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往地上一扔,喊了起來。

“王媽媽,你們想幹什麽!”

王媽媽想起三姑娘再三叮囑接住包裹,急忙奔跑過去撿起包裹,發現裏面不過是破瓷碗。其中有一個還被摔碎了。她猶豫了片刻理直氣壯道:“什麽叫我們想幹什麽,你鬼鬼祟祟的裹着瓷碗離開府邸有什麽意圖?”

“意圖?”夏雲忽的揚頭大笑,渾身顫抖的哽咽道:“廚房前幾日處理雜物丫頭們都知道,李媽媽知道我家裏困難,就給了我一些東西,我帶回家怎麽了!我知道三姑娘不喜歡我,對當初我在老太太面前的抱怨耿耿于懷,一直想尋我錯處。小十死後大老爺從未進過姨娘院子,我和姨娘爛命一條,哪裏當得了三姑娘如此費心。只是這世上人在做天在看呢,王媽媽!”

王媽媽一時啞然,遠處走過來的墨婵見夏雲将此事又扯到梁希宜身上,氣急道:“你少胡說,明明是你家裏困難,藍姨娘說要偷偷賣掉府裏的東西!”

夏雲微微一怔,目光空洞的望着墨婵,指着她大哭道:“你又是誰?我的包裹就在那裏,你自己打開看看是什麽!我夏雲就是不要這條命也容不得任何人誣陷。”

王媽媽偷偷讓人立刻去尋三姑娘回話,同時讓婆子們封鎖出兩道拱門的路口,免得讓更多人聽到夏雲的哭喊,毀了三姑娘名聲。梁希宜聽到消息後不由得面露難色,最終還是出事了!她盯着婆子,問道:“可确認了包裹裏的東西不是骨瓷?”

婆子低着頭,喃喃道:“別說骨瓷,連白瓷都不是,就是廚房處理掉的普通黃瓷碗。”

“……”梁希宜深吸口氣,道:“夏墨,尋來素悠,我們一道過去。”

“姑娘。”夏墨擋在她的前面,說:“要不然您別去了,我讓人将那瘋子夏雲掬起來說話。”

梁希宜搖了下頭,寬慰她道:“外院那條路本就雜人衆多,你現在把她抓起來反而給了碎嘴婆子們猜想的餘地。我對此事一直問心無愧,不怕那些妖魔鬼怪出來搗亂。”說到最後,梁希宜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她還是孤魂野鬼呢,看看最後誰鎮得住誰!

作者有話要說:

☆、發怒

梁希宜一路走來,不時有丫鬟奴才給她讓路後又頻頻看她,外院發生的事情好像一陣風傳到國公府各個角落,許多人想看梁希宜的笑話呢。大夫人秦氏聽說她已經有所反應,覺得暫時不去管,否則怕惹來一身腥。夏雲的舉動太出乎她的意料,若說她背後沒人連她自個都不太相信。

梁希宜特意換了一套淡藍色服侍,披着大紅色襖袍,綢緞似的發絲被盤在腦後,眉眼間留下幾根青絲,她特意抹厚胭脂讓臉色看起來更加端莊大氣,一路上昂頭目光直視的模樣被外人看到,以為是哪位大戶人家少爺新娶進門的管家娘子。

梁希宜仔細反思這些日來,自個是否疏忽什麽,否則為什麽接二連三的突發狀況。夏雲一個大房姨娘丫鬟故意直接和她較勁,到底是為了對付她的胞弟,還是要試探她身後站着的定國公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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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到了。”

梁希宜揚着下巴,清明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地上哽咽流淚的夏雲,告訴夏墨:“你守在外面看着點來人,素悠和我進去便好,她是老太太的人,與其讓他人亂說不如大家都清楚的知道。”

