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律師飛機晚點了,原定上午到,結果下午才到。
莫逆只得再續一晚,等元鳕事情辦完再看她要去哪裏。
律師把霍起他媽簽字公證過的資料擱在元鳕面前:“都在這了。”
元鳕粗粗看了兩眼,把承諾給他那份推過去。
律師笑了笑,收起來:“合作愉快。”
元鳕還有一件事需要确認:“我們,是不謀而合,還是你蓄謀已久?”
律師笑容不減:“你覺得呢?”
元鳕就摁住了給他那份:“沒人能耍我。”
律師一怔:“你明明都知道。”
元鳕也學他的笑:“我不知道。”
律師被她兩句話打開了毛孔,當下寒氣入體,冷得他打了個哆嗦:“你什麽意思?”
元鳕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坐在扶手上,攬住他肩膀,塗有黑色甲油的白嫩的手指劃過他嘴唇:“別緊張,你搞定這麽大一筆錢,我難免要謹慎一點。”
律師站起來,退開兩步:“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你對我承諾,我給你幹活,我做了我該做了,拿了我該拿的,就是這樣。”
元鳕看着他,沒着急說話。
律師沒看過元鳕那種眼,前一秒還冷冷清清,下一秒就像是換了一副內裏,着實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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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他不敢說話了,不知道哪句話讓她又抓住問,匆匆告辭。
門關上,元鳕摸了摸指甲,頭頂的燈投射下來,反了一道光,刺入她眼睛,叫她微眯起來。
這律師是霍保川的,後面被元鳕看上,跟他談合作——想辦法把霍保川的錢弄出來。
過程沒費什麽事,不光是元鳕配合的好,更因為這律師出的主意都直切霍保川要害,不過也能理解,跟了霍保川那麽多年,他自然是了解他的。
可元鳕并不對他放心,因為她知道,說是她找他談合作,可事實上是這律師主動露了尾巴給她抓。她不知道他為什麽也想搞霍保川,還要借她的手,但她不會給自己留這個隐患。
這律師知道她非法獲取,就等于是捏住了她的命脈,誰能知道他後面會不會以此來要挾她。
萬一這事兜不住了,那她殺了霍保川的事,也瞞不住了。
想到霍保川,元鳕就想起了他臨死時那雙絕望的眼。
在那之前,她還沒想到弄死霍保川、并且順利脫身的方法,所以她不敢太嚣張。
霍保川也不知道她掌握了多少他的秘密,所以他不會放她走。
他逼她嫁給霍起,還要讓她配合演一出戲,當着衆人面,由他來問,願不願意嫁給霍起,她還得一臉羞赧地說願意。
戲演完了,元鳕的主意也來了。
既然他要演一個好人,要表現出同情她的遭遇,并有心彌補,那她就将計就計,配合他演這出戲,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霍保川認了個孫媳婦,并且疼進了骨子裏。
當事情發展到霍保川重新解釋也沒用的時候,元鳕就找到了殺死他的時機。
霍保川怕什麽?他怕遭報應,不然也不會修佛問道了。他以為他添了足夠的香火給各路神仙,就能免去晚年去世下地獄的結局。
他越怕,元鳕機會越大,她開始裝神弄鬼,從他身上學來的陰謀詭計,又全都用回到他身上。
果然有效,他開始睡不好,日漸消瘦,他之前能盯着她,她動一下就一鞭子抽過來,後來注意力不能集中了,她跑出門,他也看不到了。
持續了半年,他除了多口氣,跟死人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霍家在上流社會處的關系們知道這事,紛紛過來表示對他的關心。
當然,這裏頭也有不少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要挂了,要是,就看看能不能趁着他不清醒從霍家拿點什麽走,或者達成什麽合作。
元鳕看了太多書,可書中講的貴族都是行得正,坐得直,品味、見識、素養,無不令人慨嘆。
直到見過霍家結識的這一幫,才算被教會,書裏的人生,不能說是虛構的,也算是經過粉飾的,可以學習字句的表達和說話的藝術,但學不來道理。
