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姑娘跟着莫逆出來,喊住了他:“嘿。”

莫逆停住,轉身。

姑娘走上來,雙手背着,很調皮的感覺:“交個朋友可以嗎?”

莫逆是沒有朋友的,他只有道友,可沒等他說話,姑娘又說:“我只在電視劇裏看過你這樣的人。說實話,我有點心動。”

莫逆還是疏離的神情:“這是錯覺。”

姑娘搖頭:“不是,我十七歲了,我知道心動什麽感覺。”

元鳕出來時,就看到那女生對着莫逆笑,她就這麽走過去,過程中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登時臉慘白。

莫逆一看,元鳕狀态不好,便撇了那姑娘,走過去,問:“胃疼?”

元鳕搖搖頭,看向腳:“我腳又崴了。”

莫逆經過陪元鳕到醫院,對她胃病這事完全相信,後面霍起又給他輔證,元鳕确實是被他買回去的,而且也确實遭受了很多屈辱,就本能的,對她善心大發。

這會聽到她腳崴了,都不問怎麽崴的:“我扶你。”

元鳕不行:“完全動不了,太疼了。”

莫逆就打算叫輛車。

元鳕拉住他的胳膊:“你背我好不?”

莫逆微怔。

元鳕看一眼自己的腳:“都說這腳踝,只要崴一次,就會一直崴,我真倒黴,總碰上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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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逆心軟了,小貓遞到她手裏,轉過身去,半蹲下來,把脊梁給她。

旁邊那姑娘愣住。

元鳕抱着小貓,貼上莫逆的背,摟住他脖子。

莫逆把她背起來,走向中心路。

行至一半,他突然想起霍起,問她:“你不跟霍起在一起?住在城鎮會比住在山裏好吧?”

元鳕輕笑:“道長這是吃醋了?”

莫逆皺眉,解釋道:“沒有,只是。”

元鳕沒讓他說完:“沒事,多吃點,我喜歡看你為我吃醋的模樣,好看。”

莫逆不再說話。

他一個得道高人,世上就沒他怕的東西,遑論讓他難為情的。

可元鳕就能輕而易舉的做到。

起初她是直白的,姑娘家家,說出那樣不堪入耳的話,叫人赧然,卻能像一只小動物,叫人看來,她只是真的想親親,抱抱,那麽純真,而沒有一絲邪念。

哪怕她說出想跟他行夫妻之禮,也仍是那樣一副簡單的模樣,話很荒唐,可眼神大多數時候都是清澈的。先前覺得她的罪孽不會淺,對她總有防備,也對她每次靠近拒之千裏,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知道了她走過的路是黃泉路,就心軟了。

出家人,最易心軟。

元鳕喜歡莫逆的背,她摟他更緊,在他耳邊小聲說:“你的嘴唇,是真的軟。”

莫逆抿緊嘴,心亂如麻。

霍起住了三天院,耳朵傷不重,二度燙傷,傷了真皮,起了泡,醫生給開了藥,內服外敷的。腰上也沒有紮很深,甚至都不用處理。

他媽給他打電話是第二天,聽說他住院非要過來照顧。

霍起好說歹說才讓她放棄:“你有空多去旅旅游。今年不是還沒出國嗎?出去看看吧。”

他媽放心不下:“你都要結婚了,我還出去玩?”

霍起:“結婚又不是要死了,我一個人完全可以。”

他媽:“呸呸呸,不吉利,你現在還在醫院呢,就說這種話,你是不想出來了嗎?”

霍起:“好了,沒什麽事兒我挂了。”

他媽:“她呢?”

霍起臉色沉下來:“死了。”

他媽嘆口氣:“我知道你難受,把她娶過來完成你爺爺遺願就好了,媽答應你,結了婚,你在外頭找誰我都同意,帶回家來都可以。”

霍起不愛講這個,尤其提到元鳕,整個人狀态直線下滑,什麽心情都沒了:“我先挂了。”

他媽也沒再說什麽,挂了。

霍起這回摔這個跟頭,只能自認倒黴,因為事實太離譜了,沒人會信元鳕那樣一個乖巧又盡是可憐相的女人能插傷他的腰,還能把他摁進火裏。

那天他是喝多了,加上有氣,所以才這麽堂而皇之地挑釁她,要是再來一回,他一定管住嘴。

他對元鳕的感情很複雜,但沒有愛。

買她的時候他也不大,剛成年,那會跟一幫跟他同屬纨绔子弟的哥們混,成天在犯罪邊緣試探,不知道誰提了個主意,說現在雛特便宜,幾千、幾萬就能買個,都山裏頭的。這邊有錢有地位的都在她們十來歲就買過來,按照自己喜歡的模式調教。

