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瞞下

查案一時陷入了瓶頸,事實上白陸作為一個普通的侍衛,也沒什麽權力去調動人手,更不能把梅妃身邊的人一個個拎出來審問,甚至連梅妃的人際關系都查不清楚。

白陸隐隐有些後悔當侍衛了,早知道就跟楚崖要個巡捕之類的小官當當,還能光明正大的抓人,多酷炫...不是,多正義啊。

日子又過了幾天,正如楚崖所料想的那樣,家法的威懾力逐漸減弱,白陸那些壞習慣又逐漸浮上水面。

他作為副侍衛長的巡班基本上都在下午和晚上,所以早晨就心安理得的睡起了懶覺。

楚崖看他睡得又香又沉,便沒叫他,只是拽過蠶絲薄被蓋好他的小肚子,防止着涼,然後又拉好床頭的金絲紗幔,遮住外面的日光。

最後他叫了幾個太監進來,輕手輕腳的把角落裏的冰鑒換上新冰,屋裏一下子涼爽了起來,白陸似乎也在睡夢中感到了幾分涼快,舒服的哼唧了兩聲,翻了個身,把被子抱在懷裏繼續睡。

侍立在冰鑒旁邊的幾個太監面面相觑:這陛下都起來穿戴整齊了,‘妃子’還賴在床上不動彈,是不是有些太無禮了?

楚崖忍不住笑笑,撩開紗幔的一角,俯身親了親白陸的側臉,然而此等溫柔的早安吻,卻被某個沒良心的小混蛋當成蚊蟲的叮晈,不耐煩的推開了。

楚崖也不生氣,轉頭低聲吩咐那幾個太監,“你們在外屋守着,他醒了就進來伺候一下,要是到巳時他還沒醒,就進來把他叫起來,他白天睡多了容易頭暈。”

幾個太監連忙領命,躬身送楚崖出了門。

楚崖說得還真準,白陸睡到已時也沒動靜,幾個太監你推我搡的,誰也不敢先過去,最後只能幾人肩并肩的,硬着頭皮去叫白陸起床。

白陸有多受寵,旁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衆所周知恃寵而驕,想想當時梅妃初為貴嫔時有多嚣張跋扈就知道了。

小太監們也是心裏打着鼓,怕惹惱了這位貴人,項上人頭不保。

但陛下命令在先,他們也只能壯着膽子走到床邊,隔着隐綽的紗幔,輕聲叫道:“公子,時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該起了?”

白陸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瞥見紗幔外面幾個人影直愣愣的杵在那兒,幾張大臉貼在紗幔上,眼也不眨的望着他,頓時吓了一身冷汗。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句話:你醒啦,變性手術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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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陸悚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下面,還好,小兄弟安然無恙。

外面小太監又問了一句:“衣裳已經準備好了,公子現在要更衣嗎?”

白陸下意識點點頭,“行,我現在起,幾點了?”

“回公子,鐘人剛報過時,已時整。”

“知道了,你們把衣服放這兒就出去吧。”

小太監們見他這麽好說話,都在心裏松了口氣,行禮之後退下了。

白陸起來之後,随手把被子歪歪扭扭的疊起來,穿好衣服,去偏房洗漱,想要把頭發梳起來時卻犯了難。

他技術不佳,平時也就能綁個松松垮垮的低馬尾,但是現在他可是侍衛,相當于皇宮的一張臉面,儀容儀表多重要啊,可不能那麽随意的出門。

但這些天他的頭發都是楚崖幫忙弄的,現在楚崖不在,白陸只能到屋外随便尋了個小宮女進來,幫他把頭發梳好。

他坐在紅木鏡臺前,小宮女拿着犀角梳幫他打理着頭發,一邊梳一邊笑道:“公子的頭發真漂亮,又細又軟,順滑得像綢布似的,顏色也烏黑烏黑的。”

白陸不太在意這些,随口嗯嗯的敷衍着,就像應付理發店裏不斷讓人辦卡的托尼老師一般。

他盯着銅鏡中的自己微微出神,若是擱在以前,他肯定想不到自己還有這麽弱柳扶風的一天。

前世的他雖然不說身型有多健壯、肌肉有多堅實吧,但也是個非常兇悍、很有力量的男人,能勉強跟受過正統鐵血訓練的楚崖打個平手的那種。

他曾經就像一條惡狼,一個冷冷的眼神射過去就能把人吓得當場噤聲。

但是現在這相貌,就算是瞪人,也只能讓人聯想到發脾氣的小貓,毫無威脅力。

白陸閉了閉眼,默默緬懷着自己的輝煌歲月。

忽然的,他看見鏡中的宮女正認真的給自己束發,腦海中瞬間掠過一道閃電,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如同筍尖一般冒了出來。

白陸心中一動,脫口而出:“你現在要是手裏有把小刀,是不是很容易就能殺死我?”

