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希宜,我知道你不喜歡秦家小六,不過是為了讓定國公爺安心罷了,那麽既然是讓國公爺安心,你嫁給秦家小六,同嫁給我又有什麽區別?”
梁希宜微微一怔,仔細比較其中利害關系,忍不住回話道:“自然有區別!”秦家小六有他這麽霸道嗎?秦家小六敢不顧她的反抗動手動腳嗎!秦家小六會慫恿西菩寺大師騙人把她弄上山嗎?
歐陽穆偷偷瞄了一眼梁希宜,見她果然在思索着什麽,右手忍不住貪婪移動到梁希宜的耳邊,将原本掙紮時亂了的發絲,輕輕的撥弄到她的耳後,感受到她皮膚的一絲柔軟冰涼,目光死死的落在她這張白淨的臉上,恨不得深深的刻在腦海裏,然後每日在睡夢前多想幾次才好。
“你可以把秦家小六當成兒子養,所以不擔心對他産生其他情愫,但是我卻不同,我可不是給自個找娘呢,自然同你當成夫妻去處,你莫不是怕日後守不住心,然後喜歡上我,反而不曉得怎麽看待這個婚事了吧。”歐陽穆仔細分析其中可能,說出了自個最樂意想的一種。
梁希宜渾身一震,大腦一片空白,難道她潛意識真的如此想着,所以才排斥侵略性更強的歐陽穆嗎?這個該死的登徒子,他在胡說什麽!
梁希宜頓時局促起來,惱怒道:“怎麽,你這還沒成事兒呢,就開始自鳴得意了!”
“呵呵……”歐陽穆忽的咧嘴笑了起來,說:“梁希宜,你未免太膽小了,你會幹淨利落的同秦家二少死了心思,不就是怕日後太過傷心,你把自個保護的太好了,但是你真的可以放心,哪怕日後你不要我了,我都不會怠慢你一分,真的!”
“你……”梁希宜鼓着臉頰,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歐陽穆突然低下頭,嘴巴貼着她的耳朵,弄的梁希宜渾身癢癢的,坦誠道:“希宜,你今日好好記住我的話。我可以讓皇上賜婚,給予定國公府最大的體面,為了讓國公爺放心,我願意立下一分保證書,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皇上當做見證人,若是日後敢負你一分,不,若是稍微對你不好,就淨身出戶,還遭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永世不得以超生!”
“你瘋了吧!”梁希宜吓了一跳,雙手推着歐陽穆的胸口,有些驚恐的望着眼前明明不太熟悉的男人,映入眼簾的是歐陽穆深邃的目光,那道視線裏的堅定仿若是被浪花拍打的岩石一般,沉穩,堅定,隐忍,讓她無法理解,又确實有一點點動心,她梁希宜何德何能,值得歐陽穆如此對待!
歐陽穆見梁希宜難以置信的望着自己,忽的揚起唇角,盯着她一字一字的說:“若是你不介意引起衆人議論,我樂意讓保證書公布于衆,讓世人監督!有朝一日,對不起你,被萬人唾棄!”
歐陽穆這個人,前一世活的潇灑自如,随心所欲,那麽這一世在經歷了衆多磨難以後,整個人隐隐有一股如磐石般沉重的感覺,他站在那裏,背後是高大靜穆的千年古松,時間似乎都因為他靜止下來,梁希宜腦袋裏轟轟作響,只回想着他最後幾個字,被萬人唾棄!
作者有話要說:至此,追妻路基本塵埃落定。接下來幾章都挺幸福甜蜜的。
10月8日開始每日早上八點更新。不出意外的話。存稿箱,留言過陣子統一回複。
☆、80
夕陽西下,梁希宜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下的山,歐陽穆又是何時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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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墨唯唯諾諾的跟在她的身後,小聲的叨唠着:“姑娘,剛才我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然後好像被人敲暈了,是不是又是歐陽大公子做的手腳?”