夏墨點了下頭,心裏卻佩服起來自家三姑娘,她也不過才十三歲的年紀,回到偌大的國公府不說長輩應該護着點,就單獨面對一群婆子的刁難,如今依然可以保持淡然不亂的氣勢是非常難得的。這事要是落在二夫人身上,就變成了一頓胡鬧最後就算艱難取勝也落了一身的騷氣。

“三姑娘來了。”王媽媽迎面笑着走來,指着地面的夏雲道:“不懂事的丫頭把姑娘驚動了。”

梁希宜揚起唇角,笑容如同清風般明朗,一時讓衆人猜不出她的心思:“王媽媽辛苦了,你且在一旁看着,至于這地上的瓷碗,我想應該已經證實是廚房的物品了吧。”

王媽媽臉頰通紅,尴尬的點了下頭。其實她最初發現那東西不是什麽貴重物件時,就打算收手,可是夏雲不幹,将事情一下子鬧大,想讓全府人知道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梁希宜看向夏雲,淡淡的啓口:“你這是要鬧什麽,王媽媽不小心碰到了你,發現包裹裏的物件,就算誤會什麽也極其正常。更何況她似乎沒說什麽,你就開始大吼大喊據說還道出我的名字,指着我有意尋你麻煩,可是心裏對我存有不滿?”

夏雲一愣,自嘲的笑道:“三姑娘好口舌,明明是您對我不喜歡我那裏敢對主子不滿。”

“你也知道自個不過是個奴才?”梁希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轉過身看向一旁的素悠,揚起手啪的一聲扇了她一個嘴巴。素悠頓時傻眼,眼眶發紅不明所以的盯着梁希宜。

“可是覺得痛。”梁希宜木然的說。

“嗯。”素悠垂下眼眸,恭敬道。

“可是會不滿。”

素悠微微一怔,急忙搖頭,道:“不會,主子做的事情奴才必須受着。”

“很好,不過你本來就該受,可知為什麽。”

素悠想了一下,她不愧是老太太的大丫鬟,片刻間就想出無數挨打的理由,道:“昨日姑娘讓小的去打聽事情,我明明一個時辰就完事,卻又去了其他院子很晚才歸。夜間亥時,夏墨說姑娘寬衣了,我卻依然告訴她求見姑娘而不是等候姑娘召見,實在沒有道理。”

“既然看的這麽清楚,就罰你三個月月例吧。”梁希宜轉過頭,叫道:“王媽媽!”

王媽媽待命似的立刻站出來,三姑娘連老太太丫鬟面子都不給,更何況她一個辦差事失職的人?

“把夏雲的嘴巴用棉布堵住,我實在受不了她的聲音。”

王媽媽的臉面成了紫茄子,她應該早就堵住夏雲的嘴巴,居然讓主子提醒了。

梁希宜的視線像是一道銳利的長槍,戳在夏雲身上,道:“我之所以過來不是因為你多重要,而是我知道你故意為之,就是為了讓我将事情鬧大,雖然原因我暫時想不明白,但是我願意成全你。我已經令人關起藍姨娘的大丫鬟素昇,她承認藍姨娘确實有說過,将大老爺送她的瓷器拿出去典當,但是你故意讓墨婵聽到這事,還做出偷拿東西的樣子讓王媽媽抓住,現在卻裝成被我欺負的模樣,到底有什麽目的呢?”

夏雲的嘴巴被堵上後變得支支吾吾,梁希宜繼續說道:“估計你定不會承認此事,我也從未想過從你這裏知道什麽,但是你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根據家裏的規矩要罰掌嘴,王媽媽你來實施。”

王媽媽站在夏雲眼前掄開袖子狠狠的甩起了手,一時間整個小院子裏變得異常安靜,清晰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在天空裏,直到鮮紅色的血液順着夏雲口中的棉布留了出來,梁希宜才示意王媽媽住手,她沖着夏雲,淡淡的說:“你就是個奴才,我今個樂意讓人抽你就抽你,日後你最好記得別在我面前講什麽委屈寧可也要之詞,如果有什麽不高興這府裏別的不敢說有就是牆多,你現在就可以去撞!”