他就動心了,輾轉找到龍保達,湘西那邊幾個落後村落他都熟,也知道誰家有留守兒童,一根棒棒糖、一塊巧克力就把人騙走,賣了。

那時候龍保達手裏最好的貨就是他外甥女,長得俊,哪怕她才十三歲,也能叫人生了歹念。

他得承認,看到元鳕時,他劇烈的心跳,盡管這個最貴,他也眉頭都沒皺一下,就買了來。

買來前倆月還對她挺好,後面可能是幾個哥們成天跟他分享要怎麽調教才能讓她服服帖帖,比充氣娃娃還聽話,他慢慢也學着這套對元鳕發狠了。

這東西就很奇怪,有人起哄,或者有人鼓勵,有人搭夥,就能把惡做的理之當然,大家夥在一起,共同淩辱一個女孩,就讓他們覺得樂趣翻倍。

他沒文化,不理解這現象是怎麽回事,但就好像群體捏軟柿子,誰也不會覺得誰罪惡。

而且容易忘,沒兩天,很細節都不記得了,可他知道,他有多過分,所以從龍保達嘴裏得知,元鳕得罪了他們苗寨的草鬼婆,身上可能被下了邪乎的東西,才那麽怕。

主要是心虛,他對過去諸多很是心虛,這種心虛還不是良心發現,是真怕遭報應。

後來元鳕被他家裏發現,送去上學,這也沒什麽,霍家就他這個傳香火的,他可以說是除了霍老爺子以外,地位最高的,可偏偏霍老爺子也知道了。

老爺子把元鳕接走,等他再見元鳕時,她就跟過去完全不一樣了。

她身上那種沉着,那種對事物的清冷态度,叫人毛骨悚然。

本來在此之前,他對元鳕或許是草鬼婆的身份恐懼歸恐懼,但也不覺得她有那個能力搗鬼,可後來的元鳕,脫胎換骨,他不能不信了。

人啊,做多了惡,總會膽小一點。

元鳕這次反擊,讓他更收斂起自己,盡量不去招惹她了。反正也是過任務似的婚姻,只要捱過婚禮,分道揚镳好了。

當然,願老天眷顧,讓他捱過去。

死那炮友法事做完了。

元鳕還是第一次參加道家的法事,莊重,嚴肅,莫逆一身道袍白如雪,襯得他更顯仙風道骨。與平常不一樣的是,他戴了蓮花冠。

莫逆是高功道士,還是一宮之主,有他給那炮友做亡人超度,元鳕都覺得便宜她了。

整個過程分齋戒,設壇,登壇作法,誦經,施食化寶這幾個步驟,莫逆有條不紊完成,也讓汀坊苗寨的族人見識了一番。

很久以後,元鳕才知道,道家做法事要在觀裏,正規。有門有派的道士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都不會在外頭私設道場,這也算是道門近年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主要假冒、借此斂財的太多,假道士裝神弄鬼,不僅會颠覆世人對道家的信任,也會給他們這樣的名門正道招一些阻礙修行的孤魂野鬼。那炮友的事事發突然,再翻回元訣宮,或者龍門派做法事,就太形式主義了,反正莫逆有德行,鎮得住,就沒管在哪。

法事結束後,莫逆摘掉蓮花冠,一身純白道袍,配那張禁欲的臉,真是絕了。

吳芸拿胳膊肘杵杵元鳕:“你跟莫逆真人……”

元鳕知道她想問什麽,沒想答。

吳芸就當她答了,很感慨:“我這兩天一直在想,什麽樣的絕色,可以讓出家人心動,腦袋裏閃過很多張漂亮的臉,我都不能接受,直到你的臉出現,我接受了。”

元鳕扭頭看她。

吳芸看着她:“我現在一點也不替莫逆真人委屈了,你那麽好,就得跟他配。”

元鳕淡淡笑,沒說話。

莫逆把道場收拾幹淨,再出現在元鳕面前時,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吳芸還在,族人也還在,元鳕就這麽踮起腳,用袖子擦了擦他額頭的汗,還把自己水杯遞給他。

莫逆被她這麽一鬧,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元鳕問他:“不渴嗎?”

莫逆渴,但他自己有水啊,正要過去拿,元鳕擰開她的水杯,喝了一口,踮腳勾住他脖子,拉下來,渡到他嘴裏:“你喜歡我喂你。”

莫逆皺眉,穩了穩呼吸才說話:“你這是幹什麽?”

元鳕理所當然:“我看你渴了。”

莫逆:“我可以自己拿。”

元鳕:“那你還要走進去,然後拿起來,擰開蓋子,再喝,我給你省去了很多步驟。”

莫逆:“我出家了。”

元鳕:“是我親的你,你不用有負罪感。”

莫逆詞窮了:“你結婚了。”

元鳕淡淡笑:“你知道我這婚怎麽回事。”

莫逆就不說話了。

族人對這畫面跟莫逆反應一樣大,可終究不是自己的事,只會心裏犯兩句嘀咕,然後跟街坊鄰裏扯扯閑話,不敢當着他們面說什麽。

吳芸更是了,她作為元鳕的朋友,已經把立場表明了。

回到家裏,正好下雨。

元鳕的腳踝老好不了,得抹藥,可她幫吳芸刷鍋時又不小心燙了手,就沒法抹了。吳芸得上山去接阿泊,所以這抹藥的事,就歸給了莫逆。

莫逆也沒拒絕,蹲在她面前,給她抹藥。

元鳕看着他,他眼睫毛還挺長的,對他那雙眼,是錦上添花,她沒管住手,摸了一下。

莫逆停住,擡眼看她。

元鳕也看着他。

莫逆被她這麽一看,就以為是沾了什麽東西,拂了拂:“怎麽了?”

元鳕躬了腰,雪白的胸和勾在莫逆擡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她把臉湊到他耳邊,軟綿綿地說:“我胃疼,想跟你睡,你的手可暖了。”

莫逆沒法接這話,也不敢看她,抹完藥,匆匆走了。

元鳕看着他給她把藥膏塗抹的細致的腳踝,他總是這樣,做什麽都心細、認真,引人尊重。

自從她對莫逆換了坦白的方式,莫逆就真的信了。

後面她的一些過界的行為,他雖然不回應,甚至是拒絕,可總算沒有反感了。說實在的,這反而是對她的一種考驗。

他越迷人,她越危險。

可她怕什麽危險呢?底兒掉了也就是死,她又不是沒死過,有什麽可怕的呢?

有了打算,夜深時,她就抱着枕頭去找莫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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