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伴君如伴媽
“不該碰的東西?”白陸很疑惑,“那是什麽?”
聽說後宮不得幹政,難不成梅妃還曾效仿武後,往朝廷裏插過手嗎?
楚崖擡了擡手,“把東西給他看。”
司竹從衣兜裏掏出一個錦囊,拉開系着袋口的棕色蠟繩,從裏面拿出一個紙包,一層一層撥開,只見裏面是一小撮潔白如雪的粉末。
這動作這情景實在是眼熟,白陸下意識道:“這是毒藥?”
“是一種叫做五石散的藥,也叫寒食散。”
楚崖一邊說着,一邊坐到白陸身邊,給他輕揉着發紅的手腕。
“這是種從礦物中提煉出的藥物,藥性燥熱猛烈,服用後會使人身體敏感,精神振奮,神志清明,進入一種飄飄欲仙的混沌狀态。”
“藥效過後又會容易沮喪抑郁,長期吃這種藥會使皮膚變得白皙細膩,但是情緒喜怒無常,五髒逐漸損毀直至死亡,并且會有很強的成瘾性,用多了就很難再離幵這種藥了,所以我很早就把它設為了禁藥。”
白陸忽然想起自己初見梅妃時,就驚嘆過她那白得發光的皮膚,溫貴妃也說過,梅妃前些年并沒有這麽暴躁,那她現在的狠毒性子,是因為服用了五石散的緣故嗎?
白陸遲疑道:“你殺她,是因為她碰了禁藥?”
楚崖搖搖頭,“不止如此,你不是很喜歡查案嗎,那你來猜猜,五石散作為楚王朝明令禁止的一大禁藥,什麽人還敢制作它并販賣?”
白陸想了想,恍然大悟,“難不成是我前任老板?”
“......”楚崖對他這個稱呼感到十分無奈,但好像也沒什麽不對,只好表示肯定,“沒錯,确實是林小安曾經所屬的天狼教,他們的二當家,也就是之前告訴你的陳虎,暗中勾結了梅妃,通過她把五石散流入了後宮之中。”
白陸臉色一變,“這麽說,除了梅妃,還有別的妃子用這個藥?!”
楚崖點點頭,“所以我在半年前把司竹安插到梅妃身邊,暗中調查這條暗線,本來打算下個月再收網,把她的命多留幾天的,但是......”
Advertisement
他格外的看了白陸一眼,語氣平淡得就好像在講述一件日常的小事,“但是她做了一些讓我生氣的事情,所以我提前除掉了她。”
白陸莫名的打了個冷顫,原來那天楚崖面無波瀾的命令梅妃禁足七日時,已經是把她當死人看待了嗎?
殺了她還不算,還扔在石洞裏那種潮濕悶熱的地方,讓她的屍首以最惡心醜陋的方式暴露于人前。盡管無意‘誤傷’了白陸和耿清,但這無疑是類似于死了還大力鞭屍的缺德報複了。
真記仇啊,小心眼的男人太可怕了...白陸覺得自己脾氣已經夠差了,結果還真是天外有天,楚崖的性格比他惡劣多了。
白陸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低聲道:“你這種人太恐怖了,我以後肯定不想與你為敵。”
笑話,就算是楚崖只拿出一半的陰謀詭計來對付他,白陸都會被他玩得渣也不剩,屍骨無存!
楚崖忍不住笑了笑,“別怕,我不會用這種手段對付你。”
緊接着他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話不太全面,便又嚴謹的補充道:“只要你乖乖聽話,不到處惹禍,我是不會欺負你的。”
白陸毫不客氣的剮了他一眼,“說來說去,合着最終解釋權歸你所有呗?”
楚崖沒開口,微笑着默認了。
白陸本來心裏就窩着火,好吧,他承認自己一時沖動,還過于自負輕敵,着了司竹的歪門邪道,但被這樣綁在床上戲耍了一通,誰也不會高興,更何況還是白陸這種誰都不服的男人。
所以現在再對上楚崖這一貫游刃有餘、略帶輕視的笑容,白陸便更是惱火,伸手用力推幵楚崖,站了起來,胡亂的拍了拍被弄皺的衣裳,沖口道:“我不管你在搞什麽事,反正以後不許瞞着我,再有下次...”
他擡手比劃了一個‘要你好看’的手勢,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向門口大步走去。
司竹就站在虛掩的石門旁,白陸與他擦肩而過,不知是記恨着那一針之仇,還是記恨着他男扮女裝浪費自己感情,所以沒理會他,甚至還故意挑釁似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司竹往後稍微退了退,當着陛下的面就敢向白陸擠眉弄眼,故意捏作女聲,“白公子可真沒良心啊,好歹人家還救過你一命呢。”
白陸皺着眉看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救過我,夢裏?”
“我就知道你不記得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司竹捋了捋頭發,笑嘻嘻的道:“那天你被梅妃堵在竹林,要不是我,淩峰怎麽能來的那麽及時?”
白陸臉色詫異,“是你報的信?”
“可不是,浪費了我一支無音穿雲箭呢。”
“穿雲箭?”白陸下意識跟讀着,原來那天他隐約看到天空中炸開血紅的煙花,不是受傷帶來的幻覺,而是司竹發出的信號嗎?
