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充滿希翼的盯着她,右手慌亂不停的抹着眼角,聲音發抖的說:“那感情好,也像老祖宗。”
定國公夫人挑眉掃了她一眼,玩笑道:“難得你說句奉承人的話。”
梁希宜有些不自在,但是考慮到老人的心情總歸沒有使勁掙脫,她小心翼翼的望着娘親,發現二夫人目光使勁往她身上落,生怕一轉眼就看不到似的,不過片刻,豆大的淚珠嘩嘩的流了下來,無法控制的哽咽出聲。她不由得有些動容,輕輕的喚了一聲:“母親,讓您惦記了。”
“我的兒……”二夫人顧忌不了那麽多的撲了上來,摸了摸梁希宜的發絲,又揉了揉她的臉,言辭結結巴巴的抽泣道:“你不怪娘把你送走就好,快讓我仔細看看。”
老太太見徐氏高高的個子,手忙腳亂的伫立在眼前,忍不住唠叨她:“你再想三丫頭也別像個市井婦人般沒有禮數,她是小輩,還不曾給家裏長輩請安呢!”
徐氏微微一怔,雖然有些不太情願的模樣,還是拉着女兒一一同長輩問好,因為待會定國公爺會過來德尚堂,每個房的姨娘小妾都不曾在場。
梁希宜倒是輕松,在場的長輩不過是大伯母和小嬸嬸,至于姐妹們就是單純的敘舊。她聽他們說起她小時候的樣子,然後嘴角揚起客氣的笑容,她重活于世,雖然懶散,這點事情還是可以應付。
三房梁希宛比她小一歲,據說曾經玩的最好,再加上她一直同她通信倒是最先熟絡起來的。梁希宜仔細打量她的模樣,尖尖的瓜子臉,大大的眼睛,明媚皓齒倒是傳統的美人胚子。或許因為二夫人徐氏皮膚黝黑,二房除了梁希宜其他的孩子都偏黑,難怪老太太似乎對她更為滿意一些。
梁希宜給每位姐妹發了自己畫樣子的荷包,送給男孩的都是統一用紅繩編的鈴铛,因為樣式新穎頗受衆人喜愛。
“國公爺到!”一道禀告聲傳來,定國公大步走入堂內,他來德尚堂不過是打個照面,大老爺和二老爺還有三老爺,在內院書房等候着他。
國公夫人梁劉氏斂起笑容,淡淡的沖着國公爺道:“你到是還知道回來過年。”
國公爺懶得和她争吵,而且滿堂女眷他呆着也不太舒服,問過幾個孫子學業後便打算離開。稍微走了兩步後便頓住腳,吩咐道:“希宜,晚飯後你來一趟我的書房。”
唰的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梁希宜身上,梁希宜眉頭一皺,暗道祖父怕是習慣每天晚上和她說會話了,他怕是忘了此地可不是山裏,又或者老人家就是如此任性?