梁希宜怔了片刻,點了下頭,說:“此事已過,你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便是。”
夏墨急忙點了點頭,她身為梁希宜最看重的丫鬟,梁希宜好她才能好,自然是不希望梁希宜名聲毀掉,只是一想到姑娘有可能最後嫁給歐陽家大公子,她就渾身冒冷汗,我的老天,當初她差點就死在那人手裏,自然是發自真心的害怕歐陽穆,如此算來,還是秦家小六做主子的夫婿好伺候一些。
歐陽秀回到家裏便将自個看上秦家小六的事情告訴了歐陽穆,歐陽穆心裏開心的不得了,他骨子裏不想強迫梁希宜半分,若是如此順其自然的讓秦府将定國公府的婚事放棄,梁希宜或許也會覺得更加心甘情願的跟了他。
所以關于此事,歐陽穆打起精神上下通融,幫助歐陽秀成事兒。
靖遠侯背後一打聽便曉得來龍去脈,可是不管怎麽說,這事兒歐陽穆和歐陽秀都十分樂意,他便懶得阻攔,更何況他弟弟,歐陽秀的祖父已經被大孫兒說通,所以拍板定下,出面給秦府正式寫了一封信函,意欲交換秦府六少爺和侄孫女兒的庚帖。
秦老太爺收到靖遠侯的親筆信,自然受寵若驚,但是一看對方居然放棄各方面都很出衆的老二,而是選擇在府裏并不受重視的四子遺孤,一下子犯了難。
他可是已經得罪過定國公一次了,若是再次就親事反悔,兩家關系算是徹底完蛋了!
這件事情他沒有同老伴明說,而是叫來兩個嫡子,将前後因果說了一番。兩位老爺都不敢置信,尤其是在吏部供職的二老爺,他可是對這份婚事志在必得,雖然說小六可以求娶到靖遠侯旁支嫡出孫女兒,也算會将秦府同歐陽家綁在一起,可是總比不得自個兒子娶來更好看一些。
大老爺愣了片刻,想起妻子回來後同自己講的那件事情,不由得猶疑起來,告訴父親,說:“有個事情比較蹊跷,我家那個孽障在廟裏欺負了一個小和尚,小六見義勇為,為了護着那小和尚同小四動了手,後來我夫人特意去問過方丈大人,卻發現并沒有什麽小和尚。此事當時沒太在意,現在想起來有些納悶,莫非有什麽緣由?”
秦老太爺頓時呆住,斥責道:“你怎麽回來不說這事兒?”
大老爺摸了摸頭,自慚道:“終歸不是什麽好事兒,小四又親口同小六道歉了,怕老太太生氣,就沒特意強調這個事兒,現在回想起來,莫非那小和尚有什麽來歷,否則怎麽就莫名其妙蹦出了個小和尚,最後對方還是挑的一點都不出衆的小六!”
秦老太爺嘆了口氣,手裏摩擦着一串佛珠,喃喃道:“若當真問題出在小和尚身上,這事兒恐怕沒有一點扯皮的餘地了。想歐陽家的姑娘也是有主意的人,否則怎麽會親自相看,還敢佯裝成什麽小和尚,也不怕鬧出笑話!”
“那父親打算如何抉擇,我們同定國公府是世交,同靖遠侯府卻沒什麽關聯,得罪世交,興許最多是不相往來,若是得罪如日中天的靖遠侯府,未免讓人覺得不識擡舉!”二老爺率先開口,雖然歐陽家的姑娘沒看上他的兒子,他十分失落,但是讓小六同靖遠侯府聯姻,對他終歸是有益處,怎麽也不能讓這段姻緣跑了呀!
大老爺認為不妥,說:“父親,前一陣因為寧桓的事情,定國公對我們家已經頗有微詞,若是再出同樣的事情,就真成了死敵。雖然現在定國公府幾位老爺沒有出息,而是他們家年長的兩個孫子都是讀書的料子,還是三姑娘親哥哥,怕是将來會對咱家不利!”
