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手機上發來一個視頻，唐骁點開一看，發現是酒會。
[無聊死了]
[寶貝，這邊結束我馬上就來找你。]
“不回嗎？”遲渡問道。
後頸上有檢測儀的滴滴聲，唐骁不敢亂動，只好說道：“不知道回什麽。”
遲渡将用過的酒精棉片丢進專用的醫療衛生袋裏，拖了張凳子坐在唐骁身後，手裏是檢測儀配套的平板，上面顯示着各種檢測數據。
送唐骁回去的路上他特地繞路去了趟醫院，帶上可移動的檢測儀和必備醫療用品一起去了唐骁家。
房間裏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不是在醫院，唐骁的确沒有太大心理上的負擔。
“情緒會對檢測結果有一定程度的影響，當初我建議你一定要調整好心态再來做手術并非是開玩笑。”
遲渡将數值展現給唐骁看。
“在方鋅墨給你發了消息後，信息素濃度發生明顯波動，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唐骁很誠實地回答了不知道。
遲渡用電子筆敲了敲屏幕，“這一點很奇怪，因為極快速度的信息素變化幾乎只會在AO之間産生，信息素誘導會讓兩個人下意識釋放出信息素，而你只需要看到這個人的消息就可以。”
“唐骁，你是有多愛他？”
唐骁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遲醫生，你有傾盡所有去愛過一個人嗎？所有事都把他排在第一位，時時刻刻擔心他會離開自己？”
遲渡想了一會兒，在電子病歷上寫着什麽。
Advertisement
“有時候人會把依賴感誤以為成愛，依賴是單方面的，而愛是兩個人的事。”
這時候唐骁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我想喝你炖的湯了。]
“回一個吧，如果你還放不下他話。站在醫生的角度，我并不希望你在手術前産生很大的情緒變動，但如果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分手，那最好是幹淨利落。”遲渡說。
唐骁的手指有點僵硬，他知道自己再不回，那這段感情就真的搞砸了，而這對于方家來說是件好事，其中唯一會受到傷害的只有他自己。
“遲醫生，你為方家工作，應該是了解他們家的，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是方家給你說什麽了吧？唐老師，說實話，我不信你從來沒想過他會結婚這件事，按理說，你從和他在一起開始，就應該有這個覺悟。”
“我幻想過會發生奇跡。”
唐骁自嘲的揮揮手，突然覺得自己這句話顯得很幼稚。資本家都務實，才不會有什麽奇跡一談。
遲渡在幾項數值旁打了記號，代表是在可控範圍內，最快一個月就能安排手術。他擡眼看了下唐骁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麽事，于是将自動生成的手術時間推遲到了三個月以後。
保存，發送。
郵件是用工作賬號發送的，接受對象是一個私人賬號。
他很快收到了回複。
方鋅墨：[我前幾天給醫院說過的，把信息素匹配度檢測報告修改到百分之九十以下，你們為什麽沒有照辦？]
華醫大實驗室：[很抱歉，也許這件事您可以問一下方總。]
沒有收到回複，遲渡切屏去到了另一個私人賬號，賬號草稿箱裏有兩封檢測報告，一份顯示是在百分之八十九，另一份是給方家的那份。
遲渡的嘴角輕輕勾起，這時候方鋅墨的郵件又回了過來。
[三個月太長，我訂婚的進度加快了，手術必須在我正式訂婚前做。還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們，唐骁的手術必須保證安全，割腺體是為了讓他只能呆在我身邊，要是他出了什麽安全問題，我能保證，方家的投資，你們一分都拿不到。]
[知道了。]
唐骁和遲渡同時按下了發送鍵。
檢查時間比想象中耗費地要長，遲渡在拔出檢測儀後表示自己需要将數據拿回去做進一步的分析，在手術之前有任何事都可以聯系他。
唐骁送他出門，順道想要去市場給方鋅墨買只土雞，原本要打算走的遲渡卻在放下儀器後又追了上來，說是順便把晚餐的食材也買了。
這是唐骁第一次和別人一起逛市場，方鋅墨從來不願踏足這種地方，就算是高級小區附近的菜市場都有着很嚴格的管理，但他還是嫌髒。
原本欠的那頓飯又一次被拖延了，唐骁感到很不好意思，但遲渡卻說沒關系。
“請相信，我們還會有很多見面的機會，比起在外面用餐，我更希望吃到唐老師親手做的飯。”
唐骁有些發愣，喃喃張嘴不知該如何回答。
把唐骁送回小區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遲渡擡頭往樓上看去，頂樓有燈光亮起。