家裏少爺小姐們加起來十幾個人呢,獨獨待她特別不知道其他人會作何感想。可是不過不管如何,她只能垂下頭恭敬的應聲,說:“孫女知道了。”
國公夫人梁劉氏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梁希宜,表情忽的變得冷淡起來。考慮到今日國公爺傍晚歸府,梁劉氏特意延長了晚飯時間,此時她命人傳飯,丫鬟仆子們頓時變得忙碌起來。
六位姑娘被分在一個桌子上,梁希宜忍不住偷偷瞄着主桌的母親,發現徐氏也不停的回頭,生怕她一會不見了似的。一個不到桌子高的小女孩拽了拽她的衣袖,輕輕的說:“三姐姐,我是希然,娘親說我是你嫡親的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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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希宜一怔,想起梁希然是府裏的六姑娘,她今年不過五歲,兩個人不曾照面過。
梁希然小大人似的撫平衣服上的褶皺,主動靠近了梁希宜懷裏,蹭了蹭她胸前的刺繡,說:“三姐姐你衣服的花樣子真好看,希然喜歡。”
梁希宜喜歡女孩,摸了摸她的頭,笑道:“等做衣服的時候我幫你弄花樣。”
梁希然甜甜的嗯了一聲,又蹭了蹭梁希宜的大腿,輕輕的說:“三姐姐身上好香,平時用的哪裏的香,希然也想要。”
梁希宜皺着眉頭,想要告訴她你還小,不易用香,不過望着她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又不由自主的點下頭。三房梁希宛一把把梁希然拽了出來,調侃道:“希宜你莫要被小妹妹騙了,她呀,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特別財迷,我們每個人的房裏都有被她搜刮走的東西。”
梁希宜詫異的盯着梁希然,發現她臉頰紅撲撲的似乎一點都不生氣,而是理直氣壯的說:“我家男孩多,我要自己攢嫁妝的。”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整個堂內都聽的極其清楚。老太太無語的瞪了一眼徐氏,徐氏尴尬的低下了頭。
大房夫人秦氏笑着沖徐氏說:“以後還是少讓你家嫂子上門了,孩子們最是天真容易聽錯話。”
徐氏低頭猛扒着米飯,她娘家近年來生活有所好轉可是錢財上依然窘迫,再加上幾位哥哥都是武将出身,需要養兵花銷極大,媳婦也都是窮時候讨的沒什麽背景。這些嫂子們沒有一點官家家眷的氣勢,經常來定國公府打秋風讓,她都有些頭疼何況是別人,而且還老和她抱怨徐家兒子太多窮的掉渣,她作為帶走婆婆全部嫁妝出嫁的女兒,應該多貼補下徐家。
梁希宜看出母親的尴尬,笑着捏了捏梁希然手心,安撫道:“你是女孩子以後這種話切莫說了,家裏有祖父祖母,總不會短了你的一分一毫。你要記住,府裏雖然不是娘親管家,但是一切有祖母做主,缺了什麽就去纏着祖母要,祖母心底最善良寬厚,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梁希宜一邊捧着國公夫人梁劉氏,一邊貶着管家的秦氏,五歲小孩子能說出這種話可見平日裏丫鬟婆子沒少發二房人多的牢騷。
梁希然目光皎潔的望着梁希宜,轉身就撲向主桌,趴在老祖宗的腿上,細聲細語的說:“祖母,希然昨晚想吃桂花糕,可是廚房忙着給十少爺做藥膳,根本沒人搭理我的大丫鬟,然後希然就餓着肚子餓了好久,最後給端來一盤南瓜糕,軟軟的,怕是給其他人做剩下的。”
老太太眉頭掬起,目光深沉的望向了秦氏,梁希宜說的沒錯二房徐氏娘家再落魄不堪,她生的孩子可是國公府的孫女,豈能這麽小就開始為生計打算?定是平時哪個嘴巴欠的背後擠兌二房來的。更何況十少爺不過是大房庶出的兒子,卻比二房嫡出小姐還金貴,這怎麽可以?
她沉着臉,剛要發作大房秦氏,就聽到門口處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音。大夫人秦氏的陪房嬷嬷王氏臉色蒼白的跑進屋子,因為太着急沒注意門檻絆了一下,摔了個大馬趴。
老太太啪的一聲拍了下桌子,淡淡的說:“慌張什麽,到底有沒有規矩!”