“大哥,這事兒不管如何處理,都必定是要得罪一方的,如今就是看咱家選擇得罪誰而已。”二老爺冷哼一聲,插話道:“定國公府的孫子就算有才學,也不過十幾歲的人罷了,等他當官的時候還不知道是牛年馬月,可是靖遠侯府的子弟遍布朝野,權傾于世,若是現在得罪了他們,我怕是不出幾日,就會被上峰尋出錯事,把好差事都被其他人搶走。”
大老爺皺着眉頭,嘆了口氣,說:“二弟說的确實沒錯,可是現在小六已經同定國公府的三姑娘定親,這事兒外人雖然不清楚,可是熟識的人家大多曉得,怕是如果我們為了同歐陽家建立聯系,從而退親,很多朋友會背後議論紛紛,看不起我們。反倒是拒絕靖遠侯府更容易一些,因為小六已經同三姑娘定親,自然是不可能再同歐陽家的姑娘議親,不如讓歐陽家考慮下小二如何?”
秦老太爺點了下頭,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的解決方向了。
二老爺不屑的搖了搖頭,說:“大哥,你書讀得多,但是這世上的人哪裏都是書裏那般閑情,我們若是敢如此把話回過去,歐陽家那頭怕是會率先反問,既然小六已經定親,為什麽還要來相看?若是他們再認為我們不識好歹,不但放棄同秦府做親,還把這件事兒大肆宣揚,我們秦府豈不是更丢人了!而且還是竹籃打水兩頭都空了,所以謹慎起見,我建議必須選出一家得罪。”
秦老太爺反複吸氣,用力喘氣,無奈道:“老二說的沒錯,靖遠侯一向是殺伐果斷之人,況且他們家現在正是奪嫡關鍵時刻,要麽徹底站過去,要麽猶疑再三,反倒是顯得不夠誠心,如此看來,我也覺得必須有所抉擇!”
話已至此,大家雖然都沒明說,但是心裏的稱肯定是偏向靖遠侯府的,于是這件事情在三個男人的沉默中,做出決斷,謹慎起見,秦老太爺并未告訴孫兒實情。
在秦府二少爺同定國公府三姑娘議親不成以後,秦老太爺原本沒打算繼續同定國公府議親,而是因為熬不住小六再三的請求,才又舍了老臉去同定國公談這事兒,所以他怕小六知道後,會壞事兒,索性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行事。
秦老太爺暗中給定國公寫了封信,說道将梁希宜同小六的生辰八字再次托西菩寺高僧看了下,沒想到說不是一門好姻緣,可能會折了雙方的壽命,所以思索再三,覺得不如此事作罷,好在并未同很多人說過,也未必能有什麽太壞名聲的事情發生。而且他願意由定國公府提出退親,讓定國公府三姑娘的面子上好過一些。
定國公爺收到信後,氣的暈了過去,吓的梁希宜痛哭流涕,長跪在家裏佛堂上一天一夜乞求祖父身體安康。歐陽穆一直暗中注意定國公府動向,自然是比梁希宜還着急,索性暗中求了皇帝,前後派了幾個太醫,前去府上把脈。
朝堂上有人覺的詫異,怎麽定國公老了老了,反而得了聖寵?前一陣鎮國公也說是病了,還不曾見皇帝如此關心呢!他們那裏曉得老皇帝的心思。
定國公此時可不能出事兒,若是死了依照定國公府三姑娘對祖父的孝心,保不齊要守重孝,婚事必定被耽擱下來,萬一歐陽穆變心,看上其他家權貴人家的姑娘了怎麽辦!
