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莫逆回來了,全寨演出來的愉快總算有那麽點真情實感了。
汀坊太窮,國家的脫貧政策都實施不到這邊,各種綜藝、紀實節目,把明星、大款往這邊帶,除了讓他們見到這世上還有這麽光鮮的人,什麽忙都幫不上。
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在他們自身,安逸的日子過慣了,就磨掉了他們身上那股子韌性,寧願窮一點,苦一點,也要簡單一點,離複雜遠一點。
也是因為這樣,他們對外來的有錢人遠沒有莫逆這樣平易近人的神職人物更熱情。
霍起腦袋裏都是漿糊,看不出這個,滿心滿眼都是莫逆跟元鳕并排走回來的畫面。
他這會倒不認為他倆有什麽了,他媽剛給他打電話,說把莫逆請來給他鎮場子,也就是說,莫逆是受他媽囑托,不是為了別的誰。
元鳕那小騷狐貍就盯着他身邊哥們,過兩天他們都來,全碰一塊,看她怎麽把這場戲唱下去。
有這樣幸災樂禍的打算,炮友遞到他嘴裏的香瓜就顯得格外甜膩。
吳芸看到莫逆,眼睜得圓,趕緊跑過來,趁着莫逆被族人圍住,拉元鳕到一邊:“回來了?!”
元鳕沒答。回來了,顯而易見。
吳芸撞撞她胳膊:“開心了吧?”
元鳕略一低頭,嘴角不易察覺地挑起一抹,還行。
吳芸沒看到她這小表情,冷不防想起莫逆囑咐給元鳕的湯,叫一聲,一驚一乍的:“湯!”
元鳕給她喝,她一直沒舍得,這麽好的東西,她皮糙肉厚的,喝什麽?就放進了鐵鍋裏,跟糍粑一塊蒸着,這會端出來,還熱乎着呢。
她遞給元鳕:“快,把它喝了。”
元鳕接過來,沒動,眼看了一陣莫逆,然後端着碗回了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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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逆那頭結束了,目不斜視地走過霍起,邁進了門檻。
他這态度就很叫人生氣。霍起纨绔多年,除了元鳕那個臭娘們被他爺爺慣得有恃無恐,再加上會些個歪門邪道,他惹不起,別的哪個敢給他撂臉子?
可莫逆就敢,還敢對他動手,不止一次。
更要命的,是不能怎麽着他——再跟他翻臉,他就不會回來了。
他媽這種成天就知道逛街、喝茶、做美容的,突然想到去請莫逆來,肯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或者第六感覺得這邊不太妙。女人的直覺都準,為了他的生命安全,他也會盡量不得罪莫逆。
莫逆目中無人,就讓他目中無人吧。
元鳕在院裏石桌前坐下來,放下碗。
沒多久,莫逆也進來,一眼看到她面前的湯,走過去,說:“怎麽不喝?這湯養胃。”
元鳕搖搖頭。
莫逆看着她。
“你才養胃。”她說。
莫逆耳輪紅了。
元鳕趴在石桌上,看着湯:“有點燙。”
莫逆坐下來,把碗拿過去,拿起湯匙,舀一勺,吹吹,再舀一勺,再吹,反複多次,手覆在碗上感受一下湯溫,不那麽燙了,又推到她面前。
元鳕不動彈:“手疼。”
莫逆:“不準騙人。”
元鳕把胳膊伸出來,黑色的絲綢袖裹着她細細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黑色顯瘦,那條胳膊更顯細了,似乎輕輕一折就能掰折。
她說:“這衣服太緊了,胳膊勒得疼。”
莫逆的妥協越來越不用元鳕費心思了,在她這截胳膊伸出來時,他就輸了。
元鳕看着他端起碗來,舀了一勺,遞過來,乖乖張開嘴。咬住勺子那一刻,她都忘了她殺人不眨眼,誰也不留情。擡起手來是一場屠戮,放下手來是一片火海。
莫逆一勺一勺喂給她,喂得很慢,舀得很幹淨,一點都沒剩餘。
喝完湯了,元鳕胳膊還在石桌上,手的方向朝他這樣放置着:“你有治胳膊疼的偏方嗎?”
莫逆:“沒有。”
元鳕:“哦。”
她這個‘哦’把她低落的情緒都包含進去了,莫逆看過去,從寨前見她到現在,第一次正視她這身衣裳。黑色的苗族盛裝,繁複莊重的頭帽,再搭配滿身的亮銀,很獨特,也很,美。
可他不會說這話,他說不出來。
他想到這些旖旎,又暗自懊惱怎麽總想犯禁的事?
心裏念一遍《清靜經》,心境平複許多。
元鳕知道他在掙紮,她給他時間調整心态,随後沖他動動胳膊:“疼。”
莫逆好不容易清出腦袋的雜念全線崩潰,又折回來。
他很無奈,把手伸過去,給她捏了兩下。
就兩下,捏完收回手來:“你學着我這樣,自己捏,兩個一組,十組歇一歇,可以放松肌肉,改善因為外力造成的局部酸痛。”
元鳕看這應該是他底線了,沒再繼續挑逗他。
遺忘是人最得心應手的伎倆,在這你來我往的悄無聲息的拉扯中,元鳕忘了她雙手沾滿鮮血,莫逆也忘了他是個清心寡欲的出家人。
這時候,他們眼裏,沒有天地,也沒有乾坤。
只有壓不住的躁動和熱血在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