王嬷嬷唯唯諾諾的擡起頭,雙肩顫抖的跪在地上幾次欲言又止,嗓子沙啞的喃喃道:“十少爺,十少爺剛剛忽的口吐白沫,然後,然後就沒氣了。”
咣當一聲,秦氏桌子上的碗筷掉到了地上,梁希宜望着目光驚愕的衆人不由得低下了頭,她和祖父前腳進門不到一個時辰,府裏就出了人命案子。這事會是誰做的手腳又是要針對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亂了
(上)
德尚堂內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仿佛連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的十分清楚。
老太太眉頭掬起瞟了一眼大夫人,尚未開口問話,就聽到外面傳來斷斷續續哭喊的聲音,一名身穿綠色長裙,披着紅色襖袍的女子在兩名丫鬟的攙扶下走入堂內,跪在地上。
她的臉上滿是淚水,眉眼間的胭脂抹花了眼角,蒼白的容顏上一塊紅一塊黃的極其狼狽。
梁希宛捏了捏梁希宜的手心,小聲說:“這是藍姨娘,老十的親娘,大伯父可喜歡她呢。”
梁希宜偷偷打量着藍姨娘此人,她的頭上帶着淺粉色絹花,高高盤起的發絲被風吹的淩亂,墨黑色的青絲落在鬓角處,襯托着她白淨的臉頰越發小巧可憐起來。
“老太太定要為小十做主啊……”她艱難的吼出聲音,不停的沖着老太太叩拜起來,額頭碰觸石灰地面響亮的聲音,在寧靜的德尚堂內緊緊敲打着每個人的心髒,不過片刻地面上就有了紅色的痕跡,梁希宜撇開頭,眼眶發紅,她曾經身為人母很能體會藍姨娘悲痛欲絕的心情。
老太太始終沉默不語,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要吩咐下來,又有很多話猶疑不決。孩子口吐白沫而亡的事情,怎麽聽都帶着幾分蹊跷。藍姨娘的嗓音沙啞,喉嚨不停的哽咽着說不出話來,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素雲心領神會,向前一步,沖着藍姨娘的兩個丫頭,問道:“還不趕緊扶你們姨娘起來,先把事情說清楚,陳大夫走的時候尚是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去了,還說的那麽邪乎。”
梁希宜不由得擡起頭望向素雲,然後垂下眼眸。藍姨娘右手邊的大丫鬟夏雲趴在藍姨娘耳邊勸說了什麽,蘭姨娘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神情恍惚的坐在了桌子旁邊。
夏雲恭敬的站在堂中央,沖着素雲和老太太回話道:“陳大夫前幾日來說十少爺染了風寒,但是不是什麽大病,開了兩幅藥喂了兩日稍有起色,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今日一早就開始偶爾發抖,奴婢急忙禀了大夫人去請陳大夫,大夫來時十少爺已經面色發青,渾身蜷起來不停的顫抖,大夫說脈搏很亂,看起來像是吃壞東西的樣子,正巧國公爺回府陳大夫就先去看望國公爺,國公爺聽說十少爺怪病就拿了腰牌給徐管事,讓他去西街請李太醫來府上為十少爺診治。”
梁希宜仔細辨認她言辭中的信息,難怪剛才祖父過來時候神色不好,原來還有這麽一檔子事情。
夏雲目光看向梁希宜一眼,欲言又止道:“國公爺說三姑娘回府,全家人難得聚在一起不讓我們拿此事來煩擾老太太,只是沒想過才一個時辰都不到,小少爺就徹底的走了。”
老太太眼眶發紅,年紀大的人最聽不得生老病死,何況還是自己的小孫子,不管庶出嫡出都是定國公府的孫子,而且他還那麽的小。
“老祖宗,你一定要給我死去的兒做主,你不知道他走的有多麽的可憐,渾身發青,小小的身子不停的發抖連哭都哭不出聲,最後還七竅流血,我的兒啊……”蘭姨娘再次跪倒在地,夏雲急忙拉扯住她,滿臉淚水沖着老太太哽咽道:“因為曉得今個三姑娘回府團聚是大喜事,大家都在德尚堂留飯,我們原本不敢說,小少爺去的那一刻不僅口吐白沫,過了一會又七竅流血,看的我們姨娘只覺得有刀片在心口不停的割着,當場暈了好幾次。”
梁希宜忽的擡頭,目光灼灼的盯向了藍姨娘的大丫頭,這姑娘幾次的不停提及她到底有何用意,夏雲發現梁希宜明亮的目光微微一愣,急忙低下頭輕輕拍着藍姨娘的背脊。
徐氏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對,不客氣的站了出來,揚聲道:“十少爺那麽小出這種事情,我們誰看着心裏都難過,但是就事論事,老太爺攔着不讓你們前來告訴老太太,是因為已經遣人去請了李太醫,就算你來回禀老太太不也是要請太醫嗎?家裏從頭到尾沒人耽誤小十的救治,別有的沒有的提及我們家三丫。孩子死的那麽慘是個人就知道裏面有問題,大房的龌龊事情少往我姑娘身上靠!”