他思來想去,還是定國公府的三姑娘配給歐陽穆最好!所以對定國公的身體分外上心。秦老太爺做賊心虛,生怕皇帝曉得其中緣由,問到自個身上,雖然他并未對定國公做什麽,但是兩家交惡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情,心裏自然希望定國公府落敗,而是不是榮辱聖眷。
三四天後,定國公方蘇醒過來,但是面色一下子蒼老許多,梁希宜看着心疼,想到公府面子,不由得認真考慮起歐陽穆的提議。若是此時,她同歐陽穆定親,再按照那人所說由皇帝賜婚,定會讓現在看笑話的一幹人等徹底閉嘴!
梁希宜自嘲的微笑,她真沒想到,自個最終的歸宿居然是歐陽穆!好在記憶裏的新帝是六皇子殿下,想必歐陽穆依然會得了聖眷,榮辱不衰,對定國公府沒什麽壞處。
梁希宜寫了封信,派人遞給歐陽穆,內容簡單清晰,讓他帶着誠意來提親吧!當然必須是哄得她的祖父高興,可以病好的快一些!
歐陽穆收了信後傻樂一整日,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說起來秦府作為,他閉了下眼睛,若不是秀姐兒真心看上秦家小六,他絕對讓這件婚事兒黃了,讓對方偷雞不生死把米!
再說就算有這門婚事又能怎麽樣?他不樂意幫他們就不幫他們是了,誰還管的了他歐陽穆!他會讓梁希宜慢慢懂得,什麽叫做他才和她是一家人。
☆、81
歐陽穆得了梁希宜的準信兒,做事情便開始肆無忌憚。
反正他曾經最怵的就是梁希宜不開心,既然現在梁希宜已然發話,他便無所顧忌,第二日一早便在書房侯着祖父,央求靖遠侯帶着他一起去看望定國公,順便說下兩家的婚事。
靖遠侯望着大孫兒的迫不及待,暗道定國公府家的三姑娘到底生的如何美若天仙,一個個迫不及待的想要娶回家,這是要鬧哪樣!人家還沒把退親的手續辦了呢吧,就如此上趕着好嗎?
歐陽穆想了一會,覺得祖父說的有理,便道是不如拖一個月後再登門說親事,不過此時定國公病着呢,他前去看望這個環節總是少不了的。
于是歐陽穆親自提着大包小包,率領長長的車隊直奔定國公府!
梁希宜聽說歐陽穆鄭重登門拜訪,頓時一陣頭大,她不過是說許了他的心願,怎麽就這般明目張膽起來,怕是現在全京城的人都詫異着呢,定國公府居然同歐陽家扯到了一起。
這世上但凡能做京官的哪個不是心裏有譜的聰明人,立刻有人琢磨出此中味道。定國公病了,皇上不停派發太醫前往府上診治,還時常讓宮裏的太監出來慰問一下,這事兒本身就有些反常,現在剛剛打了勝仗歸來,尚未封賞的遠征大将軍,骠騎小将軍歐陽穆幾天不曾出屋,好不容易離開靖遠侯府邸卻是去探望定國公爺的病情,再傻的人也察覺出不對勁了。
其中包括秦府的秦老太爺,他即刻召集兩個兒子來書房說話,不由得黑了臉,道:“我當初就覺得歐陽家主動送上門的親事兒有問題!還挑了小六,如今倒好,我們同定國公剛剛斷了親事兒,那靖遠侯府的歐陽穆就招搖過市,去看望定國公,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二老爺這幾日過的也不太好,尤其是詫異于皇帝突然對定國公的聖眷,急忙安撫父親,說:“興許是巧合呢,不過昨日靖遠侯府已經把姑娘家的庚帖送了過來,看來是誠心同我們結親的。”
秦老太爺仰頭閉目,最後跌坐在椅子上,道:“事已至此,雖然定國公想必是怨我恨我,但是至少咱們家姑奶奶是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梁家同秦家終歸是親戚,不是死仇,他如今病着,我更應當前去看望他,若是他不見我,我就隔三差五前去看望他,大家都是老夥伴了,他不是心狠之人,總是不能讓我們真成為仇家!”