“三姑娘息怒。”素悠急忙在一旁勸着,這要是真鬧出人命到時候她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撞啊!不是委屈,不是說寧可不要命也不能被誣陷嗎?”

夏雲流着淚,閉了下眼睛,站起身就要沖西牆撞去。梁希宜大吼一句:“誰也別攔她!”

夏雲跑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她的右手突然捂住肚子站着想了一會,然後回過神,目光莫名的看着梁希宜笑了起來,因為嘴裏的東西使得她悲傷的笑聲中帶了幾分詭異。夏墨忽的從外面跑了進來,慌亂的趴在梁希宜耳邊,小聲道:“藍姨娘死了。”

梁希宜微微一怔,問道:“怎麽死的?”

夏墨擔憂的看着主子,生怕此事牽連到梁希宜身上,畢竟大房死了個庶子,現在連孩子親娘都不在了,就算此事背後是大房自個人設計的,都抵不上兩條人命有說服力。更何況,眼前素雲看起來被三姑娘整治的着實凄慘,真鬧到老太太那裏指不定會被傳成什麽樣子。

“據說看起來像是中毒,也可能是自殺。”

“自殺?呵呵。”梁希宜不屑的撇了下嘴角,她曾經在鎮國公府裏經歷最多的就是庶子和姨娘的慘死。既然選擇了一條沒有底線尊嚴的姨娘之路,那麽就要面對這種選擇帶來的結局。她不同情他們,這世上誰又活的容易了?

梁希宜冷冷的看向衆人,揚聲道:“夏雲謀害藍姨娘後偷走白瓷潛逃,給我抓起來!”

衆人愣了一會立刻有所行動,捆起夏雲,剛才三姑娘說了身為奴才主子說什麽就是什麽,那麽三姑娘說夏雲謀害主子那就是謀害主子。

“送到徐管事那裏,給我徹底的清查!”梁希宜不再去看夏雲怨恨的視線,整理好衣衫,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離開現場,一路上不時有人回頭看卻不敢再多說什麽。

小院裏發生的風波虛虛實實誰都看不清楚,最終夏雲毒死藍姨娘偷走房裏白瓷,被三姑娘抓了的這一說法占據上風。畢竟剛剛回府的梁希宜,沒必要故意為難大房姨娘的丫鬟,所以那些說三姑娘針對夏雲的傳言漸漸被風吹散,當時在場的幾個人記住了梁希宜不容置疑的決斷,選擇一起沉默起來。

反正就算她們跳出來,說其他事情也不會有人相信,三姑娘說的清楚,奴才就是奴才,主子讓你幹什麽你都要受着,連老太太身邊的素悠都不敢反抗其他人誰敢去找三姑娘麻煩?

夏墨一邊為主子慶幸,又發現梁希宜表情似乎并不輕松,奇怪道:“主子可是不舒服?”

梁希宜搖了下頭,道:“讓丁管事再幫我查下夏雲這個人,小十去了府裏沒有徹查,這種時候藍姨娘絕對不會自殺,但凡可以接觸她吃食的人就那麽幾個,夏雲和素昇都有嫌疑,而且我有些懷疑,此時讓藍姨娘死的原因,莫非是她自個發現什麽又或者有人怕我真弄死夏雲嗎?”

夏墨點了下頭,暗道對方真是不了解三姑娘的性情。梁希宜可是典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她還記得在東華山,三姑娘第一次接觸莊子上的租戶時,有個私拿銀錢的婆子糊弄姑娘,梁希宜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就直接送官,并且割了她兩個兒子的差事,有人将此事鬧到老太爺那裏,老太爺象征性的說三姑娘不管如何處罰府裏奴才但是不要和官府扯上關系,三姑娘當時認錯态度極好,轉臉就将婆子夫君家兩個兄弟的職位全部取締,那家人的長輩頓時慌了,不用姑娘說話自個回家教訓鬧事的人,同時暗中給姑娘遞話一定會好好管家自家媳婦,至于差事沒了就沒了,絕對不放她再在姑娘面前出現。後來,再也沒有人敢梁希宜面前說一句謊話,所以當初墨婵塞給她銀錢的事情,她都是直接告訴三姑娘的。