大夫人秦氏做不出了,啓口道:“弟妹說的這叫什麽話,大房死了個孩子怎麽就成了龌龊事情?藍姨娘已經很可憐了,不過是想讓老太太調查清楚你何苦雪上加霜。”
“我雪上加霜?我雪上加霜有什麽好處?你們房內死了個庶子誰受益誰清楚!藍姨娘那個丫鬟張口閉口,說什麽三姑娘回來了所以他們少爺死了都要捂着藏着,這都是怎麽回事?今天不只希宜回來,老爺還回來呢,待會她是不是要埋怨因為老爺回來了,所以大房就死了庶子?”徐氏本就是潑婦形象,事關女兒名聲她可不能讓碎嘴的婆子胡亂傳出去,倒成了和三丫有關系了。藍姨娘的兒子死了得利的是大夫人秦氏,省的大老爺總是想讓她把小十過繼成嫡子。
秦氏确實沒有一點悲傷,庶子的死活和她有什麽關系?相反,她覺得解氣!但是此時是敏感時期,稍有不慎就有人敢把害死庶子的罪名扣在她身上,所以她倒是支持老太太調查清楚此事,省的風言風語害死了人。更何況最厭惡藍姨娘和十少爺的女人可不止她一個人,自從大老爺清楚,打死她也不會給小秦氏養兒子後對藍姨娘所出十少爺越發重視起來,不由得導致小秦氏地位下降。小秦氏的算盤打的精明,她有兩個大老爺的骨肉,只要沒有其他男丁大老爺就是和小秦氏綁在一條船上的人。秦氏倒是真有幾分懷疑此事是小秦氏所為,不過選擇在國公爺和三姑娘歸府的日子,到底是巧合還是故意,她不怕因此鬧大了,不調查清楚都不成嗎?
(下)
定國公夫人梁劉氏無奈的盯着雙手叉腰,沒有一點公府家媳婦樣子的徐氏搖了搖頭,臉上燥熱的使勁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吵夠了沒有!”
徐氏沉默的撇開頭,不敢頂撞婆婆的威嚴。藍姨娘趴跪在地上已經淚流滿面,兩個丫鬟扶着她的肩膀默默的哽咽,幾位小主子聽到夏雲敘述弟弟死去的樣子時早就吓呆了,如今又看到兩位長輩大吵出口,一時間覺得彼此的氣氛有些尴尬起來。
老太太的神情恢複平靜,她緊抿着唇,吩咐旁邊的婆子說道:“夏雲,你先扶着藍姨娘回房裏休息。興許是小十身子小對藥物反應和其他人不一樣,才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們誰都不許給我去胡說,待調查清楚了自會有定論!”