“父親!”二老爺一下子跪倒在地,這事兒因他而起,沒想到變成如今的情況。他含淚的望着年邁的父親,哽咽道:“都是兒子太過貪心,讓父親如此年紀,卻還要去承受這份侮辱。”
“你切莫如此去想!”秦老太爺訓斥道:“這事兒本來就是咱們做錯了,若是因此同定國公府生分,我負荊請罪都是值當的,不怪梁佐,是我的錯呀。”若是事情真如同他所猜測那般,那麽秦家是絕對不能得罪定國公府的。他更不能讓兒子對定國公心懷恨意,否則于他們家不利。
秦老太爺是老人精了,此事稍微琢磨後便曉得是歐陽穆所為,但是那又如何?歐陽穆敢在這種時候不顧外人眼光,直接登門看望定國公,本就是不怕他們家人知道真相!而且,歸根到底,歐陽穆不過是遞給秦家一個橄榄枝,最後做出決定是否抓住的人還是他們自己!
好在歐陽家的女孩似乎當真看上小六,并沒有過河拆橋的意思,他已經深感欣慰。
定國公府
定國公的大腦日漸清醒起來,他望着半跪在床邊的孫女兒梁希宜,說:“你不是讨厭歐陽穆,怎麽最後又同意了他的說法呢。”
梁希宜一邊吹着藥水,一邊低頭輕聲道:“他說的沒錯,我本對小六無情,那麽嫁給他和嫁給小六其實沒什麽區別,誰能保證小六不會變呢?況且他願意給予承諾,不管日後他是否會有所改變,但是至少現在是比任何人都誠懇的,更何況秦府如此對待定國公府,何嘗不是因為咱們家勢弱,要是能仰仗歐陽穆張狂幾年,或許也不是什麽壞事兒呢。”
梁希宜的唇角是上揚的,或許是真想通了這點事兒,她反而輕松起來,連帶着也不覺得歐陽穆害怕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男人而已,兩世的歲數加起來怕是還不如她大呢!
“呵呵,我才睡了幾日,你倒是變得通透了,好吧,一會就讓那個臭小子進來說話吧。既然是打算做親,總是不能慢待了人家。”定國公咳嗽了兩聲,他這具身子真是越來越差了,總要活着看着梁希宜嫁人才能放心,好在歐陽穆願意立下保證書,他可以踏實的入土。
“他什麽都不做,祖父就開始心疼他,我都有些吃醋了。”梁希宜故作輕松的安撫着定國公,看着祖父将藥和幹淨,然後遞給一旁的丫鬟,道:“你去外面侯着,告訴徐管事将歐陽穆帶過來吧。”
歐陽穆沒想到這麽快就可以見到定國公,他還以為梁希宜會涼他一整天呢,或者幹脆拒而不見。所以,當他走進屋子發現梁希宜也在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心跳立刻加速起來,目光仿佛帶着膠,死死的粘在梁希宜身上,舍不得離開。
今日的梁希宜一身素衣,一頭長發簡單的梳了一下,末端披散在肩部,整個人帶着幾分空靈悠然的自得,看在歐陽穆眼裏,只覺得動人至極,引人入勝。
定國公好笑的看着歐陽穆犯傻,沒有說話,但是心裏多少有了幾分放心。梁希宜見他回不了神,惱怒道:“歐陽穆,你差不多可以了!”
