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請男人遠離我
冬華苑內,衆人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行李,樹倒猢狲散,曾經華麗繁盛的冬華苑在梅妃死後,也落上了一層蕭瑟凄哀的沉重。
冬華苑的下人們或者調到別的宮苑,或者就遣散出宮。調任的尚且還守着規矩,被遣走的就稍微膽子大些,手腳也不太幹淨,或是偷偷從妝臺順走一對金耳環,或是從屏風上扣下一小塊玉石來帶走。
反正主子都沒了,苑裏亂七八糟的,也沒人管。
碧桃在屋裏收拾他的東西,更準确的說是清理他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他只在冬華苑呆了半年,又有意收斂,所以并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再過幾個月,就算別人想要查,也會發現根本無從查起。
碧桃拿起一件淡青色的紗羅裙子,遺憾的嘆了口氣。
女人的衣服多好看啊,仙氣飄飄的,顏色又漂亮,可惜以後穿不了了,因為他敬愛的陛下說他惡心......
碧桃悲傷的和他的小裙子告別,然後一一塞進竹藤箱子裏,背着行李出了門。
剛邁出門檻,走了幾步之後,碧桃就注意到身後有人跟了上來,他沒吱聲,也沒回頭,假裝毫無察覺似的,不動聲色的繼續往前走,引着這人來到一處偏僻無人的角落。
果然,剛到了僻靜的地方,這人就忽然從背後抓住了他的手,并且快速的在他手指上摸了一遍。
碧桃吓了一跳,大驚失色的回過頭,使勁甩了甩手,尖叫道:“幹什麽呀!無禮!流氓!放開我!”
白陸冷着臉阿斥道:“別動!”
他仔細摸着碧桃右手的幾個指頭,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樣,指腹和指尖都有一層厚厚的繭子。
碧桃是貼身侍女,算是比一等宮女還要高一級,那些掃地擦桌的雜活兒是一律不用幹的,每天只是為主子梳梳頭發,倒杯茶,伺候更衣而已,怎麽可能在手上留下這麽明顯的繭子。
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在長年累月的訓練中留下的。
白陸緊盯着他,幵門見山的問道:“是你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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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杏眼微睜,“你在胡說什麽?我聽不懂。”
“事到如今就別裝了吧,梅妃是你殺的,而且是楚崖命令你殺的,對嗎?”
碧桃立刻就換了一副表情,臉上的茫然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古怪的、似笑非笑的神色,他手指微微一動,一根纖細的銀針就跟變戲法似的出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白陸低頭看見了銀針,忍不住嘲笑道:“你想用這種東西殺人滅口嗎?那你可能...”
他一邊說着,碧桃手裏的銀針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了白陸的手背,針太細了,白陸甚至沒怎麽感到疼痛,還繼續不怕死的嘲諷道:“...那你可能得多費點兒工夫......嗯?”
一陣強烈的眩暈忽然如同漲潮一般席卷而來,瞬間就摧毀了白陸所有的清明,視野迅速的暗了下去,身體的力氣被無形的力量抽幹,身子一軟便昏了過去。
碧桃輕輕松松的接住白陸軟倒的身體,快步離開了這裏。
不知過了多久,白陸才有了點兒知覺,他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立刻就感覺手腕上被綁着什麽東西,沒辦法動彈。
白陸一個激靈,完全清醒了。
這是一個昏暗狹窄的屋子,天花板低矮,四周是覆蓋着斑駁青苔的石磚牆,只有左邊的牆壁上開着一個非常小的窗戶,還鑄着三根鐵欄杆,空氣陰冷潮濕,不知從哪兒傳來滴答滴答的水聲。
而自己半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後背靠着個粗布枕頭,雙手被一根粗糙的麻繩捆在床頭。
白陸用力掙紮了一下,卻掙不幵,只能轉頭看向屋裏的另一個人。
碧桃已經換回了黑色的男裝,發髻也解散了,在腦後束成了高馬尾,完全就是個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甚至于身子都拔高了幾分,似乎比白陸還要高一小點兒。那是名為縮骨的特殊功法,他能出神入化的假扮別人,也正是因為這從小習得的縮骨功。
此時他正坐在一把桐木太師椅上,翹着二郎腿,神色揶揄,挑着眉看着白陸。
白陸目瞪口呆,說話都結巴了:“你你你居然是男的?!你帶把的?”
碧桃......或者說司竹捋了捋自己的頭發,“還看不出來嗎?你怎麽一臉很失望的樣子?”
白陸撇開臉,小聲道:“沒,其實碧桃長得挺戳我的,可惜是個男的。”
也許是受白琳的影響吧,白陸還真喜歡這種性格潑辣傲嬌的小女生的,所以就算碧桃是梅妃的貼身侍女,還總冷眼看人,白陸也沒怎麽跟她生過氣。
司竹聽了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故意把衣襟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小片白皙細嫩的鎖骨,他戲谑道:“怎麽?難不成你還看上我了?”
