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斷絕往來,老死不休。她沉着神色,大大方方的點了下頭,仿若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揚着頭,按照曾經受過的教養般一步一步,走向遠處。
歐陽穆冷厲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背脊上。
眼前的女孩從始至終神色波動不大,膚色如雪,面容秀美,粉紅色的薄唇抿着了一條直線,帶出幾分骨子裏難以馴服的倔強。她的背脊挺直,烏黑的頭發盤在腦後,粉白色的裙擺拖到了地上,耳朵上的橄榄色玉石花墜小巧精致,映襯在明媚的日光下閃閃發亮。
若不是剛才聽到她的冷酷言辭,他或許還對她高看幾分。
但是她偏偏如此對待歐陽燦,還可以完全流露出安心的鎮定神色,從容坦蕩,面對他如此的斥責也能忍住眼底的委屈,昂頭離去,可見絕對不是一般閨閣秀女,饒是歐陽穆這種不太動聲色的人,在看到梁希宜離去的樣子時,都會覺得憋屈。
或許燦哥兒徹底遠離了她也是好事兒。
但是歐陽燦顯然不想如此,他邁着沉重的步伐,似乎要追出去,一把被歐陽穆攔住。
歐陽燦流着眼淚,一臉倔強的站在地上,一動不動。兄弟兩個人彼此相望的對視着,時間仿佛就這麽安靜下來,靜止不動。
良久,歐陽燦擦了下眼睛,道:“哥,我想跟你去南寧平亂。”
歐陽穆怔了下,思索片刻,點了下頭,說:“明日就要啓程,你稍後就去打理行裝。”他盯着幼弟,冷漠的眼底難掩一抹柔軟,道:“安撫下你娘,她是真心擔心你。”
歐陽燦咬住下唇,沉沉的嗯了一聲,說:“我一定不拖累任何人!”
歐陽穆沒有說話,眼前的歐陽燦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像他上一世那般,越是想對一個人好,反而越是惹得別人生厭,感情的事情,從來不是努力便可以有所回報。
歐陽穆拍了拍歐陽燦的肩膀,邊走邊随意的說:“不是你不夠好,是她根本不适合你。”
歐陽燦身子一僵,悶聲道:“我不會再這麽纨绔下去,早晚有一天,我會适合三丫的。”
歐陽穆神情一沉,看着歐陽燦異常堅定的神情,暗自決心,趁着這次南寧平亂一定把他的心給扳回來,梁希宜都已經那般說了,弟弟再往前沖只會撞的頭破血流,關鍵是對方不會有絲毫憐憫之心,而且歐陽燦顯然承受能力沒那麽強大,根本做不到對于女方的拒絕無動于衷。
大殿內白容容如同淚人一般,哭的稀裏嘩啦,長公主圍着他不停的安慰,見到歐陽穆總算把歐陽燦帶回來,小聲吩咐宮女說:“命人倒水,來給燦哥兒梳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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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小跑着出了大門,白容容擡起頭,難掩怨氣的說:“你追出去人家也不搭理你吧,我再也不想聽關于梁希宜這個丫頭的任何事情!”
歐陽穆背後戳了一下歐陽燦,歐陽燦識時務的走了過去,輕聲說:“娘,您別哭了,我錯了。”
白容容胸口的怒火在聽到兒子軟軟的一句道歉後,立刻散去了大半,但是礙于面子不好摟住兒子痛哭,只是使勁的嘆了口氣,孩子真是爹娘的讨債鬼!
歐陽咬着下唇,低聲道:“我下次再也不随便欺負他人,讓人看不起了。”
……
白容容微微一怔,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我不想繼續在國子監蹉跎下去,我讀書也不好,我要跟着大哥去南寧平亂!”
白容容頓時呆住,如同五雷轟頂,本能的吼道:“不成!”
