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鋒利的刀尖在唐骁的脖子上刺出血珠,如同雪地裏的一點紅,刺眼地要命,方鋅墨慌了神,哪怕是唐骁說出不愛你三個字也比不上這滴血來的驚心,生命垂危四個字他已經在唐骁身上經歷過一次了。
“老師,老師你別沖動!”方鋅墨連呼吸都不敢了。
“滾出去!”唐骁喉嚨裏發出破碎的嗓音,血順着脖子滴到領口上,“你知道我會動手的,到時候那個莫須有的殉情成真,你方家是不是真的有能耐全身而退?”
天色漸晚,病房慘白的燈光讓整個世界都變得冷冰冰的。
方鋅墨的腦子像是炸開,原來唐骁覺得,在自己心裏,方家的名譽比他的命來的重要嗎?
“好,好!”方鋅墨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身子低矮着,目光一直鎖定那柄刀,兩只腳踩在地上,“老師……你把刀放下!我不碰你了,這還不行嗎?”
他帶着哭腔,知道那柄刀将他和唐骁的過去斬斷了,那個最愛自己的人真的不再愛他了。
“我說的是滾出去,你聽不明白嗎!”唐骁僵硬着脖子,每一個字都铿锵有力,“你待在我身邊一秒我都覺得惡心!”
他的刀沒有放下的意思,說出來的那些話一點點把方鋅墨刺痛了,他明明記得他們前不久還在家裏愉快地做|愛,可這才過了多久,他的老師就從天堂把他抛向地獄了。
方鋅墨倒退着一步步走到門邊,他眼裏的唐骁越發陌生,愛情是沙子,握地越緊流失的越快,他以前從不把唐骁握緊,但這沙子還是流失了,如今他手裏空無一物,他卻抓得死緊,可他卻連唐骁的衣角都沒有抓到。
急促的護士鈴沒能讓人的頭腦清醒過來,方鋅墨愣愣地靠在走廊的牆上,他還記得定下手術的那天,他在唐曉面前是那麽的有恃無恐,從不擔心唐骁會離開,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絕對對手術一事只字不提。
人的身體部位每一部分都不可或缺,那些信息素帶來的生理刺激如今對唐曉毫無作用了,方鋅墨摸摸唇,他今天靠的那麽近,可那股熟悉的墨香徹底消失不見了。
唐骁的身上,沒有他的味道了。
很快就有護士來,安靜的環境突然變得嘈雜起來,趙成書被擡上了小床進行應急處理,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會看到門口那只敗犬,他們無不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我想我是對方總提過的,以唐老師現目前的身體狀況,您不應該來刺激他。”遲渡微愠,他剛對唐骁進行過簡單的檢查,幸好脖子上的傷不嚴重,後頸的傷口也沒有撕裂的跡象,唐骁的術後恢複進行地很順利。
如果方鋅墨不來的話,那一定會更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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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鋅墨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窗向裏望去,唐骁的目光一直鎖定在旁邊的趙成書身上。
“那是唐老師最疼愛的學生,如果你真的愛他,就不應該做出這樣的事。”遲渡迅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給了方盛崖的助理,那邊很快有了回複,方盛崖表示會把兒子看好,以後絕不會再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而醫院也把方鋅墨列為了禁入人員,這棟大樓,只要唐骁在一天,他就不可能在這裏出現。
“我想你說錯了,我才是老師最疼愛的學生。”
方鋅墨神色冷漠的回過頭看他,除了面對唐骁,他對待別人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尤其是面前這個Omega,原本在他眼裏,遲渡根本不值得他去注意,若不是因為他是唐骁的主刀醫生,方鋅墨一定連正眼都不會給他。
“當初把檢測報告發過來的人就是你吧?”方鋅墨冷笑一聲,“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八的數據就是你幫着造假的?”
遲渡不語,但太過冷靜的表情在方鋅墨眼裏就是默認。
“原本我們走不到這一步。”他走到遲渡的身邊,單手拍了拍那單薄的肩,“好好照顧老師,他的一切狀況都發到我的郵箱。”
“很抱歉,我有責任保護病人的隐私。”
“哦,是嗎?”方鋅墨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的側臉,心裏莫名有種異樣的不快,“真實數據是從你這裏洩露出來的吧,我父親最讨厭辦不好事情的人,你覺得他現在有沒有在考慮找人把你換下來?”