小宮女先是一愣,費力的理解了白陸的話之後,頓時吓得臉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急忙求饒:“公子息怒,奴婢不敢!奴婢怎麽可能有那種大逆不道的心思,更不可能帶利器進公子的卧房,求公子明鑒!”

“不不不,我沒這個意思!”白陸趕緊把人從地上扶起來,給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沒事了,你先下去吧,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小宮女臉色稍微好了些,但還是有些惶恐,戚戚的退了出去。

其實白陸不是故意吓她的,只是他突然想到,想要在月華院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梅妃,嫌疑最大的其實就是她身邊的人。

站在背後給她梳發時,兩只手本來就在頭部附近忙活,不留痕跡的從袖子裏抽出一根金針,快速插入梅妃頭頂的百會穴,似乎并不是什麽難事。

再加上梅妃那麽愛美,在梳理好頭發之前肯定不會讓外人進來,這就大概率減少了被人撞見的可能性。如果白陸是兇手的話,就一定會選這種方式來殺人。

白陸有些為難的摸着下巴,思索着,難不成是碧桃嗎?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能下得了狠手去殺人?而且看這手法,可不是外行人,肯定是受過多年訓練的。

正好他今天上午要去跟耿清重排侍衛隊的輪值表,于是就順便跟他提了自己的猜測。

耿清當時正在寫值班表的冊子,聞言奇怪的看了看他:“梅妃那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

白陸微微睜大眼睛,“什麽?真兇都沒查出來,怎麽就結案了?”

“大理寺那邊都出結案書了,我粗略問了一下,好像是說梅妃不滿被禁足,夜裏偷跑出宮,為躲避巡邏的侍衛藏在假山上,結果不小心失足掉下去,摔到了腦袋,當場斃命。”

白陸眉頭緊鎖,無意識的輕晈着下唇。

失足墜落,當場斃命?他們還真敢睜着眼說瞎話。難不成假山裏就正好有一根金針豎在那裏,梅妃摔倒時就正好插進了腦袋裏?不,看金針的位置,除非梅妃摔個直直的倒栽蔥,才能正好有那種效果。

他們明明在騙人,欺上瞞下!

但是這份結案書看似漏洞百出,其實又完美無缺,因為每一處都能說得過去。

梅妃自閉于屋內,宮裏的下人不敢去打擾,這一點說得通。梅妃假裝藏在屋內,實則偷跑出宮,這一點也說得通。梅妃的屍首都那樣了,也無法再繼續做屍檢。

沒有實際的證據,是無法推翻這份結案書的。

白陸想去找沈出雲要那根金針,但是腿還沒邁出去,忽然想起了那天沈出雲跟他說的那些話,頓時就明白了過來,不由得從心頭升起一陣惡寒。

白陸咬了咬牙,狠聲罵道:“媽的!都是一夥的!”

他們都是一丘之貉!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了,上面有人想把案子的風頭壓下來,讓梅妃的死因随着她的屍體一起堙滅地底,而這個人位高權重,旁人連置喙的餘地都沒有。

除了楚崖,還能有誰?

這不是欺上瞞下,就是單純的瞞下罷了。

那麽他現在是應該聽沈出雲的話,做一條聽話的狗,不該叫時就閉嘴呢,還是不要命的繼續往下查?

耿清看着他臉色陰沉沉的,不由得十分疑惑,“你怎麽了?表情這麽可怕?”

白陸搖了搖頭,“沒事。”

于情于理來說,梅妃是他的敵人,楚崖是他的愛人,也許楚崖是為了給他報仇才殺了梅妃,但這一次白陸的腦子超乎尋常的靈敏了起來,或者說作為拳手感知危險的本能讓他覺得這背後另有隐情。

如果只是報複的話,根本不需要大費周折。溫妃娘娘說碧桃是半年前來到梅妃身邊的,可那時候自己甚至還沒穿越過來,楚崖為何就在梅妃身邊安插了殺手?

楚崖肯定瞞着他什麽,白陸讨厭這樣。

他看了看耿清,低聲道:“我覺得梅妃的死是楚崖幹的。”

耿清吓得從椅子上摔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等會兒等會兒!兄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知道你剛才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嗎?!”

白陸不太高興的反駁:“我沒亂說,我是認真的。”

耿清連忙從地上跳起來捂住他的嘴,然後又看看窗外有沒有人,才壓低聲急促的道:“結案了,大哥,你知道結案是什麽意思嗎?那就是不許再往下查了!”

“但那不是真相......”

耿清很是不解,“梅妃不是跟你有仇嗎?你這麽在乎真相幹什麽?”

白陸眼神猶疑,“不...我只是......”

只是不喜歡楚崖萬事都瞞着他,小看他罷了。

而且自己在滿心擔憂着楚崖的安危,想盡快抓住刺客時,楚崖明明知曉一切,卻什麽也不說,只是冷漠的袖手旁觀,說不定還暗中嘲笑過他的無用功。

一想到這個,白陸心裏就非常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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