夏墨只道三姑娘這人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擰主兒,卻不知道梁希宜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對任何事情無所畏懼,如果不是定國公爺和二夫人徐氏待她真心不錯,她不會為了他們做到如此。

大夫人秦氏把王媽媽叫來大房,仔細問個清楚,小王媽媽思前想後,選擇性的糊弄道:“據說是夏雲故意讓三姑娘的丫鬟,誤會鬧出了這麽一出。但是小的聽那夏雲哭喊,當真是句句直指三姑娘,若不是清楚三姑娘剛剛回府,我都要好奇夏雲是不是和三姑娘有什麽過節呢。”

大秦氏摸着手裏的佛珠,道:“你确定是夏雲針對三姑娘,不是二房故意為難夏雲嗎?”

小王媽媽假裝思索了片刻,她哪裏敢給三姑娘紮針?當時在場的就那麽幾個人,她索性裝傻道:“奴婢覺得這幾日看着,三姑娘行事極其有規矩,不像是要針對誰的樣子,再說人但凡做事都需要利益關系,奴婢實在想不去三姑娘針對夏雲,能有什麽好處呢,倒是把自個的名聲賠上了。”

大秦怔了一會,現在的結果雖然是夏雲犯錯,但是府裏都知道三姑娘厲害,這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結局不應該是女孩子希望得到的吧?可是夏雲若是故意針對三姑娘,到底有何目的?她的腦子好像變成一團漿糊疼了起來,索性揮手遣王媽媽離開。

大秦氏思前想後決定跑一趟德尚堂,夏雲如今在國公爺那裏關着,她不好上前去問,總要老太太出面才好,別再夏雲也死了成什麽事情?這對于大房和三姑娘的名聲來說都不太好吧?

香園的東廂房內,夏墨看着疲倦的梁希宜道:“睡會吧,姑娘。”

梁希宜點了點頭,躺在炕上,道:“夏墨,你覺得夏雲會不會死?”

夏墨一怔,說:“剛才主子逼她她都沒敢撞牆,可見是個怕死的。”

梁希宜唇角微微揚起,輕聲說:“她絕對不會死的,你且看着吧,這個丫頭有點本事,我倒是要看看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最後又如何讓自個脫身。”

夏墨詫異的看着梁希宜,她的臉頰白淨,睫毛長長的附在眼皮上,不一會就沒了動靜。她輕輕的掖了掖粱希宜的被子,不由得感嘆起來,幾年不曾回來這定國公府怎麽變得和狼壇虎穴一般,主子近來情緒必然是太緊張了,這麽輕易的就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外出

(上)

藍姨娘的死表面上并未引起什麽軒然大波,她不過是大房姨娘,若是需要有人出頭那也是大秦氏的事情,可是大秦氏本來就不待見大老爺身邊的莺莺燕燕,在衆人的沉默下,她并未做出任何反應,只是将此事回應給了老太太,待日後大老爺若是問起也好撇清楚自個的關系。

這事兒可不是她不想管,而是老太太都沒說話呢她哪裏好伸頭?誰知道老祖宗心裏怎麽想的。她已然失去了夫君的寵愛,便更要仰仗長輩過日子了。

梁希宜覺得奇怪的一點,至今為止家裏的三個老爺,誰也不曾對後院發生的事情表達意見,若說她爹和三老爺不表态是正常的話,那麽大老爺死了小妾沒了兒子的主兒,為什麽淡定如常?