遲渡眉心皺起來,他手裏有幾個很重要的項目一直是方家在支持,出于這個原因,他一直在幫方家做事。
“他能給你的我一樣能給你,好好考慮清楚。”
方鋅墨的手機催命似的響起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這裏了,除了他自己,沒人希望他留在這地方。
離開的時候他在樓下遇到了林敬行的車,那個蒼老的面容直視前方。他原本不想停留,這個老人巴不得他和唐骁分開,如今的現狀對于林敬行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
天空忽然下起小雨,冷空氣到來之後這個城市就很少下雨了,他裹了裹衣服,擡頭看向昏暗的天空,忽然想起什麽,極快地回到了那輛車前。
“校長。”
林敬行斜瞥向他,“你還知道應該來打聲招呼?我還以為你如今連基本的禮貌都不在乎了。”
方鋅墨笑了笑,“老師敬重您,我想我也應該敬重您。”
“那你就該知道,你老師他并不希望再見到你。不論你現在心裏想些什麽,我想你應該放棄那些想法。”
“放棄?林老,您是看着我長大的,從小到大,就沒有一個人教過我放棄兩個字。我的人生格言裏最重要的一句話就是,想要的,就一定要。”
他擡頭望了眼,一下就找到了唐骁的病房,那是天空中最閃亮的一處地方。
“如果你想讓唐骁徹底恨死你的話,那但做無妨。”林敬行哼了一聲,電動車窗向上升起,方鋅墨的手突然放上來,壓力迫使地車窗停止上升。
“林老,有句話我想我需要糾正一下,”方鋅墨的臉色陰沉,“當初我說和老師只是玩玩而已,現在不是了,我要他,只要他,而和我結婚的,也只會是他。”
林敬行心下一驚。
“你這話什麽意思?”法律不允許同性結婚,這毋庸置疑。
方鋅墨松了手,車窗再次上升,在即将關閉的時候他說道:“字面意思。”
病房內,趙成書已經睡着了,經過一系列檢查之後發現沒什麽大礙,唐骁這才放心,但經過這麽大一圈折騰後,他卻完全沒有睡意。
尤其是看到床頭櫃上落下的一片向日葵花瓣。
方鋅墨走後派了人送來花,這代表着太陽的花卻并不能溫暖整個病房,這地方依舊冷冰冰的,消毒水的氣味讓唐骁無法入眠。
他扔了花,任何沾染上方鋅墨味道的東西在此刻都讓他反感。
從窗口望出去,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月亮,彎月像刀鋒似的,冰冷的月光照進來,讓唐骁渾身都沒有什麽溫度。
“你應該休息。”遲渡看見他還沒睡後悄悄進來了。
唐骁點點頭,輕聲說:“你今天應該休假的,很抱歉。”
“這有什麽關系,我家裏又沒人,回不回去都一樣,還不如在這裏,至少能和你,”遲渡頓了頓,“還有同事說說話。”
唐骁垂下頭,嘴角勾起一抹酸澀的笑意。
“遲醫生,給我開一點安眠藥吧,也許只有這樣,我才能好好睡一覺。”這段日子遲渡一直在照顧他,看似是職責,但他仍有些過意不去,更不願勞煩對方這麽晚了還來關心。
遲渡走到趙成書的床邊,替他壓了壓被子,背對着唐骁站了一會兒。
“我不贊同。”
唐骁悄悄嘆了口氣,遲渡是為他好,這一點他并不是不明白,但失眠的人并不會在意安眠藥會不會對身體有害,他正想再開一次口。
“我今天看到有一部關于向日葵的藝術電影,我想你應該喜歡,明天給你辦出院手續,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去看吧。”
“很誘人,只可惜……”唐骁話沒說完,眼睛突然睜大了,“出院?”
就着月光,遲渡從胸口的袋子裏取出鋼筆,拿起病床旁的病歷單,翻到最後一頁,刷刷聲響起,他将其遞到唐骁面前。
光線暗淡,但上面幾個筆力蒼勁的大字仍舊清晰可見。
[批準出院]
唐骁激動地沒能說出話來,在病房裏環視了一圈,咬咬嘴唇,很艱難地說道:“遲醫生,謝謝你。”
他知道讓出院的要求會讓遲渡感到為難,畢竟無論如何,他住院都是方家的意思,這樣既方便監控他,也防止方鋅墨來見他。
如今到了年底的關鍵階段,方氏年年做出來的東西都是精品,一直以來都是只求第一不求第二,因此他們決不允許年度評選的投票受到自家醜聞的影響。
“可如果這樣,你那邊會不會不好交代?”
“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遲渡伸出手,“把手機給我。”
唐骁此時沒想太多,将手機遞過去,不過多久,他看到遲渡點開社交軟件,将他自己設成了置頂。
“你的病情我需要時刻掌控,以後三餐我來負責,平時有什麽問題必須立刻聯系我,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我都需要了解,并且事無巨細,明白了嗎?”遲渡兩手插在包裏,溫柔地點了點他的被子。
“現在,你需要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