……
長公主也被驚訝到了,皇後娘娘和歐陽穆對視一眼,心裏想完蛋了,白容容怕是又要崩潰了。果然白容容剛剛恢複的神色立刻變得不好起來,泛紅的眼圈立刻溢滿盈盈淚珠。
歐陽燦低着頭,神色堅定,屈膝跪地,沉默起來。
白容容深吸了一口氣,怒道:“你為了女人就要如此違逆我嗎!這次進京你爹是怎麽和你說的,你忘了自己的責任了嗎!”
歐陽穆急忙咳嗽了一聲,長公主和歐陽皇後同歐陽家再親近,也是黎國的公主和出嫁女兒,不是什麽都可以當着他們面前随便說的。
白容容氣哄哄的瞪了一眼歐陽穆,捂着胸口委屈的不得了。在西北的時候,歐陽月偏要娶農婦為妻就已經令她惡心得不得了,考慮到歐陽家第三代在京中許久不曾露面,這才決定讓歐陽燦入讀國子監,将籠絡住的京中勢力重新打理一遍,再尋一門得力的親事。
可是現在……他居然要去和穆哥兒跑到南寧平亂!安王餘孽若是好打發,不會在皇帝登基三十餘年後的今日,尚未鏟除。當然,這也和靖遠侯府私下裏的縱容有一定關系,畢竟若是安王一派真死絕了,歐陽家的用處就少了許多。但凡打仗就會有死傷,她那裏舍得親手帶大的兒子跑到這種地方去,不但要小心安王餘孽,還要提防皇家的暗算……
母子二人僵持在大殿中,連皇後娘娘歐陽雪都不知道如何勸說。照她的意思,歐陽燦想娶梁希宜就讓她娶,歐陽燦想去南寧就讓她去,白容容就是被寵的太矯情了,于是動不動就覺得受了莫大的委屈,但是偏偏寵她的人還是會繼續寵她,這不太後娘娘睡醒了,立刻派人過來接白容容。
白容容盯着跪在地上的兒子,心裏其實是特別心疼無奈的,但是若此時點了頭,日後又怎麽說拒絕的話呢。還好太後娘娘傳來旨意,剛好給她解了圍,她擦了下眼角,挽着長公主的手,随同宮女一起前往太後娘娘午睡的地方觐見去了。
皇後娘娘歐陽雪長噓口氣,急忙吩咐人傳太醫,上水幫燦哥兒收拾收拾。跪了那麽久,別說白容容當媽的覺得心疼,皇後娘娘也看着不舒服呀,畢竟在場女性就她是姓歐陽滴。
歐陽燦膝蓋發軟,始終站不起來。歐陽穆見衆人亂七八糟的攙扶着,二話不說蹲了下來,屈膝跪地,稍微揉按了一下,擡頭看向歐陽燦,道:“如何?”
歐陽燦點了下頭,哽咽的說:“大哥,我心裏真難受。”
歐陽穆沒說話,站起身子拍了拍手,淡淡的說:“忍着。”
歐陽燦的下唇已經可以見到牙印咬出的血痕,使勁的點了下頭。
歐陽雪看在眼裏略微驚訝了一下,她聽說娘家的幾個侄孫兒都是兄長親自教導,就是怕他們會有許多大家族經常鬧出的隔房矛盾,現在看來兄長的教育手法倒是有一定成果。
她本是家裏嫡出最小的女兒,年齡其實比靖遠侯世子爺還要小上幾歲,同歐陽穆父親差不多大,小時候兩個人玩的最好,所以歐陽穆後來屢次進京,她都是當成親兒子般仔細照顧,非常看重。
“娘娘,二皇子偕同六皇子在外面等候。”宮女從門外走了進來。
歐陽雪點了下頭,示意讓兩個孩子進來。六皇子比歐陽燦小上一歲,生的唇紅齒白,原本白淨的膚色因為這幾年在西北待下去,變成了古銅色,他一臉焦急的看向了歐陽燦,同母後問安後便走了過去,道:“你沒事吧,誰欺負你了,揍人的時候幹嘛不叫上我!我娘沒說你吧。”
“……”
歐陽雪看了一眼同歐陽穆,歐陽燦站在一起拉拉扯扯的六兒子,又看了看始終面如常色站在一旁的二皇子黎孜塵,不由得心底五味具雜。
二皇子年方二十,身材修長高挑,氣質儒雅,像極了聖上年輕時候的樣子。但是為人有些不太變通,被那群老古董教育的重文輕武觀念根深蒂固,難怪連皇帝都有時候說他太古板了,從而更偏好疼愛小五多一些,她是真希望二皇子可以多親近親近她娘家呀。
大皇子去世後,二皇子是皇上最為年長的孩子,同時出自東宮,按理說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人選,卻多年來被皇上壓着,隐約有執意立賢之意。不過朝中大臣都不贊同如此選擇,否則容易引起內亂,更何況皇後娘家還拿着兵權。
歐陽雪回想起這幾年她同皇上的關系,如果小四沒有去世,或許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小四性子活潑懂事,非常懂得進退,還會讨皇上歡心,即便那時候歐陽家同皇上已經隔了心,皇帝都不曾苛待小四,可是後來……
歐陽雪攥了攥拳頭,有人讓她的小四死了,那麽她便讓對方生不如死!