“看來是小方總回來了。”
唐骁手忙腳亂把手機翻出來，這才發現有了幾條未讀消息。
[唐老師你去哪了？我要餓死了，又餓又想你。]
[你不會去買菜了吧？早知道該告訴你我已經定了的……我不知道怎麽處理，你快回來，很急的，再不回來你男人就該推去埋了。]
“他是一直都這樣？在外面可看不出來私底下這麽會撒嬌。”遲渡笑道，說完很抱歉地表示不應該窺屏。
唐骁不太在意，自己并沒有刻意遮掩消息，“很少，除非是想求我什麽事，并不是個好兆頭。”
但遲渡卻還是能從他臉上看出一點喜悅。
畢竟這麽長時間的感情，并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消耗殆盡。
“會是什麽事呢？讓你在他結婚後繼續當他的男朋友？”
唐骁臉上的喜悅瞬間消失了，雙唇緊抿。
“唐老師，我今天其實是認真的。”遲渡忽然嚴肅起來，将口袋放到地上，深吸了一口氣說：“從個人角度來說，我希望你能和方鋅墨分開，初戀的确讓人難以放下，但如果感受到了痛苦，為什麽還要繼續下去？”
唐骁有種不好的預感。
“走出一段感情的最佳方式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如果你有這個想法的話，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
放在地上的口袋裏有冷凍食品，唐骁看到地上有水珠附着在口袋表面。
“遲醫生，你應該回去了。剛才的話，我會當作沒聽到。”
·
廚房裏有香味傳來，真要炖湯，這個時間點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拿出很久沒用的高壓鍋。他一向覺得炖湯要有儀式感，最樸素的方式炖出來的味道最好，因此沒用過幾次，放在了最高層。
手剛好能把櫃子打開，但想要拿出來還是差點高度。
需要一根凳子。
“是要用這個嗎？”
方鋅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比唐骁高些，伸手上去剛好能把鍋拿下來，結實的胸膛碰到唐骁的後背，有種安心的感覺。
“這段時間不忙，我在你這裏住幾天，陪你。”
唐骁把食材放進鍋裏的時候，方鋅墨圈着他的腰在他耳邊黏黏糊糊地撒嬌。
看了下時間，還需要一會兒，然後他就聽到方鋅墨的肚子傳來一陣抱怨。
“你要吃點東西墊墊嗎？”唐骁淡淡問。
方鋅墨輕輕哼了一聲，“語氣怎麽這麽冷漠，我不喜歡你這樣。”
“如果我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還能保持以前那樣，你是不是又會說我不愛你？”唐骁問，他拍了拍腰間的手，“松開，我要準備其他東西了。”
方鋅墨不動，反而抱得更緊。
“你知不知道，人類是有歧視鏈的，A歧視B，B歧視O，O能歧視誰？”
唐骁心道，當然是自己這種。
“所以你要讓我去做手術，讓我成為歧視鏈最底層？”唐骁艱難地想要拿菜刀來切菜。
“是想讓你只能依附我，不敢跟我鬧脾氣，不敢惹我生氣。沒了這東西，看看除了我誰還敢要你。”
方鋅墨輕笑。
“唐老師，被我養着不好嗎？我會疼你的，就算是我要結婚……我會在你賬戶上存筆大額基金，所以你真的不用擔心以後的事。最近你老是鬧脾氣，照我以前的性格，早讓你滾了。”
方鋅墨想尋他的唇來吻，唐骁不主動，他只能吻吻那粉色的耳垂。
他有點不滿，但似乎在忍受。
“可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很在乎你。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比好多結婚的還在一起得久，你又何必那麽在乎那一張紙？我和陳家，不過是商業上的聯姻，我對他沒感情的。我看着他啊，都硬不起來，可一碰到你我就覺得燥熱。唐老師，要不辭職吧？每天逛逛街，喝喝下午茶，這樣我一有空就能見到你，我爸都答應了，他不會幹擾我們的，我們還跟以前一樣……”
唐骁的指尖一頓，摸到刀把的時候有一種很恐怖的想法。
為什麽方鋅墨能開玩笑似的說出這麽殘忍的話？
“你還記得你之前說過什麽嗎？”唐骁把手拿開，他壓制住那種恐怖的想法，“你說，我應該教你如何愛我。”
方鋅墨莞爾，“所以呢，唐老師準備怎麽教我？”
他惡劣地用尖牙磨着唐骁的腺體。
“要不我們也殉情吧？”
方鋅墨愣了一下，不小心磨到了檢測儀留下的傷口，頓時流了點血出來。
唐骁蹙眉，嘶了一聲說：“我開玩笑，你沒必要這樣吧？”
方鋅墨松了口氣，“你能把我吓死。”
這樣子是沒辦法做菜了，唐骁只能作罷。等湯炖好好需要一點時間，方鋅墨開了電腦，唐骁在他身後寫教案，過不了多久就是聯考，雖然手頭的事情不算多，但唐骁熱衷于用繁忙來使自己免于陷入無窮無盡的胡思亂想中。
方鋅墨從來不會刻意藏手機，甚至還給唐骁添加了人臉識別，但他從來沒動過去翻手機的這個念頭。