歐陽穆一怔,急忙低下頭,同定國公行了晚輩之禮。小丫鬟将第二幅湯藥送了進來,轉身離去,歐陽穆二話不說半跪到地上,端起湯碗,吹了下,說:“我來服侍國公爺吃藥吧。”
定國公心裏一驚,不由得有些溫暖,急忙道:“希宜,快扶歐陽大公子起來,怎麽可以讓客人這般,歐陽穆,你快快起來。”
梁希宜向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去,好笑的看着歐陽穆,想起那日他無理的欺負她,倒覺得讓他伺候伺候祖父也無妨,略顯頑皮的同定國公說:“祖父,反正這裏沒有外人,歐陽大公子想要表現一下他的誠孝,我們不如成全了他!”她倒要看看這人可以做到什麽地步。
歐陽穆見梁希宜言語爽利,面容坦蕩,便曉得她這是徹底想通了,頓時覺得胸口暢快無比,這便是他的梁希宜,做事情一旦有所抉擇,從來不會拖泥帶水。上一世她何嘗不是這般絕然的将他推向遠方,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他心口有些痛,生怕再次得罪梁希宜,急忙恭敬的看向定國公,誠懇道:“國公爺,希宜說的沒錯。”
定國公縱然年歲已高,見過許多大世面,卻依然無法想象遠近聞名的歐陽穆,那個被世家子弟當成榜樣效仿的歐陽家大公子歐陽穆,會如此卑微的半跪在眼前,任由孫女兒梁希宜随意調侃。
真是世事無常,現在的年輕人呀……
定國公感慨中快速的将藥喝完了,還喝的特別幹淨,梁希宜好笑的接過空碗,嬌笑道:“祖父,你倒是真心疼他,怕他跪的時間太長了吧,這麽主動喝藥!”
定國公幹笑兩聲,近日來因為梁希宜婚事不順而産生的積郁瞬間消散,胸口暢快起來。他猛地想起來歐陽家女孩相上秦府小六的事情,不由得多看了歐陽穆幾眼,這也算是用心良苦吧。他同歐陽穆說了會話,歐陽穆都認真作答,言語輕柔,不一會就看到定國公閉上了眼睛,氣息平穩的睡了過去。
歐陽穆回過頭,入眼的梁希宜視線溫柔的望着床上的老人,仿佛看顧孩子的母親。他輕輕的喚了她一句,道:“祖父睡了,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梁希宜一怔,臉頰微微泛紅,淡淡的說:“何時就成了你祖父了,叫國公爺。”
“嗯,國公爺。”歐陽穆聽話的重複着她的言語,一股說不出的暧昧氣息在空氣裏蔓延。梁希宜突然感覺喘不過去起來,她撇開頭,看向窗外的日麗風和。
歐陽穆站了起來,走過去,左手背後,右手彎曲的放在胸前,道:“我祖父說一個月後就登門提親,若是雙方商定無疑,皇上下個月就賜婚,可好?”
“這麽快?”梁希宜輕輕的呢喃了一下,她其實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什麽都不說的話氣氛反而更暧昧不明,尴尬至極,于是她本能的吐出這句話。随即,便聽到歐陽穆悶悶的低聲笑了起來。
梁希宜詫異的看向他,道:“你笑什麽。”
歐陽穆擡起頭,認真的看向他,嘴巴一張一合,小聲的說:“你藥碗都掉到地上了,嗯?”
梁希宜愣了片刻,脖頸處慢慢爬上了一抹紅暈,她垂下眼眸,一言不發,心裏卻不得不承認,當初一味逃避歐陽穆的表白,着實有幾分覺得他太能影響他人,害怕自己會守不住本心的鴕鳥心态。
梁希宜即便是現在,也說不上對歐陽穆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她兩世為人,心境難免沉穩,很難輕易開口說愛。但是她感受得到歐陽穆的善意,所以心裏隐隐有幾分感激之情,沒有最初那麽不待見他了。
☆、82
梁希宜坐在祖父房間內的書桌旁邊,不再同歐陽穆說話。
歐陽穆似乎并不介意,他反倒坐在定國公的床邊,手裏拿了本書,心不在焉的翻頁。即便如此,他想到這房間內有梁希宜的陪伴,頓時覺得心安,渾身上下覺得異常舒坦,胸口處溢滿甜蜜。
梁希宜想到日後早晚要習慣同歐陽穆獨處,至少不能再在這家夥面前丢人,反而帶着幾分努力習慣歐陽穆的方式似的,讓自己随意起來,打開了個字帖,開始臨摹。
不知道何時,她一個不留神,發現歐陽穆已經來到她的身後,主動幫她研磨。
梁希宜腼腆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說替我守着國公爺嗎?怎麽還偷懶過來了?”