眼看着梁希宜回到府裏已經一個多月,二夫人徐氏埋怨大房秦氏分配給女兒的差事太累,沒時間出門,秦氏想到老太太都未對三姑娘略顯強硬的做法做出反應,可見是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老太爺的意思,所以才沒動手吧。至少從側面反映出三姑娘确實受老太爺重視,于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她決定帶二姑娘梁希榴,三姑娘梁希宜還有四姑娘梁希宛前往娘家串親戚。

秦氏有自己的小算盤,她娘家如今有兩個外甥年滿十五六,正好和梁希宜年齡匹配,若是她幫二房徐氏解決了三姑娘的婚嫁問題,到時候再多搭上些嫁妝給娘家,豈不是在過繼二房兒子方面會更穩妥一些。秦氏想的清楚,她這把年歲不太可能繼續生養,那麽後半輩子尋找繼子的最根本原因是,這個男孩必須可以照顧她兩個女兒,若是梁希宜入住秦家,那麽她就有了拿捏住二房老四的籌碼,府裏一直瘋傳三姑娘的身子不好是因為四少爺的緣故,只要她管住了梁希宜,那麽就牽制住了二房老四,想到此處,她決定回娘家好好和嫂嫂們商量一下。

梁希宜一睜眼就覺得右眼狂跳,她這幾日管家管的身心疲憊,不由得懷念起上輩子的生活。清流陳氏一族,和定國公府比起來簡直是太有規矩了,別說丫鬟婆子不敢随意糊弄主子,就是大聲回話都會被母親斥責,重則直接賣了了事,絕對不留煽風點火之人。不像定國公府,十個丫頭裏五個是親戚,一堆家生子,能夠安排一個媽媽處事的位置偏要設三四個婆子,導致這些人閑來沒事除了打牙祭喝酒就是八卦主子!

梁希宜也不是沒有管理過公府之家,當年她嫁入鎮國公府當了十幾年世子夫人,可是那時候身份同現在不同,是正兒八經的管家娘子,處置人不用縮手縮腳。可是現在她不過是協助管家,辦事情既要讓老太太滿意,又不能讓秦氏挑出錯事,還要注意自個尚未婚嫁的名聲,真真辛苦死啦!改日一定要同祖父吐吐口水,幫她相看親事的時候一定要找普通人家,最好還是家裏的小兒子之類的,這樣她才好仰仗國公府的背景努力輕松過日子。

“三姑娘,三房四姑娘的丫鬟過來問話,說他們家姑娘今個穿粉色問姑娘穿什麽,若是姑娘想穿粉色的她就換穿藍色。”夏墨和夏憂整理着她的包裹,拿出幾套服侍供她挑選。

“我穿藍色吧,省的她還要換,其實就算穿一樣也無所謂吧。”梁希宜詫異的看着他們。

夏墨笑嘻嘻的,眨着眼睛道:“大房李嬷嬷特意叮囑奴婢們好生伺候主子更衣呢。”

夏憂臉頰微紅,梁希宜瞬間明了裏面的潛意思,莫非大夫人打算将他們其中的誰介紹給娘家人?不過這是她第一次在京城婦人們的面前露面,應該打扮的莊重點,才好讓祖父幫她說個好人家,雖然重活一世,但是梁希宜從未有過不嫁娶這樣離今叛道的想法。

一個女人在婆家可以做的事情,往往比當個待嫁姑娘被允許的多一些,而且她爹又極不靠譜。她還是在祖父在世的時候把自己嫁出去比較穩妥,要不然以後被她爹賣了她又能說什麽?

前世裏她也見過那些自以為強人的女子,他們或是在外面經商或是打着自力更生的心願,但是最後不是孤老一生,晚年還要把一生為之奮鬥的産業白送給兄長侄子,又或者在中年時候撐不住,嫁給其他人做妾或者繼室,名下産業依然歸男子所有,這便是當今世道的法例。

女子出嫁時可以帶走娘親的嫁妝,但是不能繼承家中産業。除非你選擇成為守竈女,然後為家裏招婿生子。但凡有點本事的男子誰願意做上門女婿?于是他們不但要養着沒本事的男人,還要幫招婿來的男子養妾室姨娘,豈不是吃飽了沒事撐的還嫌自個不夠累呀!