可當自己正在認真工作，卻聽到旁邊不停出來手機震動的時候，唐骁沒忍住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屏幕上的小鎖打開，消息推送框擴展開，發信人的名字是一個粉紅色的心，不一定是備注，也有可能是別人的網名。
唐骁強迫自己轉回頭來，但心卻還是沒忍住砰砰直跳，他本想直接忽略，可當下條消息發來時，他心一橫，将手機拿了過來。
[墨哥~你在線為什麽不組我呀？]
[你去唐老師那裏了嗎？]
[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在意，只是今天你走得好匆忙，想知道你去哪了。白天你問我的問題我想了很久，雖然和另外一個人分享丈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如果是為了你的話，我還是願意的。不知道墨哥知不知道，其實從很早以前我就喜歡你了，第一次你在學校拿計算機大賽一等獎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那時候我還勵志要考上你的大學QAQ，但我太笨了。]
[說了好多……墨哥你別嫌我煩……]
[那個，你發布會穿的那雙鞋，我覺得還是不要扔的好，我把它送去修複了，秦秘書知道在哪，到時候會給你送回來的，希望墨哥和唐老師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不知不覺間，唐骁發覺自己的手背上布滿了青筋，放在腿上的試卷已經被他捏成了一團。
原來別人這樣善解人意，連和別人分享丈夫都能忍受，難道是自己不知好歹了嗎？唐骁想到那雙鞋，他為了買它，幾乎是一整年都在省吃儉用，可方鋅墨卻要扔了它？
一雙鞋壞了要扔掉，那一段感情壞掉了應該怎麽辦？
腺體因為情緒激動而發出刺痛感，方鋅墨不小心的咬傷讓他的疼痛放大了幾十倍。
右滑，删除。
“墨墨。”唐骁喚道，方鋅墨摘了一半耳機，示意他說話。
屏幕上是時下最火的游戲，方鋅墨的事業正發展地如火如荼，如今這款游戲的公測時間還很短，游戲人數只多不少，在線人數甩了第二名一位數。
“我記得你之前說游戲裏有一個為我做的彩蛋。”
方鋅墨笑了聲，說道是啊，“你要是找到了，想要什麽老公都滿足你。”
“我想要你和我結婚。”
方鋅墨的手明顯抖了一下，高段位操作會精确到每一秒，這一失誤讓他的屏幕上出現了灰色的LOSE宣告。
自公測以來，所有人都知道游戲開發者也在游戲當中，很罕見地沒有拿超級賬號，前不久方鋅墨被認出來了，理由是競技場全勝戰績實在太嚣張。
如今世界頻道全在刷公共喇叭慶祝他的首敗。
方鋅墨深吸了一口氣，手臂搭在椅背上，回頭很無奈地做了個攤手狀。
“老師，結婚系統還要下兩個版本才會出。”
唐骁閉了眼。
“真久，我都等不及了……”
唐骁赤腳踩在地上，只身去卧室将他放在床頭的合照扔進了廚餘垃圾，鍋裏剩的湯也被一股腦倒進了廁所。
東西壞了，應該扔掉。
他坐電梯下了樓，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等下了樓，他将垃圾扔進垃圾桶的時候低頭一看，原來自己還是光着腳的。
他擡頭看了眼零星燈光的高樓，下雨了，正巧落了一滴在他的眼角上。
唐骁赤腳往保安室去，找保安借了個手機。
該打給誰呢？唐骁突然不知道了，他除了父親和方鋅墨，其他誰的電話他都不記得。
一時間他很無助，在保安室裏倚着牆蹲了下去，他的人生好像全被方鋅墨占據了，明明當初很是感慨于自己的勇氣，自覺會拼盡全力走下去，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又傻又蠢。
他在網頁上搜索了華醫大實驗室的電話。
手機裏傳來動聽的機械女聲。
·
“遲醫生，有你的電話。”值班的女同事敲開了遲渡的辦公室。
遲渡将眼鏡摘下來放在衣兜裏，桌面上是他為唐骁準備的術後療養方案。
“好的。”
他去了值班室，清冷的聲音剛剛開口，“你好，我是遲渡。”
那邊傳來一個虛弱的嗓音，“遲醫生。”
遲渡的眼神頓時明亮起來，“唐老師？怎麽了？現在都十二點了，是有什麽事嗎？”
“割了腺體，我能開始新的人生嗎？”
遲渡明白了什麽，他柔聲回答說：“唐老師，你随時可以開始新的人生。”
那邊傳來靜噪音，過了好一會，電話那頭說道：“謝謝，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盡早安排手術。”
“遲醫生，是誰啊，怎麽這麽開心？”看他挂了電話，女同事打量着遲渡的表情，她還從未見過遲渡這幅模樣。
“未來男朋友。”
遲渡壓低聲音，尾音帶着不加掩飾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