歐陽穆見梁希宜挑眉責怪他的神情十分可愛,又帶了幾分別樣的味道,心頭一緊,忍不住咧嘴傻笑,說道:“希宜,你的字寫的可真好看。”
……
梁希宜垂下眼眸,悶聲道:“哼,真沒想赫赫有名的冷漠公子,倒也是會逢迎拍馬的。”
歐陽穆揚着下巴,不認同的說:“這輩子長到現在,也不過只誇過你而已。”
“哦?”梁希宜擡起頭,擠兌歐陽穆,不客氣的說:“以後這種大話最好莫和我提,靖遠侯嫡長孫當年看上陳諾曦的事情,京中可不知我一個人知道呢。”
歐陽穆愣了片刻,臉上爬上一抹苦笑,從他的角度來說,當真是這輩子只快過她一人而已。但是在世人來看,他是先對陳諾曦動心,而後又變心至梁希宜。
關于上一世的事情,他可不敢同梁希宜提及,他同梁希宜的關系本就如履薄冰,剛剛緩和下來,總是不想再次鬧僵。
“你何時離開?”梁希宜開始轟人了,歐陽穆微微一怔,仿佛沒聽見似的轉身回到床邊,坐了下來翻看書本,俊容面不改色,始終淡定自如。
梁希宜忍不住悶笑出聲,這人倒也有幾分意思,她索性收了字帖道:“我還有府上雜事要處理,不能在此同你熬時間,稍後小丫鬟會進來守着,你若是沒事兒也先回去吧。”
歐陽穆想了片刻,如果梁希宜不在的話,他着實沒有留下的必要,所以點了下頭,道:“哦,那你注意身體,莫要累了自個,我改日再過來看望國公爺!”
梁希宜輕吸口氣,這尊大佛總是願意走了。她急忙喚來門外守着的丫鬟,去叫徐管事送歐陽家大公子離開。不過梁希宜沒想到,歐陽穆所謂的改日,居然便是次日!
當歐陽穆再次登門的時候,梁希宜直接回避,他不是想要盡孝嘛,那便好好盡孝吧。
歐陽穆不怕好好孝敬定國公,就怕梁希宜不給他這個機會呢,所以他使出所有的能耐哄的定國公時常眉開眼笑的樂出聲兒。
歐陽穆本就閱歷豐富,這一世他又走了那麽多的地方,将沿途的趣聞繪聲繪色的講給定國公聽,兩個男人的關系急速升溫,以至于梁希宜忽的發現,祖父是真心喜歡同歐陽穆聊天,而且對歐陽穆的依賴漸漸大于她了!怎麽可以這樣子!
梁希宜果真有些嫉妒歐陽穆,連帶着望向他的目光略顯不善。
時光荏苒,一個月轉眼間就過去了,靖遠侯登門提親,兩家正式交換庚帖。歐陽穆日日過來陪同定公說話,京城裏但凡不是傻子人家,都隐約猜到什麽。
只是衆人真心沒想到冷面公子動情後會如此執着,饒是當初二皇子和五皇子都說喜歡陳諾曦時,也不曾這般明目張膽,放□段,苦苦讨好過陳家吧?
于是有世家小姐們酸氣的提出另外一種可能,貌似當年歐陽穆最初也喜歡過陳諾曦吧!