這世道對女子就是這般不公平,所以梁希宜決定守住自個的心,嫁個不錯的老實人家,起初忍忍生個孩子,然後就為對方廣納美妾自個過自個的日子便好。像大房秦氏雖然沒兒子不是照樣地位不容動搖?老太太老太爺憐惜她,秦氏又有娘家不是大老爺想休便可以休的。

想到此處,梁希宜變得分外配合,她洗了個奶浴渾身香撲撲的,抹上上好的胭脂,任由夏憂幫她将發絲一縷縷纏繞起來做了個高挽的發髻。夏墨忍不住在旁邊暗笑,他們家小姐真是好直白,聽說要帶出去給貴婦們相看竟是如此認真做起準備,三姑娘連這個都是有規劃的,還有什麽不是按照規矩來!

(下)

梁希宜穿着得體後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離開香園,走到府外的時候,姐姐梁希榴和妹妹梁希宛已然在馬車旁邊站了一會。他們笑着沖她招了招手,三個人擠上車坐了下來。

今個梁希榴裝扮中規中矩,秦氏大姑娘和她娘家的表親已經定下婚事,所以二丫頭不會再說給秦家,此次回外祖母家,梁希榴更多是給兩個妹妹做陪襯,所以不曾做太多修飾省的喧賓奪主。

梁希宛身着淡粉色長裙,裙面上繡着大朵蘭花,她的發髻微微向右偏着一點,腦後落下了散落的青絲,鮮豔的妝容襯托的她整個人膚白如玉,有如夏日裏河水中碧葉連天的青蓮,雖然優雅又不失少女渾然天成的清秀純潔,相較之下,梁希宜則顯得穩重過足,少了些許這個年齡該有的天真浪漫。

因為馬車空間有限,梁希榴打發走了兩個丫鬟,獨獨留下大房的素果在旁邊伺候。三個姐妹叽叽喳喳的聊了起來,梁希榴簡單介紹着:“我外祖父是國子監祭酒,外祖母曾在尚德公主身邊做伴讀,嫡親的姨母有三個,叔叔有四個雖然品級不高都在朝為官。”

梁希宜仔細聆聽,秦氏家族類似于陳氏的前身,若是再發展幾個朝代或許會成為文職重臣。

國子監祭酒只是從四品,卻掌管本朝最高學府國子監的大學之法與教學考試,影響着衆多學子命運從而備受世人敬仰,聲望極高。客觀來說,秦家是個不錯的婆家人選,只要她自個行事不出錯,長輩們為了名聲也不會過多苛責,秦氏又是她大伯母兩家總不會徹底撕破臉皮,那麽接下來就要看哪位少爺适合他了。

梁希宜想到此處,不由得暗笑起來,她重活一世臉皮怎麽變得這麽厚了?

馬車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抵達了秦府。秦家幾代人不曾出過大學問者,但是歷代為官者衆多倒也形成一股清流勢力,定國公大老爺面對無嫡子的妻子秦氏,不管心中如何厭煩都不曾表現出一丁點,因為他如今的閑差便是秦氏在吏部的嫡親兄長協助得來的。

秦家的大老爺二老爺和四老爺都是嫡出,庶出三老爺外放為官是七品縣令。大老爺和秦家老太爺性格相似,在翰林院編書,二老爺去年剛剛升為正三品吏部右侍郎在秦家屬于品階最高者,所以秦老爺堂兄夫人許氏表親禮部侍郎王大人的妻子,才會和秦氏定下兒女親家。否則對于這些有點實權又自命清高的家族,是不樂意同勳貴結親。秦氏如今想說給三丫的便是大老爺家十五歲的四公子和二老爺家十六歲的二公子。