六皇子聽說歐陽燦要和歐陽穆一起去平亂,不由得眼睛一亮,回過頭沖着母後嚷嚷道:“我也要和大哥一起去!”
二皇子皺着眉頭,道:“誰是你大哥?”
六皇子察覺到口誤,急忙修正,說:“我也想去平亂!”
二皇子不等母親說話,便阻攔的道:“昨日大學士留給你的作業還沒有做呢吧。”他可不希望唯一的嫡親弟弟成了武夫。
六皇子吐了下舌頭,說:“都什麽時候了,這幫人還讓我做作業。偏要等安王餘孽都跑來京中作亂,我扔過去一本作業他就走了嗎?”
皇後娘娘歐陽雪咳嗽了一下,道:“胡言亂語!你好不容易回京待些時日,就要跑去出嗎?為娘不許!”
“母後……”六皇子撒嬌似的喚道,二皇子一本正經的訓斥他,說:“你虛歲十二,已經是大人了。父皇說過你在京中的時候,要按月份考校你的功課,莫讓父皇失望。”
六皇子無語的望着兄長哥哥,父皇就是那麽一說而已吧!他還當真啦!父皇哪裏有時間考校他的功課,若是當真心疼他,也不會在宇文靜這件事情上提都不提他一個字。這種冠冕堂皇的言語,唯有二哥信吧。
二皇子生于皇後娘娘同皇帝關系尚可的年月,自然同皇帝感情非同一般。
六皇子七八歲就被扔到西北外祖父家,心裏難免對父皇有些隔閡,更何況離開皇宮遠了,眼睛才不會被拘禁起來,聽到的更多,知道的更多,想到的更多,于是越發寒心。
尤其是皇上這幾年來對于外祖父家的種種污蔑和削除權利,對于身在西北的六皇子可以說是親身經歷,慘不忍睹。還有他記憶裏四哥哥的死……
皇後娘娘的目光投向了歐陽穆,歐陽穆心領神會的點了下頭,道:“南寧其實根本沒多少安王餘孽,皇上不過是不放心才令我親去,怕是沒幾日就可以搞定,你還是留在京中等我,多多陪陪父母兄弟,怕是待不了多久就又要啓程回西山軍營了。”
黎孜念一向最聽歐陽穆的話,此時歪着腦袋想了片刻,道:“那好吧,你們快些回來,京城太過無趣,父親給我請了好幾個大學士管着我,實在是無趣透頂。”
“身為人子,怎麽可以對長輩不敬?”二皇子又插話了,歐陽穆垂下眼眸,六皇子不屑的撇了撇唇角,說:“二哥,你剛剛不還說要去看望下祭酒大人的孫子嗎?我剛才聽人說他已經醒了,要不然你過去看看,表達下燦哥兒對于對方的慰問。”歐陽燦打了人,讓皇子去慰問,夠可以的了吧!