“......”白陸神色如同粘鍋的鹹魚一般麻木,甚至胃裏有點兒犯惡心,“得了吧,男的離我遠點兒。”
“?”司竹莫名感覺受到了侮辱,想他堂堂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少年,活了十九年,居然被人嫌棄了,還嫌棄得這麽明顯?!陛下嫌棄他也就算了,你長得還沒我好看呢,有啥資格挑三揀四的!
他瞍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從旁邊抽出一條烏黑烏黑的牛皮鞭子,空甩了一下,發出響亮而攝人的鞭聲。
“行吧,廢話不多說,咱們來談談正事兒。”
看到鞭子,白陸這才隐約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看周圍的環境應該是個牢房,而且處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偏僻地方。
他原來以為司竹是楚崖的手下,可是現在卻并沒看到楚崖的人影,是自己猜錯了,還是司竹自作主張把他綁在了這裏。
當然還有一個概率非常小,但并非不存在的可能,那就是楚崖默許司竹對自己進行審問。
不管是哪個原因,白陸現在的情況都很糟糕,因為司竹拿着鞭子站到了他的床邊。
手被捆着,無法反抗的狀态讓白陸有些不安,他下意識往床裏面蹭了蹭,似乎想避開對方。
司竹見此情景,不由得嗤笑道:“原來你也知道怕啊,我看你單槍匹馬的來找我這個殺手對峙,還當你是個什麽不怕死的硬漢呢,說說吧,梅妃的案子你查到什麽地步了?都知道了些什麽?”
白陸沒說話,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司竹邪氣一笑,“你現在不說,等會兒就得哭着說,疼狠了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話音剛落,司竹便高高的揚起了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了過去。
瞍!
厚實的牛皮鞭子在空氣中發出尖銳的哨聲,白陸顫抖了一下,本能的閉上眼,盡管理智上想逞強,不願意被小看,但身體卻先理智一步,恐懼的向後縮。
然而鞭子打下來,卻并沒有落在白陸身上,而是落在了身側的床板上,啪的一聲巨響,緊接着咔嚓一下,瞬間就把結實的木板給打裂了!
“!!”白陸吓得一哆嗦連忙睜大眼睛,心有餘悸的盯着那道深深的裂紋,胸口因為急促的喘息而劇烈起伏着。
毫無疑問,這一鞭如果真的落在他身上,皮開肉綻都是輕的,保不準能抽斷他的骨頭。
但他不明白司竹為什麽沒動真格,正驚懼交加的看着他時,司竹卻又慢條斯理的收起鞭子,抱着胳膊向門口揚聲道:“陛下,您進來吧,他怕了。”
“什麽?”白陸驚疑不定的看向大門口,緊接着就見沉重的石門被人緩緩推開了。
白陸看到楚崖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神色平靜的望着他。
白陸愣了兩秒,先是無意識的松了口氣,然後瞬間就火冒三丈,怒火刷的一下就沖到了房頂,惱羞成怒的罵道:“你搞什麽鬼?你在耍我嗎?!”
“只是吓唬你一下,讓你知道什麽叫危險。”
楚崖好像也不太高興,低沉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指責,“就像司竹剛才說的,你都懷疑他是兇手了,還敢獨自去找他,如果司竹不是我手下,那麽那根銀針上就不是麻藥,而是劇毒了。”
“就是你僥幸沒死,落到敵人手裏,嚴刑拷打你扛得住?我教過你要三思而後行吧,你有認真聽從嗎?”
一番話把白陸訓得心虛了起來,剛才還旺盛的火氣憑空被澆滅了,整個人仿佛縮小了一圏似的。
他躲閃着視線,小聲嘟囔道:“因為我太生氣了...一時心急,就過去找他......”
等等,他是因為什麽生氣來着?
白陸的腦袋好像一口大鐵鍋,司竹這一通吓唬就如同往裏面倒了桶水,楚崖的一頓斥責就如同往裏加了幾勺米,鼓搗一下就亂成了一鍋懵圏的粥。
這倆人過于理直氣壯,以至于白陸完全被繞了進去,忘了自己才是來問罪的人,小傻瓜艱難的回憶了一下,才勉強倒過這個彎來。
白陸登時惱火:“給我閉嘴!你居然還倒打一耙,覺得自己很占理是嗎?!我今天就跟你好好說道說道到底是誰的錯,先給大爺松開!”
司竹回頭看了看楚崖,後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司竹這才走過去,從袖中摸出一把小刀,利索的割斷了白陸手上的繩子。
白陸立刻坐正了身子,揉了揉勒得發紅的手腕,不善的盯着楚崖,“梅妃的死是你幹的?”
楚崖點點頭,沒多做辯解。
“哼,你之前還騙我說不是!”
楚崖從容不迫的解釋道:“我只是說不是我動的手。”
“有毛病啊你,跟我玩這種文字游戲。”
白陸長出了一口氣,壓制住內心想過去揍他兩下的沖動,耐着性子問:“原因呢?為什麽殺她?爾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表情有些別扭,聲音也低了,“是因為我嗎?”
楚崖淡道:“一半是。”
一半?那另一半呢?”
楚崖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開口道:“因為她碰了不該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