬咬牙，轉身去卧室收拾東西了。

“老姜啊，你一定要保佑我們，平安的到達法國。”姜母蹲下身，撫摸着姜父的臉。

臨行前，姜春島不顧母親的反對，約了南島春在圖書館見面。

這會是最後一次見面嗎？

如果是最後一次見面，老天，請讓我再看看她吧。

“小島，我們一定會好好的。”飛機迎上朝陽耀陽的光，姜母疲憊地握住姜春島的手說道，而後沉沉睡去。

姜春島望着看不到盡頭的藍天，思緒萬分。

今後的生活，還會更糟嗎……

作者有話要說： 游泳第三天~figh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