藍姨娘欲言又止幾次最終咬住下唇點了下頭,她不過是位姨娘,曾經的最大依仗十少爺去了,老太太若是一怒之下說她胡言亂語,處置了她也是有可能的。雖然很不情願,她還是在幾個婆子的拉扯下,沉默的退出大堂。此事現在鬧的算是極大,就當是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巴老太太也會調查出個結果。
國公夫人沉靜了一會,環顧自周冷漠的說:“都退下吧,大秦氏和王嬷嬷留下。”
二夫人徐氏見沒自己事情了,急忙轉身直奔梁希宜走了過去,說:“三丫,快讓娘看看你變成什麽樣子了,可真是想死我了,我的希宜。”
梁希宜腼腆的任由她抱住自己不停的打量,直到身後面傳來老太太的聲音:“老二家的,待會送三姑娘去老爺書房。”
徐氏一怔,這才想起了剛才國公爺的交代,臉色不由得黯淡下來。
梁希宜見她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無奈,主動拉住了她的柔夷,笑着說:“母親,我先去祖父那裏陪他說會話,然後就去看你。”
徐氏微微愣住,心情頓時好了起來,親生的閨女就是不一樣。別看這麽多年不見面也不會和她生疏的,于是忍不住摸了摸梁希宜的發絲,輕聲說:“娘親等你。”
“恩。”梁希宜鄭重的點了點頭,在母親戀戀不舍的目光裏被徐管事帶到後院的書房。徐管事進書房回話,她借着燈籠的餘光環顧院子裏的景致,池塘的水裏可以倒映出她站在假山旁邊的影子。
“三小姐,您進去吧。”徐管事笑呵呵的走了出來。
梁希宜點了下頭撩起簾子進了書房,書房只有祖父一人,梁三在門外候着。
“祖父!”梁希宜的聲音裏呆着幾分親切急迫,她發現不過才一會不見,祖父怎麽好像隔了許久似的那般想念,又或者她有幾分被小弟弟的突然去世吓到了?
定國公爺放下手中的毛筆,望着梁希宜若有所思的問道:“怎麽,在德尚堂待的可愉快?”
梁希宜無語的看着祖父,都死人了哪裏可能愉快?不過她發現祖父似乎并不悲傷,心裏好受不少,畢竟連面都沒見過又是個庶出的孩子,定國公還不至于怎麽樣。
“府上送的這份大禮你可覺得滿意?”定國公爺自嘲的笑着,眼底晦暗不明。
梁希宜清楚祖父生氣了,不由得嘆了口氣,走到桌前磨着未幹的硯臺,道:“其實一歲的孩子染上風寒,本身就是容易出問題的,祖父您別多想了再氣到自己。”
定國公爺冷冷的哼了一聲,怒道:“氣到自己?他是巴不得我趕緊死了好繼承爵位呢。”
梁希宜一驚,急忙勸道:“祖父莫說氣話,您定能長命百歲的。”她轉念一想,祖父嘴裏的他應該是指的大老爺。大老爺是定國公府的世子爺,如果定國公去了他就可以繼承爵位。這事會和大老爺有關系嗎?大秦氏肯定不會認下小秦氏的孩子,那麽十少爺就是大老爺唯一的希望,就算是為了惡心祖父也沒必要損失掉小十吧,總覺得不劃算。
“你倒是為何趕上今天這種時日?剛才陳大夫過來時就和我說了,小十的脈象和前陣子不一樣,已經不再是風寒,怕是活不過多久。孩子死了便是死了還偏要用這種手段,你是沒有看到孩子死去時候的樣子,簡直是一團血肉。”
“祖父。”梁希宜輕輕喚着他。
“真是想氣死我,連帶着惡心衆人。”定國公府一邊說一邊咳嗽,梁希宜急忙拍着他的背脊,輕輕說:“祖父,正因為如此您才不能出事,否則豈不是中了壞人奸計?”她擡着頭嘴巴一張一合,清澈的目光十分明亮,帶着濃濃的關切之情。
定國公爺看着她柔和的眼眸心裏好受一些,無奈道:“三丫頭,你不會覺得委屈嗎?剛回府就出了這種事情,知情人倒好,不知情的人指不定會怎麽胡言亂語,女孩子家的名聲都受影響。”
梁希宜一怔,祖父擔心的沒錯,這事如果被有心人渲染,倒是有可能變成另外一種說法。只是她離開府這麽多年,又能給誰的利益造成影響,堵上弟弟的性命就為了模糊她的名聲?未免小題大做!