皇後娘娘思索片刻,道:“我剛才已經派人過去看望,如今太後娘娘醒了,怕是還要安排一撥人過去,你也一起去看看吧。這事兒畢竟燦哥兒不占理,我們在大道理上應該認錯。”
二皇子點了下頭,恭敬道:“孩兒也覺得這事兒是表侄的錯,不管發生什麽,君子動口不動手,世間事情,都應該先講道理,以理服人,而不是動不動便拳腳相向。”
……
歐陽穆挑眉,拉了一下又要說話反駁的六皇子,偷偷的搖了搖頭。六皇子本就同二皇子不親近,他不想六皇子在他們面前過多維護歐陽家,反而令二皇子更加親近不起來。如今皇帝怕是巴不得他們兄弟二人隔牆,歐陽家自個內部出現問題。
六皇子在西北生活慣了,完全繼承了歐陽家護犢子的性格。不管歐陽燦對或者不對,他們自個人可以說,卻無法允許外人多說什麽。再說不就是個女人嗎?照着六皇子的意思,他們家燦哥兒看上梁希宜是梁希宜的福氣,在這矯情來矯情去有什麽意思。
所以這件事情鬧到最後,包括連太後娘娘,雖然都認為燦哥兒不應該胡亂打人,但是梁希宜如此殘忍,不留情面的拒絕燦哥兒,在他們看來就是欺負自己家的孩子!
四月中旬,梁希宜的大伯被人參了一本,說是北方一處養馬的畜牧場子鬧了瘟疫,太仆寺兩位少卿都被皇上訓斥,勒令停職回家反省。一時間,定國公府愁雲滿布,梁希宜心裏清清楚楚,這不過是歐陽家在故意為難大伯父,給歐陽燦出氣而已。
她心裏不會太過悲喜,但是怕祖父傷心,平日裏整日陪在祖父身邊。
秦寧桓的傷勢已無大礙,之所以會昏迷不醒是因為打架時被推倒在地,磕到了額頭。還好多是皮外傷,沒多久便已經痊愈。關于此次事件的原因大家都閉口不提,秦家似乎還有同梁家結親的意思,秦寧桓還在養病期間給梁希宜寫了一封長信,除了談論傷情之外,最後說道,聽聞歐陽家小公子怒火攻心的緣由,竟是你思我念我喜歡我,我亦甚是歡喜,亦甚是歡喜。
梁希宜讀到此處只覺得眼眶發脹,有些濕潤起來。近幾日她壓力巨大,感受到衆多異樣的眼光,胸口仿佛堵了一道悶氣,無處發洩。此時看到秦寧桓故作輕松的口氣,仿佛沐浴春風,有一股暖流湧上心田,不由得唇角噙住幾分笑意。
這個不要臉的臭家夥,傷勢都已經如此,還敢拿自個打趣。
她合上了信封,放入百寶盒子裏。
由于秦氏的兄長在吏部工作,掌管官員調度,被停職的大老爺倒也識趣,整日裏留宿秦氏房裏,企圖讓舅爺幫忙說情兒起伏。整整一個月過去了,居然傳來秦氏懷孕的消息。
秦氏三十二歲,當真是高齡産婦。
梁希宜望着她紅光滿面的容顏,真心希望她可以一舉得男。這樣大老爺估計就不這麽折騰了,她爹也能不異想天開,企圖讓兄長過繼自個兒子,大家相安無事最好啦!
