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

他的身上,誰不對他有相許之意。

後來得知,他居然是靖遠侯府嫡出二房的二公子呀。

靖遠侯的餘威,在西北如同皇帝,或者說,連皇帝都抵不上他呢。

家世出衆又一表人才,我四處打聽他的喜好,終于在靖遠侯親戚舉辦的聚會上,同他偶然相遇。那一日我故意同堂姐吵了一架,然後見他離開會場後,便躲在一條他回歸時必然會經過的樹林裏默默哭泣,直至他果然沒有默然走過,而是過來詢問于我。

我曉得他早年喪母,同我如初一扯,便故作玄虛欲蓋拟彰的沒有盡言,卻也達到表達我孤苦伶仃在大伯母面前受委屈的事情。

歐陽岑生出幾分憐意,一來二去,我們通過信函彼此鼓勵,終于是漸漸熟識起來。

他對我上了心,我亦對他傾訴衷腸,最後歐陽岑委托他敬重的大哥歐陽穆,來郗府提親。

我至今都記得當時衆人眼底驚愕的神色,尤其是大伯母,不置信,有幾分隐晦的目光,卻最終無可奈何,我終于可以昂首的站在郗家衆人面前,不必在伏低做小。

歐陽穆在西北素有惡名,我有些怕他,卻見他對我十分友善,怕是因為岑哥兒吧。我的心底爬上了幾分溫暖,那時候,撇開歐陽岑的身世背景,我亦願意同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

嫁給歐陽岑後,有一段時間的日子仿佛在夢裏似的,我同他心意相通,大伯和小叔亦把我當成自家人,對于從小便缺愛的我來說,除了感動以外更多的是感激。很快我就懷孕了,我真心希望可以一舉得男,我從小的生存環境告訴我,生不出兒子的女人,在府裏早晚會被遺忘。

但是事與願違,第一胎是個女孩,取名春姐兒。我心裏多少有些不喜,夫君卻開心的像個孩子,我心裏的忐忑少了許多,為了讨好祖母,将春姐兒常年放在了老太太房裏照顧。

我一心一意想要懷上第二胎,上天眷顧我,在春姐兒一周歲的時候我再次受孕。此時傳來大伯要為定國公守孝的事兒,全家上下無比震動,公公更是為此病倒,我心裏十分詫異,定國公府家的三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可以令大伯用情至深,最主要的是大伯曾經不是喜歡陳家的大姑娘嗎?

我私下同歐陽岑聊天,見他對大哥十分推崇,不允許我八卦一句閑話,便将此事放下。為了讨好夫君,我開始同大嫂通信,好在大嫂子是博學文雅之人,接觸起來并不困難。

次年,我又生下一女,心裏沮喪無比,夫君雖然不在意,臉上卻難掩失望的情緒。

好在三房堂弟月哥兒也沒有給祖父生下嫡長曾孫,我心裏多少還好受一些,只是沒想到堂弟的寵妾李麽兒拔得頭籌,率先生了個哥兒。

我不太看得上隋念兒,她讓一個妾受寵,懷孕,還把孩子送到老侯爺身邊讨喜,實在是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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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年,大哥同大嫂守孝後回老宅祭祖,路上便懷了孕,大家都說大嫂是個兒子,我着實有些羨慕,最為難得是大哥待大嫂情深意切,不管在外人面前多麽的威武,只要回到家裏,即便我和岑哥兒都在場呢,他都好像個受氣包似的任由大嫂拿捏。

對此,岑哥兒有些微詞,或者說靖遠侯府裏是個人都看不慣大嫂吧。但是就這樣一個女人,居然一舉得男,這可是靖遠侯府第一個嫡出曾孫兒,老侯爺和公公高興異常,完全不在乎當年她是如何讓大哥陪她守孝的事情,鄭重的為孩子起了名字,上了族譜,還抱養在膝下親自照顧。

恰巧此時,我和堂弟都有孕在身,我顧及不上吃味或者是羨慕,一心求男。

歐陽岑怕姨娘生出長子,私下讓姨娘滑了胎,我心裏有些欣慰,他總是最在乎的人還是我吧。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終于得了個哥兒,我望着他白淨的模樣,心裏仿佛開出了花兒,岑哥兒更是高興的不得了,當場寫信給大哥讓他們回府參加孩子的周歲宴。

我曉得,這是給我和他的兒子,争勢呢,因為堂弟歐陽月,亦得了嫡子。大哥回信,年中啓程,趕回來參加前前的周歲宴,同時報喜,大嫂又生了個兒子。

我感嘆梁希宜是個好福氣的女人呀,生兒子一點壓力都沒有,一下子就來了兩個娃,而且呱呱和春姐兒可是當前府裏老侯爺眼前第一人呢。

說道春姐兒,或許是因為我光顧着生孩子和讨好夫君,反而忽略了她的教養問題,這孩子同我一點都不親近,還埋怨我偏疼弟弟,不喜歡蘭姐兒。

殊不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裏會不疼自個的孩子呢。

在生完兒子的時候,我身子有些壞了,大夫說怕是以後很難受孕,岑哥兒膝下就一個男孩多少單薄了一些,娘家那頭又送來了家生子的漂亮姑娘,我就擡了兩個作為姨娘,其中一名花氏,母親是大伯母身邊得臉的嬷嬷,慣會為人處事兒,居然得了岑哥兒高看,讓他成功懷孕。

這賤婢非常有心計,清楚曾經有姨娘懷孕小産的事兒,居然一直瞞着自個懷孕,直到月份都三個多月來才來同我禀報。

我氣急攻心,原本想忍下來算了,卻發現自個也懷了孕,于是不太想讓她生下這個孩子。我以為我同岑哥兒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毫無掩飾自個的想法,沒想到被岑哥兒冷漠的拒絕。我倒是忘了,他或者對花姨娘沒什麽惦念,那肚子裏的肉終歸是他的親生血肉,哪裏會願意親自動手?