作者有話要說:
☆、夜談
(上)
定國公爺看着梁希宜垂下腦袋專心致志磨墨的樣子不由得搖了搖頭,這孩子的性子是不是被他教育的太平了些,死了人不但沒有一點恐慌還假模假式的同他讨論起來。他的胸口湧上一股可笑的無奈情緒,方才的那點氣似乎被驅散開了。他盯着梁希宜,忽的啓口:“三丫,你覺得這事是誰幹的?”
梁希宜一怔,望着祖父慈祥的目光,想了片刻,斟酌的說:“其實楊嬷嬷在路上有提點過我,說大伯父家無嫡系男丁,所以想讓小十留在大伯母身邊教養,但是大伯母和大姐姐二姐姐都同我的胞弟關系更好一些,再加上我的大哥哥二哥哥在學院讀書前途被幾位老師看好,如果胞弟承襲爵位,就算要顧及兄弟的名聲也不會對兩位姐姐不好,哥哥們也定會幫他,怎麽看都是大伯母最穩妥的選擇。”
“呵呵,這不過是你大伯母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梁希宜點了下頭,道:“是啊,世子是大伯父,他要多麽無能才會把爵位讓給弟弟的親生兒子?而且我爹臭名在外不學無術,怎麽想都覺得這事實在太堵心了,所以我認為如果從單純讓小十去世這件事情來看,大伯父這麽做未免得不償失吧。從利益得失說呢,大伯母和小秦氏以及我們二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當然三房也有可能啦,畢竟大房絕了嫡子這事對大家都有影響,他們過繼三房的子嗣結果也是一樣的。”
定國公爺眯着眼睛,視線盯着跳動的燭火,自嘲道:“話雖如此,但是有句話叫舍不得兒子套不住狼,我這三個兒子,若說腦瓜子最靈的當屬老大,他就是學問不如老三,至今混個閑差做着。”
梁希宜渾身一震,目光不由得暗淡下來,難道祖父懷疑的人是大伯父嗎?但是小十對大伯父來說很重要呀!他可就這麽一個不是小秦氏生的兒子,如果祖父猜對了那麽大伯父對自己也太狠了些,而且做事手法未免有些獨到。
“你是不是對這事有些不信?”定國公莫名笑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孫女。
梁希宜猶豫的點了下頭,這種時候她還是不要亂猜比較好,畢竟對方是她的大伯父。
定國公擡着下巴看着窗外,嘴角不屑的撇了撇,淡淡的說:“這一回,祖父讓你看出好戲,你先回去見你娘吧,我可是聽說她眼巴巴的等着你呢。”
梁希宜尴尬的垂下眼眸,輕聲說:“剛才藍姨娘的丫鬟不過是抱怨了下,因為我的回府不好和老太太說小弟弟的病,我娘聽後非常不高興。她和祖父您一樣,特別維護希宜,所以我答應她一會就去看她。”
定國公贊許的看着孫女,道:“你懂得就好,快去吧。”
梁希宜擡起頭,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祖父,叮囑道:“我剛才有偷偷吩咐梁三讓廚房按照我的方子做了紅燒肉,一會就讓他給您端上了。您可千萬要注意自個的身體,否則就是變成親者痛仇者快的落入他人算計之中。”
定國公愣了一下,失笑道:“你這個丫頭就是老愛胡說八道。”
梁希宜笑眯眯的轉身離開,示意門口的梁三和許管事好好陪着祖父。梁三佩服的看着梁希宜,三姑娘總是可以讓老太爺心情變好。
(下)
梁希宜離開書房後直奔二房居住的香園,夏墨跟在她的身後。二夫人身邊的兩個大丫頭早早在老爺院子門口候着,粉衣姑娘叫素蘭,藍衣姑娘叫做素晨,兩個人都盤着頭,額頭留着齊頭的頭發簾。
素蘭顯得更穩重一些,上前恭敬的說:“三姑娘。”