四月底,南寧傳來安王餘孽平亂大捷的喜訊,皇上尚不及賞賜歐陽穆,就有人将靖遠侯府縱容家裏小公子,毆打朝廷命官之子的事情重提,企圖蓋住歐陽家原本的功績,朝中衆人熱議。
随後,南寧再次傳來活捉此次叛亂的主謀,自稱安王庶子的黎孜英,并且把他活着送到了京城,于是皇帝一陣頭大,朝中重臣就如何處置黎孜英展開了激烈的争辯,歐陽燦的事情仿佛滄海一粟,被衆人遺忘了。
如果殺了黎孜英,未免有骨肉相殘的輿論導向,日後提起來難免會說皇帝無情,更何況現在皇帝垂老,不願意殺人,尤其是親人,于是無奈中采取了幽禁的處置,心裏暗罵歐陽穆不懂事!直接在南寧殺了不就完了,弄出這麽多事情來。
五月底,歐陽穆在白容容三番兩次的來信催促中,率先帶着歐陽燦啓程回京。歐陽燦這兩個月下來皮膚被曬的黝黑,更顯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明亮清澈。
抵達京城後,城門口的禁衛軍一看是歐陽家的子弟,立刻恭敬行禮,迅速将擋在路中間的栅欄搬開。周圍百姓不時擡眼望了過去,這年頭敢在大街上騎馬的人非富即貴,但是如同這般英俊高挺,卻又隐隐帶着幾分貴氣的少年卻是鳳毛麟角,于是忍不住駐足觀望。
兩個人抵達靖遠侯府的時候,發現白容容凜然已經在外面候着,她一下子撲到歐陽燦的面前,兩只手不停的摸着兒子的臉頰,擺正了仔細查看,心疼的感受着兒子手腕處變得粗糙的痕跡,淚水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歐陽燦頭皮發麻,不時向歐陽穆使眼色,最後兩個人勸了白容容半天才得以進入侯府。
晚飯後,歐陽燦熬不過白容容再三的唠叨,逃命似的飛奔回屋子悶了起來。他打開自個的包裹,倒出了所有在南寧攢下的小玩意,一一篩選,琢磨着梁希宜會喜歡什麽。
他記得他說過,不要用你自個的喜好去猜測別人,于是拿出兩本破舊的食譜。這兩本食譜是搜索安王世子藏身處時候發現的,據說有些年頭,梁希宜那麽喜歡改良膳食,定是會喜歡吧。他小心翼翼的将書本的外面仔細磨平了,視線死死的盯着書本,不清楚在想什麽。
還有幾個當地特殊的八寶盒,設計的極其精致,下面還有小抽屜的機關,非常好玩,或許三丫也會喜歡呢。
每每想起梁希宜,歐陽燦都喜歡故意忽視上一次見面的難過心情,他試圖想将她徹底趕出自個的記憶,卻發現特別的難,反而是任由回憶不停的沾染着那張冷漠的面容,他才可以覺得日子過的有個奔頭。罷了,既然讨厭她反而讓自個難過,不如順着心意去對她好,然後設身處地從她的角度去換位思考,如何對她好,這似乎成了歐陽燦必修的功課,每日都在鑽研着什麽。
歐陽穆想改變歐陽燦的想法,為了讓他靜下心來,教他雕刻,他随手雕了幾個木樁,不管腦子裏想的是什麽樣子,最後都變成了那張不近人情的面容。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南寧時,歐陽穆找了幾個他曾經玩在一起的朋友帶他上了煙花之地,妖嬈美女衆多,也有故作清高的,更有看起來十分純情的少女,但是歐陽燦就是對誰都提不起半點興趣。見的女孩子越多,反而越是忍不住拿他們同梁希宜比較,于是越發覺得三丫更好看,更爽利,更厲害,還更冷酷無情。反正不管梁希宜在別人眼裏多麽的差勁,都敵不過他自個樂意喜歡。
歐陽燦将玩意整理好,自個看着覺得特別高興,但是轉念一想,不管他準備什麽,梁希宜都不會喜歡的,整個人一下子又變得低沉,萬念俱灰。
歐陽穆總說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麽拿不起放不下的,但是唯有歐陽燦自個清楚,他現在拿得起放得下的就剩下筷子了。
嘎吱,屋門被推開,歐陽燦尴尬的回過神,對上了兄長無奈的視線。
“哥!”