那麽現在歐陽穆轉頭去上趕着追求梁希宜,未免不是為了讓上位者放心,八成是做給皇帝看的,并不是真心對梁希宜有多麽的喜歡。
反正大家寧願說歐陽穆看上梁希宜出于政治原因,也不樂意去相信,一個普普通通的梁希宜,竟是把京城裏最受人仰慕的單身漢,歐陽穆俘虜了!這怎麽可能,必定另有緣由。
過年前,皇上對于此次遠征有功之人實行大力封賞,同時給歐陽穆賜婚,還給歐陽穆封爵為遠征侯,賜了封地,不過大将軍的軍權倒是暫且收了回來,并未給予特別的任命。
定國公府頓時門庭若市,許多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都貼上來賀喜。
秦家老太爺更是不顧面子,親自多次來看望定國公,梁佐身患重病,倒是懶得同他過多計較,即便不再是朋友,但是沒必要給孩子留下個敵人,畢竟秦老頭門下學子也不少呢。
大家心知肚明,面子上倒是也和氣。同時秦家大夫人的肚子提前發動,産下一名男嬰,大老爺心裏美的不得了,直嚷着是沾了梁希宜的福氣,方喜得貴子。
梁佐倒是真心認為孫女兒是有福氣之人,整個人的精神頭好了不少。歐陽穆依然故我時常過來看望國公爺,有時候還會請教他書房方面的問題,兩個人凜然成為隔輩摯友。
梁希宜懶得管歐陽穆心底的真正想法是什麽,反正只要祖父高興便好,他能哄的祖父快樂,她便給了他幾次好臉色,歐陽穆只覺得心動無比,熱切期盼梁希宜趕緊及笄,他才可以把她娶回家。
陳府
月色漸深,陳宛坐在書桌前面,凝重的望着眼前面色略顯疲倦的嫡長女,再一次确認道:“你可清楚你在說什麽?”
陳諾曦深吸口氣,使勁的點了下頭,道:“父親,我沒有胡言亂語,我懷孕了,孩子的父親有可能是二皇子,而非五皇子!”
陳宛一言不發,猛的站起身來,在屋裏用力的踱步,徘徊往複,然後又轉過身再次确認門窗是否關緊,走了回來,道:“你有幾成把握?”他強忍着胸口怒氣,盡可能冷靜的言語。
陳諾曦咬住下唇,猶疑片刻,說:“十成吧。”根據上一世的現代知識,她同五皇子是女上男下的體位,而且做完後她怕有人發現立刻就洗了個澡,雙方當時又都喝了酒,懷孕幾率很小,所以她基本确認肚子裏的小蝌蚪應該是二皇子留下的。
畢竟那日她被人下了藥,根本無法顧及避孕措施,兩個人做起來的情景可謂是極其瘋狂,中途根本不曾洗過身體,只是一味的索求,索求,然後索求,直至精疲力盡。
“孽障!”啪的一聲,陳宛氣的将桌上的硯臺摔了出去,這是陳宛頭一次在陳諾曦面前,發洩火氣。他為人師表多年,溫文爾雅,早就鍛煉出沉穩的氣度,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一向讓他引以為傲的女兒,居然幹出如此傷風敗俗的荒唐事兒。
陳諾曦的淚水在眼底不停的旋轉,倔強的說:“父親,我也不想如此糟踐自己,可是那賢妃皇後豈是善茬兒,我遭了他們的道,先後同二皇子五皇子有了瓜葛,我清楚給自己給陳家丢了人,但是事已至此,我們還是想想如何解決吧!”
陳諾曦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古代女人,出了問題後只曉得一味自怨自憐,拖延了最佳處理事情的時間。在這一點上,陳宛都自愧不如,多次誇獎女兒,思維敏捷,沉穩大氣。
“不管這個孩子的生父是誰,他都只能是五皇子的孩子!”陳宛低着頭悶悶的說,算是給這件事情定下了解決的方向。
陳諾曦點了下頭,孩子父親是五皇子,大不了算她婚前失貞,反正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