更何況都三個多月了……

我內心無比痛苦,居然不争氣的流産了,我悲痛欲絕,卻曉得此時更不能對花姨娘做什麽,否則肯定會同岑哥兒越發隔了心,讓姨娘痛快,只能任由她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在我難過的日子裏,越發覺得老天爺不公平,隋念兒那種人居然都生了第二個兒子,而且她借着老太太送走李麽兒的機會徹底除掉了這個姨娘,不可謂不狠心。

大嫂子呢,整日裏對孩子淡淡的,對大哥更是淡淡的,偏偏不管是孩子還是大哥,都無比寵愛着她,任誰看了會開心的起來呢。

我承認自個嫉妒梁希宜,特別特別的嫉妒她,尤其是在大哥深情凝望着她的時候,我更是看不得她笑容滿面的燦爛樣子,一邊厭惡着隋念兒,一邊深深嫉妒着梁希宜。

我覺得她很虛僞,表面說想要女兒卻不停的生兒子,讓我這種生不出兒子的人情何以堪呢?

一次偶然,我聽夫君說大哥要毀了祖宅裏那些曾經雕刻出的小雕塑,當時大哥迷戀陳諾曦,所雕刻的東西全部都同她有關系,我暗地裏派人在夫君去清理前,率先去祖宅偷回了一個觀看,心底不由得湧上了邪惡的想法。

我安慰自個,不過是一個雕像,最多就是讓大嫂不痛快罷了,能有什麽大事兒。每個人都會有心裏不痛快的時候,但是如果別人不痛快了,似乎才能磨平我心底的不快。這是我一生中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兒,至今令我後悔不已。

在大哥同岑哥兒前去阜陽郡辦差的日子裏,大嫂搬回老宅居住,我日日去看望她,然後在某一天發現院子裏在打掃老物件,然後随手仍在了不起眼的雜物堆裏,心裏想着若是大嫂子看到,心裏會堵着幾日吧。若是看不到,也無所謂。

反正我是最沒有動機害大嫂子的人,這日院子裏出入的婆子又那麽多,誰會想得到呢?到時候別人愛如何查就如何查,我只需要看熱鬧便是了。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這麽個小雕塑,居然會差點要了大嫂子的命。

我無比自責起來,天天過去陪着大嫂子,幫她打點府裏事物,直到夫君回來後都心虛不已,小心伺候着衆人,生怕岑哥兒發現是我幹的。

我在岑哥兒面前毫不掩飾自個對梁希宜的羨慕,就是怕他發現一點異常,從而懷疑到我。

但是我沒想到,最終他還是知道了。

而且還是在很多年以後,春姐兒踏上去京城的轎子前,平靜的告訴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分麥燒酎大大,林四大大和暈暈每一天的霸王票。

番外 郗珍兒(下)

那時候的春姐兒剛剛十四,卻已經是明媚皓然,恍若天人。

雖然她待我始終不夠親近,我卻是真心疼她,連番囑咐的說:“你是去京城選秀,難免要在宮裏行事,切記那地方不争便是争,尤其是皇帝是個明白人的時候。”

她微微轉過頭,嬌豔欲滴的紅唇一張一合,聲音清冷的說:“母親,父親說,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不是陷害敵人,而是對方明明是你的朋友,卻自作聰明的反咬一口,還認為天衣無縫。”

我頓時驚呆了,一把拉住她,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春姐兒嘆了口氣,搖着頭,說:“當年父親将弟弟妹妹送到曾祖母院子裏養着,便同我直說,他拿着小雕塑遞給我,問我可猜的出這是誰。”

我一下子愣住,似乎想了許久才記起這件事兒,道:“陳諾曦的小雕塑?”

春姐兒笑了,說:“我當時說不清楚,莫非是大伯母嗎?因為雕塑看起來明顯是已婚女人。爹爹沒說話,沉默的走了。母親,你又是怎麽知道她就是陳諾曦呢?此事兒如果正着去查,絕對不會有人查到母親的頭上,那麽如果父親将目光放在您身上,再去倒推此事,一切就變得易如反掌。這世上清楚雕塑來由的又有幾個人。母親,女兒求您別再做傻事兒了,我看在咱們家,才是不争是争吧。”

我大腦一片空白,竟是都忘了同春姐兒說一句再見。

不曾想,從此一別,我們竟是三十餘年不曾見面。

直到很多年以後,慶豐帝大喪,春姐一步登天,我和夫君正式進京,宮廷裏遠處站得直挺的白衣女子,望着她越發清冷漠然的目光,我都已經完全想象不出她就是我的女兒,我人生裏的第一個孩子,深深埋藏心底偷偷挂念着的春姐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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