歐陽穆沒說話,盯着桌子上被歐陽燦包裹整齊的一件件禮物,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作何感嘆。感情這種事情,如果自己想不開,誰說都沒有用。
“你不是說再也不打擾人家了嗎?”
歐陽燦一愣,垂下眼眸,無精打采的呢喃道:“我不打擾她,就是看她一眼,把東西送過去。要不然交給白若蘭,就當是她給的好了。”
“那你還想看人家?”歐陽穆無語的盯着歐陽燦。
歐陽燦臉頰通紅,低聲道:“我就看一眼,然後就走,成不成。哥,你還去哪,什麽時候離開京城,帶我一起走吧。我一回來就覺得不舒服,幹什麽都不踏實,煩透了。”
“……”
“我,我還是想去看一眼三丫,然後明天就離開,成嗎?”
歐陽穆皺着眉頭,說:“大伯母不會同意的。”
歐陽燦煩躁的撇開頭,道:“求你了,哥……”
歐陽穆無語的搖了下頭,冷漠的眼底在望向弟弟的時候始終帶着憐惜的情緒,說:“好吧,稍後我就帶你去定國公府,不過舉止小心點,別被人發現了,否則那個臭丫頭又會心裏陰暗的胡亂揣測,講出一堆戳人心的話來。”
歐陽燦一想起梁希宜的不講情面,眼眶就莫名的發脹,胸口揪心的疼着,他點了下頭,道:“嗯,我有志氣,看一眼絕對就走,也絕對不去找無關人士的麻煩。”
歐陽穆點了下頭,盯着眼前這張稚氣未脫的臉頰,在燭火的跳動下,隐忍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兩個大男人要去爬女主牆頭了。。。
在工作時間碼字。。。老板雇我太虧了。。。
謝謝肉鬆的霸王票!
我也快累劈了 淚~~~
☆、50
夜幕降臨,歐陽穆同歐陽燦換上夜行衣,偷偷的溜進定國公府。
兩個剛剛平定安王之亂的少年小将軍居然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情是夜探國公府。
歐陽穆有那麽一瞬間的後悔,這一世他還是第一次為了見個姑娘把自個搞成這樣。關鍵是歐陽燦異常興奮,哭喪了許久的面容終于再次神采飛揚,緊張兮兮的希望可以見梁希宜一面。
看到弟弟活過來了的神色,歐陽穆心裏嘆了口氣,就當是再允許燦哥兒任性一次吧。他或許真應該同大伯母商量一下,不如讓燦哥兒和他去西山軍營,或者回西北,反正只要不留在京城就好。
梁希宜對歐陽燦影響實在太大了!
秦氏懷孕以後,為了保住肚子裏難得懷上的子嗣,将管家大權放手交給二房徐氏同三房李氏。
定國公府果然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最後還是老太君拍板,由三房夫人李氏挑頭,二姑娘梁希榴,三姑娘梁希宜,四姑娘梁希宛協助理家。四個人裏,梁希宜脾氣最硬,做事情講究鐵腕政策,不知不覺中成了四人之主,主要是婆子們就不敢得罪她。于是梁希宜變得異常忙碌起來。
進入六月,天氣變得炎熱起來,梁希宜基本上天天都要洗澡。
房間的書桌上落了一疊厚厚的賬本,考慮到秦氏年底要生了怕是沒時間管年底的賬單,索性在半年結賬時她徹底都接過來,不明白的立刻去請示秦氏和祖母,防止年底抓瞎。