想知道人心能複雜到什麽程度,一定要進入社會,一定會讓人大開眼界。
他們對霍保川虛情假意,霍保川也對他們一個樣,俨然人性的黑暗大型揭露現場。
元鳕多好學啊,再被他們言傳身教,道行又上了一層樓。
她就這麽熬着霍保川,快熬死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她有多想一刀捅死他,然後肢解,給他孫子炖湯喝,可她不能,她不光有霍保川這一個敵人,她還有龍保達,遲加遇,霍起。
把霍保川五馬分屍縱然舒坦,可那樣她就沒法把自己擇出去,她學會的道理中,玉石俱焚是最愚蠢的報複方式,她不能說學富五車,也算是吃透了霍家六十平的書房,她知道生命的可貴,糟踐別人的可以,糟踐她自己的,不行。
終于,她把霍保川熬死了。
霍家大哀,她也是第一次在霍起臉上看到那樣恐懼的眼神,也是,爺爺死了,爸爸在拘留所,等法院判刑,霍家就剩他一個男人了,他必須得把霍家撐起來。
可他遠沒有遲加遇那份遠見識,也沒有他聰明。在可以豐富自己的年紀,他選擇當一個纨绔子弟,成天吃客嫖賭,本事沒有,手段沒有,吹牛逼倒是爐火純青,可這救不了他的命。
霍保川法事做完,遺體火化,元鳕在此之前把他遺體偷了出來,破腹,灌進毒物,腐爛的味道它們最喜歡。然後冷眼看着他死無全屍,連灰都不剩下一捧。
就這樣,元鳕拿到了霍保川的遺産,然後被全世界的人以為,這是理所當然。
會懷疑她的只會是遲加遇,可只要他站出來,那就是變相承認,他跟霍保川曾經狼狽為奸,拐賣、囚禁未成年,實施性侵,虐待。
他不會,但他也不會放過她。
所以元鳕就通過霍起的朋友,把她跟霍起結婚的消息傳給他,讓他從外國趕回來。
與其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對她出手,不如她來掌握這個節奏,先一步送他去陪霍保川。
思及此處,元鳕又摸了摸黑色的指甲。
莫逆在酒店房間看書,陽光照在他側臉,給他側臉輪廓加了一層光暈。
好看。
電話這時候想起,他放下書,接通。
那頭是個脆生的剛經歷變聲的聲音,是興惟。“師父。”
“嗯。”
興惟說:“師父,陳先生又來了,已經在宮裏待了三天了,說見不到您,就不走。”
莫逆應一聲:“嗯。”
興惟沒得到莫逆回來的消息,可他沒再問。
他通常只會把一些他解決不了的事情彙報給他,他會告訴他解決辦法,如果沒說,就是讓他自己看着辦。
電話挂斷,元鳕回來了。
元鳕進門直奔他,走到他身旁,熟練地坐到他腿上,靠在他肩膀:“你要走了。”
她進來時正好看到他放下手機。
莫逆沒瞞她:“嗯。”
元鳕:“我怎麽辦?”
莫逆也不知道他怎麽會說出這麽一句:“你現在是霍太太,當然有去處。”
元鳕把腦袋支起來,看着他。
莫逆被她這麽一看,略羞赧,別開臉。
元鳕把他臉扳正:“吃醋了?”
莫逆紅了臉,很不自然地清咳兩聲:“沒有。”
元鳕:“那你這麽酸。”
莫逆不說話了,反正說不過她。
元鳕就拿出手機,給霍起打了個微信電話。
霍起給她挂了,她就發了條消息過去:“過兩天我回北京,我們到民政局把婚離了。”
霍起一看,給她打過來:“怎麽,找着下家了及時擺脫我?你他媽想結就結,想離就離,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可以支配我?”
元鳕:“你也可以不離,我會開發布會,把你婚前婚後出軌、嫖娼、強奸的事情公布一下。”
霍起頓住了,半晌才說話,底氣顯然不足了:“誰會信你?”
元鳕:“我不說,不代表我沒證據。”
霍起脊梁冷了:“你放屁!你沒有!”
元鳕:“那咱們試試?對了,光開發布會恐怕是便宜你了,不報警,不起訴,怎麽對得起你那麽喪盡天良的履歷呢?”
霍起不敢說話了,聲音低到了塵埃裏:“什麽時候去民政局?”
元鳕:“等着。”
電話挂斷,她轉向莫逆:“好了,你不是小三了。”
莫逆腦裏全是元鳕對霍起的穩準狠,她是真被虐待、侵犯過,也是真脫胎換骨強大了自己。她不是嬌嬌弱弱沒有還擊之力,她是含垢忍辱用嬌弱的外皮掩飾住她的複仇心切。
他通過她種種行為,幾乎猜到了她近幾年來在籌謀什麽,并做了什麽。照以前,他會覺得這人複雜,心有仇恨,走不太遠。
現在,他只有滿腔心疼,說不出來。
元鳕看他走神,親了親他鼻梁:“想什麽?”
莫逆回神,摟緊她腰:“想,還俗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