幾個姑娘戴好帽紗,坐上小轎直接去了後院給秦家老太太請安。秦氏是秦老太太嫡親小女兒,從小嬌生慣養,若不是當時夫君說秦家底蘊太淺,不如和某個勳貴結親增加姻親關系的話,她才舍不得讓閨女嫁入國公府內,後來又發生了小秦氏的事情,眼看着對方生了兩個男孩,不管如何施壓都不可能讓定國公府處置了小秦氏,她索性治死了小秦氏娘親。

秦老太太這輩子最郁悶的事情,就是讓庶女偷了嫡女的丈夫還沒辦法弄死對方,所以在對待秦氏很多事情的抉擇上,都略有偏向。因為秦氏率先送過書信,簡單介紹了下三姑娘梁希宜,她打算好好相看一下,若是這姑娘不錯倒是可以考慮給娶進來做媳婦,同時為女兒在國公府平添一份助力。最重要的是如今女兒就缺子嗣,二定國公二房什麽都沒有就是兒子人口多。

梁希宜小心翼翼的進入後堂,仿佛回到了那日初回國公府的感覺,一屋子莺莺燕燕姹紫嫣紅的姑娘們,為首的老太太一頭銀發,被衆人奉承簇擁着滿臉笑意,沖着他們說道:“快讓我看看哪個是剛從山裏回來的三丫頭,據說厲害的很呢。”

梁希宜微微一怔,不曾想剛進門就被點名急忙的走了出來,恭敬道:“見過老太太。”

一時間周圍的雜聲頓時少了許多,有的捂着嘴角,有的挑着眉眼,若有所思的盯着站在堂內氣質淡定自如,臉頰白皙中微微泛着幾分紅暈的淡藍色長裙少女,定國公府三姑娘梁希宜。

作者有話要說:

☆、相看

梁希宜感覺到無數灼熱的目光落到自個身上,饒是她兩世為人都有些不自在的瞬間紅了臉頰。

秦氏主動上前攬住她的肩膀,大笑道:“娘親,這便是我和您提及過的三丫頭,雖說只幫我管理了一個多月公府事物,卻完全讓下面的丫鬟婆子變得服服帖帖,比起當年我剛和您學習管家時,不知道強了多少。右手邊的是我們家老四丫頭,梁希宛,如今也幫我持家呢。”

老太太點了點頭,目光落到梁希宛的時候不由得一亮,真是個漂亮水靈的丫頭呀,不過十三歲年華,卻生花容月貌皮膚白皙的宛若霜雪,尤其是那纖瘦的柳腰,再過幾年不知道會出落成何等模樣。

她本是對梁希宛有些好奇,小小年紀就可以幫秦氏理家,又生的模樣極好倒是可以考慮介紹給那些老姐妹們,看看哪家的哥兒尚未找到合适的姑娘。不過老太太轉念想起這姑娘的父母是誰,立刻失去了原本的興致。

定國公府三老爺貪戀春香樓頭牌的事情,惹怒聖君被革職反省,他老丈人督察員四品佥都禦使李文修,不顧及情面彈劾他的折子更成為京城熱門事件,誰敢輕易取他們家的姑娘?但凡姻親之間是結兩姓之好,要有多大的仇恨才可以鬧成如此樣子!或許有些家族看在姑娘本身,和公府門面上不介意此事,他們秦家可不想招惹相關麻煩。

梁希宛似乎感覺到了老太太眼底的惋惜,心裏若有所失。她清楚自個的婚事不會比三姐姐好說多少,父親沒眼見的整日情情愛愛,母親為了她和幼弟在公府忍辱偷生,外祖父怕別人說他身為言官不做則,大義滅親的彈劾她爹,種種事情糾結在一起,就等于她在婚事上沒有挑選的餘地。還好定國公府是老太太做主,大伯母不會不管他們,否則靠着她不成事的爹和軟弱的娘,她能尋得什麽好親事!