她梳洗完後,将長長的發絲晾幹了,梳了起來盤在耳後,手裏拿着筆,對着賬單同夏墨一起做筆記。一只小兔子為了夠外面的胡蘿蔔,竟是沖出了沒有上鎖的籠子,在桌子上蹦蹦跳跳,然後被旁邊忽然鑽出來的小狐貍撞了一下,滾了一圈,跌落在墨盒裏,變成了黑胖兔子。
梁希宜一陣惱怒,又無法置胖兔子不管,命人去倒水給它洗一洗。
“姑娘,奴婢去給桓桓洗澡吧!”有丫鬟過來接過兔子,闖禍的小狐貍尚不知怎麽會是,見兔子跳進墨盒裏就黑了,自個也毫不猶豫的跳了進去,于是梁希宜非常抓狂的給它揪了出來,扔給夏墨。
小狐貍的名字叫做小阿壽,是梁希宜上一世二女兒的名字。
她上一世只有兩個女兒,兒子是過繼而來,所以始終說不上有多疼愛他。原本在和歐陽燦決裂的時候,她想過處理掉小狐貍和小肥兔子,但是養了一陣時間,又喚那些名字喚習慣了,着實舍不得扔掉,反而變本加厲的越發寵愛起來。
這一世她上有祖父疼愛,下有弟弟維護,沒誰需要她溺愛着,索性把兩個寵物當成親閨女養了。
小狐貍人精似的趴在丫鬟的肩膀上可憐兮兮的盯着梁希宜,梁希宜不由得莞爾一笑,道:“把木盆就放在院子裏吧,我幫他們一起洗。”
夏墨笑着應了聲,姑娘真是疼愛這兩個小動物,不過話說回來,姑娘平日裏除了管家就是寫字,有兩個小動物陪着解悶也是好事情。
因為梁希宜正式管家,再加上她大部分閑暇時間都是陪着祖父,便将房間搬到了老太爺旁邊的院子獨立居住,不再陪同二房女眷留在香園了。
丫鬟們将木盆放在院子中間,試好水溫同梁希宜禀報。
梁希宜放下收拾好賬本,坐下記號,走出房門,盯着被兩個婆子放在水盆裏泡着的狐貍,不由得失笑出聲。狐貍毛遇到水後,緊緊的貼在了小狐貍身上。
小狐貍仿佛去了一層皮,獨留下一對渾圓渾圓的黑眼珠。
梁希宜挽起袖子蹲了下來,将溫水輕輕的擦拭過它的身體。那雙墨黑色眼珠露出的膽怯神情,像極了她上一世的阿壽,出生在她同李若安感情最差,卻是鎮國公府最為輝煌的年月。
關于歐陽燦同皇家的那些記憶仿佛不曾發生過,她根本沒有去關注安王平亂的事情,雖然偶爾聽下人們追捧歐陽家的小将軍是如何英勇無比,英俊潇灑,與她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梁希宜的心思很小,只想找個祖父喜歡的普通人,嫁個普通人家踏實的過完餘生。
所以她并不清楚歐陽燦已經回到京城。
歐陽穆沒想到會看到梁希宜如此溫情的一面,立刻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歐陽穆回過頭,發現身後的歐陽燦完全看癡了!他的視線目不轉睛盯着遠處笑盈盈的梁希宜。她穿着最為樸素的白色長裙,綢緞式的墨黑色發絲很有質感的盤在耳後,露出了小巧的耳垂,堅/挺的鼻尖,和一雙仿若夜空裏,燦爛寒星般明亮的眼眸。
歐陽燦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歐陽穆擔心他發出聲音右手捂住了他的鼻息,往後輕輕一拽,帶着他躍到了旁邊的牆上,低聲道:“穩住!”