梁希宜點了下頭,示意她前面帶路,走過一條蜿蜒的長廊和兩個拱門後抵達香園,一路上素晨叽叽喳喳的給梁希宜做着介紹,在提及二老爺時卻頓了下,看了一眼素蘭,不經意似的說:“聽說二老爺受了老太爺責罰,落鎖前氣哼哼的去了西園,所以說姑娘怕是明日才可以見到老爺了。
梁希宜倒是無所謂,怕是她的娘親會有所抱怨,畢竟親閨女回府父親不出面豈不是落了女兒臉面。香園是個三進的院子,從現在二房的人口來說不算寬敞,好在年滿十六歲的少爺會被送到東園單獨居住。
二房子嗣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已經住到離老太爺近的東園,因為四少爺和梁希宜的年齡偏大,房間分別坐落在裏院東西兩側。六少爺八少爺九少爺和六姑娘因為年歲小都住在內院正屋附近,方便二夫人随時看望他們,兩位姨娘住在中院,她倆沒有子嗣又都是徐氏的丫鬟出身往日倒是安分守己,除了二老爺不常歸家外二房看起來是一片安逸祥和景象。
梁希宜一進屋門,二夫人迫不及待的迎面而來,兩只手攥住女兒的柔夷,笑着說:“可算是完事了,楊嬷嬷說你愛吃胡記點心我剛才特意遣人去買還好在關門前買到了南瓜餅,快過來嘗嘗。”
梁希宜不好拒絕她滿是希翼的目光,嘗了一口,味道很甜入口即化,笑着贊道好吃。
二夫人看着她乖順的眉眼整個人仿佛被什麽融化開來,柔聲說:“閨女你喜歡就好,來,快讓幾個小少爺和小姐見過他們三姐姐。”她向身後招手,幾個肉球似的小孩子穿着紅色棉襖一一排開,恭敬的說:“三姐姐。”
梁希宜一怔,有些失笑出聲,急忙拿出準備好的禮物分發起來,聽到母親在耳邊抱怨:“你那個臭老子,自己被老太爺訓斥回來不順心沖我們發火,還把你胞弟叫走了,明天再讓希弟給你問好。”
梁希宜搖頭笑道:“母親,我不過幾年沒回家而已,不用那麽麻煩快讓弟弟妹妹們去睡覺吧。”
“好吧,我讓他們等着你就是讓他們知道娘親不看重任何事情,但是你們幾個兄妹之間必須互相尊重,不許鬧哪怕一點點矛盾,否則就打斷了他們的腿也絕不姑息。”
梁希宜見最小的九弟弟才兩歲左右,迷迷瞪瞪的看着她,急忙從嬷嬷手裏接過來抱了一會,道:“瞧着小九上眼皮和下眼皮都要打架了,母親讓他們都回吧,我也好和您說會話。”
二夫人想了片刻點頭稱是,方才散了衆人只留下楊嬷嬷和夏墨,還有兩個大丫鬟以及三姑娘。她思女心切,兩只手不舍的放開梁希宜的柔夷,一雙明眸不停的從上及下的打量自個的閨女,最後稱贊的說:“我們三丫看着真大氣,這幾年也沒白讓你和老太爺走呀。”
梁希宜笑着安撫道:“那是自然,祖父極其疼我呢,而且山裏空氣特別好,您閨女我現在連翻牆都不成問題。”
徐氏被她逗笑,說:“那可不成,京城裏王公貴爵挑媳婦的要什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沒聽說過誰家樂意要個皮猴,你身體恢複的好我當然是高興的,但是這種話往後就跟我偷偷說便是。”
梁希宜乖巧的點了點頭,道:“母親,父親為什麽把胞弟叫去西園。”西園位于胡同西側,和東園不同是單獨落鎖,有自個的大門。三老爺因為惹了老太爺厭棄也住在西園。總之國公爺也不可能真讓不争氣的兒子流落街頭,于是就盤下胡同西側的宅子命名西園讓他們居住。
“說起來我就來氣,也不知道哪個碎嘴婆子傳的話,說什麽十少爺死了到時候你大伯父就要過繼老四過去當世子了,什麽玩意呀真當我舍得自個兒子叫別人爹媽嗎?你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回來慌慌張張的一頓亂吼,最後還把老四叫走,這別人還沒給咱潑髒水呢你爹就坐不住了!”