“你知道做那樣一支箭需要多少工序嗎?”司竹不依不撓的抓住白陸胳膊,半真半假的糾纏道:“我不管,你得賠我一支!”
“我拿什麽賠你,我又不會做!”白陸有點兒抓狂,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楚崖,“管管你的員工行嗎?”
楚崖無奈的斥責道:“別鬧了,放開他。”
陛下都發話了,司竹只好悻悻的松開手,站到一邊百無聊賴的扣着他粉嫩的指甲。
白陸拉開門,又回頭瞪了楚崖一眼,“五石散的事兒等晚上再跟我詳細說,我現在要去巡邏。”
說完不等楚崖回話,用力摔門子就走了。司竹瞧着暗自心驚,盡管白公子這無法無天的放肆姿态他見過不少次了,可每次都覺得厲害,甚至隐隐覺得豔羨。
白陸那是真的百無禁忌,什麽話都敢說,什麽事都敢幹,可不像他,在陛下面前說兩句俏皮話,都得先在肚子裏掂量掂量合不合适,陛下一沉下臉,他就得立刻守住規矩。
“司竹。”楚崖忽然叫他的名字,司竹一愣,連忙站直了身子,“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把名單給我。”
“是。”司竹從衣兜裏掏出一張薄薄的紙,畢恭畢敬的雙手呈給楚崖,“後宮涉及到五石散,無論是參與販賣還是服用的人都在這裏了。”
楚崖接過來掃了一眼,單是妃嫔就有三人,底下的宮女、太監加起來總共十一人。
楚崖面無表情的把紙疊起來,淡道:“月底之前,全都殺完。”
司竹見怪不怪了,低頭領命。
“還有,這次做得幹淨點兒,別再讓人抓到尾巴。”楚崖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而危險,“別忘了我上次是怎麽說的。”
司竹後背一身冷汗,連忙保證道:“陛下放心,這次絕對不會出纰漏了!”
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就會被舍棄,不聽話或者總犯錯的手下也會被排除,司竹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必須用後宮那十一條人命,向陛下證明自己還是那個完美無缺的刺客。
這個月天上要下血雨了,大概從今晚開始。
楚崖眼神沉沉的看着緊閉的門,仿佛要透過那厚厚的石牆看到白陸遠去的背影。
其實他之前也不是說必須得瞞着白陸,要不然也不會放任他去殓房看屍體,并且對他的追查不管不問。
楚崖的态度一直是能瞞着最好,瞞不了也沒事,畢竟白陸和天狼教那邊有些微妙的牽扯,這樣一直騙他,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還不如現在給他講明白,省的以後再出事端。
不過現在還是略有些棘手,因為他知道白陸肯定受不了自己這些冷血殘忍的手段一一楚崖明知有無須殺人就能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為了效率和方便,他選擇直接拔除這條暗線,用那些人命來構造自己的棋局。
但是沒關系,他只要對白陸說一半瞞一半就好了,混在真實裏的謊言是最難以識破的,楚崖完全可以在白陸面前把血流成河的屠殺粉飾成幹淨正義的清查,完美而謹慎的隐藏起自己那些陰暗的思緒。
因為白陸仍然還是從前那個單純的白陸,但楚崖在這暗流湧動的皇宮中生活了兩年,早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楚崖了,又或許他本性如此,陰鸷殘酷,心狠手辣,人命尚且可以為基石,其它的又算什麽。
吱一一石門忽然又被推開了,白陸從門後露出一張臉來。
楚崖知道密室的隔音非常好,所以也不慌張,只是立刻收斂了剛才臉上的冷漠,無縫切換上了一張溫柔的笑臉,問道:“怎麽又回來了?不是說要去巡邏嗎?”
白陸很不高興,“都怪你們,外面都黃昏了,早過了我巡班的時間,今天肯定會扣我工資,你得補給我!”
楚崖無奈的笑笑,“好,雙倍補給你,可以嗎?”
“這還差不多。”白陸說完又想走,楚崖及時叫住了他,溫和的道:“正好到時間了,一起去吃飯吧,想吃什麽?”
白陸略一思索,“我看外面好像要下雨,吃點兒熱的吧,牛腩炖鍋?”
“當然可以,你喜歡就行。”
楚崖的手撫上白陸的後背,帶着他向外走,順便親了親他的側臉,輕聲道:“阿白,我今天是太擔心了,怕你不長記性以後遇到危險,才讓司竹吓你的,你理解我一下,別生氣了。”
基本上楚崖一軟下聲來道歉,白陸就中招了,他撇了撇嘴,不冷不熱的道:“看在雙倍工資的份上,我勉強原諒你了。”
楚崖捏了捏他的手,眼裏都是春風般的笑意,“那晚上再給你加一道清炖乳鴿,你不是喜歡那個嗎?”
“也行。”
楚崖又道:“對了,記得吃飯時要把手洗幹淨,筷子掉了就別撿了,更不能随便擦擦就用,知道嗎,還有不要挑食,我前兩天吩咐過禦廚了,讓他們把蔬菜烹饪得更好吃一些,你一會兒多少吃幾口。”
唠唠叨叨的,白陸不耐煩的嗯嗯應付着,司竹在後面看得目瞪口呆,心情複雜,不是都說伴君如伴虎嗎?可陪在白陸身邊的那不是虎,是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