想到此處,梁希宛看向了被人群圍住的梁希宜,不由得露出羨慕的目光。三姐姐走時候明明又瘦又小,怎麽養了幾年身子回來就成了溫婉大氣的女子。雖然二伯父和她爹名聲都不太好,但是三姐姐卻有彪悍的親娘和祖父的偏愛,她肯定會有更好的選擇,所以……

梁希宛攥了攥拳頭,在婚事上她不會做出一點謙讓,她厭煩透了國公府裏丫鬟婆子們,人前唯唯諾諾,人後諷刺她娘的生活,她一定要嫁個好人家,然後讓所有人對三房的事情閉嘴。

“聽說你在東華山住了四五年,這麽小被拘在山裏可會覺得沒意思?”秦府大老爺夫人滿臉笑意的盯着梁希宜,輕聲詢問道。

梁希宜望着她慈眉善目的樣子心生好感,道:“不覺得日子乏味,我祖父年歲已高,總是吃的很少,為了讓他老人家多吃一些,我研究了幾個适合老年人吃的菜譜。平日裏清晨,給祖父請安後會帶着祖父走一會,然後為祖父安排膳食,催促他保持午睡的習慣,晚上還要算賬,東華山周邊基本都是國公府的産業,祖父怕我在山裏荒廢了,從幾年前就開始讓嬷嬷帶着我學習管理莊子上産業。”

大夫人點了點頭,道:“定國公年輕時曾以一手好字聞名京城,不知道你可學的他幾分精髓?”

粱希宜微微一怔,低下頭謙虛的說:“怕是連皮毛都不敢自稱學到,閑暇時候倒是侍候祖父寫字畫畫,我在旁邊看着偶爾臨摹幾下,卻似乎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她想起秦家大老爺性子淡雅目前為皇上編書,怕是他的兒子也是這種性格大夫人才會有此一問。

“三丫頭害羞呢不敢承認,老太爺可是親自教養她五年之久,自然是習得一手好字。”秦氏摟着梁希宜的肩膀笑道,生怕把她的優點說不盡似的。

梁希宜尴尬的站在人群裏被簇擁起來,秦家嫂子們仿佛說好了似的七問八問親熱極了,搞的梁希宜這個臉皮厚的人,都快受不了不停的看向秦氏求助,過了好久,老太太似乎覺得信息采集夠了,便吩咐秦家大房的四姑娘和二房五姑娘六姑娘陪着她和梁希宛去偏廳玩耍。所謂玩耍不過是女孩子談論琴棋書畫,外加京城出名的戲班子。

待字閨中的女孩子們沒有什麽過多接觸外面的機會,平日裏有個什麽熱鬧場合府上都會請來戲子唱戲,所以姑娘們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近來特別出名的一場戲,

。梁希宜上輩子也喜歡聽戲卻不曾知道這場戲,于是詞窮起來。

秦家五姑娘笑話她,說:“希宜莫非沒聽過這處戲嗎?”

秦家三姑娘臉頰微紅的捏着她,說:“你小點聲,我聽說宮裏有話不再讓沈家班演這處戲了!”

“這處戲很有名嗎?編者何人,沈家班……”好吧,梁希宜承認自個是農村丫頭進城了。

梁希宛拉着她的手,笑着解圍道:“沈家班是三年前突然出名的戲班子,後臺就是胭脂樓的沈蘭若,編者據說也是她,不過好多人都懷疑另有其人呢,沈蘭若好歹二十歲了,若是早能編出那麽多引人入勝的本子不至于現在才出名。”

梁希宜略顯沉重的垂下眼眸,上一世京城胭脂最出名的是沈家,不曾聽說他們家組過戲班子,還編出什麽名劇。後來沈家因為給李若安送了個庶女,她是曾和她家家主沈蘭香打過交道的,她好像是有個女兒叫沈藍若,卻不曾如此出名,怎麽她重活後很多事情發生了改變了嗎?她目前沒有和沈家有過任何接觸,不太可能因為她重生的緣故吧。

“那處戲講了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不過有人說它過多的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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