梁希宜聽得一頭霧水,道:“這事不會和父親有關系吧?”
二夫人愣了一下,猶豫的說:“誰知道呢,但是我覺得你爹那種游手好閑的人,做點小事都靠不住殺人這種事情應該是做不出來吧?再說如今國公爺還在呢沒人短了你爹的銀子,他愛幹什麽幹什麽,日後就算二房不承爵位,老太爺看在孫子們的面上也不會短了咱們該分的財産,他争個什麽勁。”
梁希宜一陣惡寒,從其他人對二老爺的判斷來說,他應該不至于殺害自個的侄子,但是就怕有人利用他那點貪念,讓他做出了錯事呀,否則事情出了以後他爹慌張什麽!還把胞弟叫走了。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生怕別人不把這件事情往他身上聯想嗎?
二夫人說起二老爺便有一大堆抱怨無法停止下來,梁希宜三言兩語的聽着,直到母親提及她日後的生活安排時不由得一陣頭大。
“快過年府裏會變得非常忙碌,我提前兩個月讓你回來就是為了你能參與進來。娘親沒有家裏的腰牌使喚不動那些婆子,但是逢年過節的時候你伯母會給姑娘們安排些事情,這次老太太發話,你和三房宛丫頭一起幫着準備過年的事情,我且給你争取了三日的休息,到時候你一定要好好表現表現。三丫,過了年你就十三了,娘在你這個年紀都定下婚事了。”
梁希宜皺着眉頭應了聲,既然是老太太發話的她自然不能回絕,而且過年前确實是最忙的時候,但是她和希宛都是初次接觸事務,大伯母應該不會給她特重的活。
“接下來就是拜親訪友,我也都和老太太請示過了,因為你和三房宛丫頭年齡相當都到了議親的時候,打算借着過年的機會帶你們出去轉轉,多讓一些人家相看相看,省的人家都忘了咱們二房還有個沒說親的姑娘呢。”
梁希宜眉頭的褶皺更深了,這生活也忒豐富了點,好在還有三房梁希宛陪着,不至于讓她獨自當個猴似的被所有人盯着。她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的有些感傷起來,京城,我又回來了啊,只是如今的自己卻早已經不再是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分活
梁希宜在家休整三日都不曾見到父親,大家對此似乎都習以為常,并沒有誰特意表現出什麽。她白日裏和兄弟姐妹去給老太太請安,陪老太太說話後就各自回房。
關于十少爺離奇死亡的事情仿佛不曾發生過,老太爺一句不用調查,徹底讓人看不出他的用意。包括梁希宜自個,她知道祖父肯定是要查出個所以然的,但是為什麽要對外宣稱不調查呢?
二夫人從以前的漠不關心到如今的分外關注,這種态度的轉變令梁希宜理不清楚思緒。在她歸家的第四日,兄弟姐妹們按照慣例一早去給老太太請安,然後她和四姑娘梁希宛被大伯母留下。
定國公府大姑娘梁希靜過了年年滿十六,是秦氏嫡長女,已經和禮部侍郎王家的三公子定親。禮部侍郎夫人許宛如是秦氏堂伯母許氏親侄女,同秦氏算隔房的親戚。
梁希靜進門後是小媳婦,不用管家,婆婆又是母親表親,這門親事在外人看起來是相當不錯的,所以近來秦氏春風得意,連帶着對待幾位姑娘都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