歐陽穆可無法接受自個一世英名被毀,最後傳出爬出牆頭的傻事兒。
他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同情歐陽燦,從而任由他來了這裏,什麽狗屁只看一眼,在梁希宜這件事情上,歐陽燦就是沒有原則,沒有誠信的代表。
梁希宜似乎給小狐貍洗完了,拿着一塊布将它包裹起來遞給夏墨。
夏憂手裏裹着小兔子,說:“姑娘你不管桓桓啦,這家夥剛才可不老實呢,八成是清楚媽媽居然只顧着小狐貍,而不管它了。”
歐陽穆渾身微微一震,墨黑色的瞳孔深深的一縮,突然心口莫名的發疼,手一顫不由得加大手勁攥住了歐陽燦的手腕。歐陽燦好像也受到什麽刺激,渾身顫抖起來。
歐陽穆這才反應過來,所謂桓桓和他記憶裏的桓桓不同,怕是暗指秦家二公子秦寧桓吧。他竟是渾身冒出冷汗,真是奇怪,他在震驚什麽,又在害怕什麽,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梁希宜給小兔子起名秦寧桓的字,一切順理成章。
他握住情緒不穩定的歐陽燦的手腕,眼神莫名的又掃了一眼梁希宜。她正抱起小兔子,輕輕的放在嘴邊,使勁的親了一下,她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極其自然,怕是平時就是如此同兔子相處。她對待一個畜生都可以做到如此平和,為何就不能包容燦哥兒呢。
梁希宜夾着兔子回來屋內,吩咐丫鬟們幫桓桓換了新鮮的草墊褥子,放入籠子。她平時不太關着桓桓,雖然放入籠子裏,但是籠子關着的門都不上鎖,若不是桓桓經常随地大小便,她是不介意讓它陪着她在床上共枕的。
梁希宜親了親桓桓,又抱了抱阿壽,吩咐夏墨熄了燈,上床睡覺,明日又是循規蹈矩的一天,但是梁希宜享受每一日陪同祖父,寵着桓桓,阿壽的輕松生活,偶爾還會接到秦寧桓的書信,她當個樂欣賞,又暗自對他故作輕松的調戲有些感激。這世上有幾個女孩可以在婚前同未婚夫相見,她實在是比大多數女孩子都要幸福萬分,所以她很知足,越發孝順祖父,希望他安享晚年。
歐陽穆見梁希宜睡了,就拉着完全拎不清楚自個在幹什麽的歐陽燦離開了定國公府。
城東昏暗的街道空無一人,明黃色的月光傾灑而下,将兄弟二人的身影拉的特別的長。
歐陽燦不情願的邁開腳步,每一步都走的是那般沉重,他突然停下,低聲道:“哥,我,我還是不能放下梁姑娘,你能不能幫幫我?”他擡起頭,倔強的看着歐陽穆,眼底是亮閃閃的淚花。
歐陽穆微微一怔,目光幽深的凝望着眼前稚氣的臉龐,思緒卻莫名的回到了第一次見到梁希宜的時候,她盯着自己,一副震驚錯愕的容顏。
她,真的沒見過他嗎?
不知道為什麽,在面對歐陽燦的請求時,他竟是無法很确定的點下頭。
他同梁希宜第一次見面,她就很肯定的認出他自己,但是他可以完全确定不曾見過定國公府三姑娘。但是考慮到歐陽燦和白若蘭同梁希宜的關系,倒是不排除梁希宜可能會從白若蘭那裏得知他樣子的可能。
梁希宜懂得陳諾曦外祖家特殊的刺繡手法,但是這種手法雖然稀奇卻不是陳諾曦外祖家獨有,倒也可能來自其他途徑。還有對于葡萄幹醬的特殊用法,但是也确實不排除有很多人這樣用着,可是這一切若是都發生在一起,會意味着什麽。
歐陽穆渾身一震,根本不敢繼續深思下去。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歐陽穆望着歐陽燦乞求的目光,沉聲道:“回去再說,明日還要進宮呢。”
歐陽燦點了下頭,呢喃道:“若是我去求皇上呢。我娘一直想為我尋門得力的親事,盯住了禮部和吏部大員家的嫡出女兒,皇上一直未能許諾,若是我去求姑爺爺想要娶梁希宜,他應該會許了我吧。畢竟如今定國公府現在就是個空架子,唯一有官職的世子還在停職反省中。”
歐陽穆微微一怔,抿住嘴唇冷冷的看着他,良久,淡淡的說:“還是先別提了,你若是用強權逼迫梁希宜嫁給你,同最初又有何區別,你不是希望她真正樂意嫁給你嗎?”
歐陽燦皺眉,低頭懊惱道:“可是大哥,你前幾日不是說過她肯定不會喜歡我的,所以我若是真沒了她就活不了,不如同皇上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