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待溫子然在路上換了一身裝扮,與陸清歡走進德玉錢莊後,發覺這裏确實與徐虎打聽的一般,門庭冷清。

屋內并無迎客的人,兩三個人守在櫃臺,其中一人一手随意撥着算盤,打着哈欠,見陸清歡她們進來,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未搭理。

陸清歡忍不住皺眉,來到了另一個人面前,敲了敲櫃臺,将頭快要磕到上面的人叫醒。

那人十分不耐地說道:“存錢還是取錢?”

陸清歡剛想說話,卻被溫子然拉到了身後。

溫子然對那人笑了笑,說道:“我想找你們的掌櫃的。”

那人一聽,疑狐地看了溫子然一眼,問道:“你找我們掌櫃的有什麽事情嗎?”

溫子然輕笑道:“自然是你不能知道的事情。”

那人聽出了溫子然口中的輕視,剛想發火譏諷就聽到櫃臺後面的門簾後傳來腳步聲,連忙端正了态度,滿臉笑意地說道:“我們掌櫃的是很忙啊。”

溫子然挑了挑眉,直接繞過了那人,來到了門簾正對的前方,就見一位三四十歲的男子撩開了門簾,直挺的肚子撐得那褐色黑線繡雲的長袍有些緊,将一身的富态凸顯無疑。

見到溫子然他們居然站在櫃臺前,錢泰的眼睛充滿了驚喜,踢了旁邊的人一腳,訓斥道:“客人來了,怎麽不好好招待!”

“不是,這人想要找您。”旁邊的人揉着被踢痛的地方,小聲地解釋道。

錢泰聽了,疑惑地看向溫子然,問道:“你找我?”

溫子然點點頭,說道:“不知掌櫃的現在是否方便,我有事想與你詳談。”

錢泰上下打量了溫子然一番,一身洗得泛白的淡藍色長袍,面如冠玉,眉眼間卻有不俗的傲氣。

他想了想,問道:“不知與何事有關?”

溫子然笑道:“來錢莊自然是與錢的事情有關。”

錢泰的臉上立刻呈現出貪婪的神色,笑道:“哈哈哈,這可是為我這裏帶來買賣了,那客官請。”

說着錢泰為溫子然打開了櫃臺的旁門,請溫子然入後面的屋子詳談。

陸清歡因不放心溫子然剛準備跟着去,卻被他攔下,錢泰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朋友,”溫子然立刻轉身來到陸清歡身側,微微上前一步,擋在兩人的中間,說道,“說起來,我這筆錢還是他幫我得來的。”

陸清歡覺得溫子然這兩天查案鍛煉得謊話張口就來,摸了摸鼻子,附和地說道:“這不算什麽,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得到的,陳兄還需要上京趕考,備着這些銀子也好。”

溫子然接過陸清歡的話,說道:“那也太多了。”

錢泰一聽有錢,也不管陸清歡什麽來頭,客客氣氣地請到裏面,帶領着陸清歡他們進入後面的屋子。

別看前堂簡陋,但這後面卻別有洞天,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着整個房間,精致的雕花暗紋木桌,青瓷的白玉瓶插着幾株似是剛摘下來的四季海棠,最顯眼的還數挂在門上方的牌匾。

“怎麽把匾挂這了?”陸清歡疑惑道。

錢泰笑道:“這位小兄弟就不懂了,這字可不是一般人寫的。”

“此書法字勢強雄,筆力飄逸,一氣呵成,此乃大家之作。”溫子然贊嘆道。

錢泰一聽,兩眼發光地看着溫子然,說道:“如此看來,客官也是懂字的人。”

溫子然笑而不語,拉着陸清歡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卻又不舍地欣賞了一番那副字。

而錢泰仿佛找到知己一般,對溫子然說道:“我那日上街偶然發現了這副字,便一眼看中,只是這字的價格……”錢泰說到最後,言語中充滿了心疼。

溫子然面上平靜,但眼神中卻含着點點不滿,說道:“字畫中所表現的情懷不是金錢能衡量的,而且單說這字也值得。”

錢泰連連點頭,贊同道:“英雄所見略同啊。”

陸清歡嘴角抽了抽,明明滿身的銅臭味和一肚子的花花腸子,卻偏要效仿那文人墨客的清高。

錢泰甩開一把價格不菲的名人所畫的折扇,與溫子然攀談道:“沒想到你與我性情如此相合,不管你有什麽事情,但說無妨。”

“既然如此,我就不繞彎子了,”溫子然思索了片刻,說道,“我這裏有三百兩現銀,但我要去上京趕考,實在帶不上這麽多銀兩。不知這錢莊能否将這些現銀換成銀票?我也可帶在身上。”

錢泰一聽這麽多銀子,臉上的褶子笑得一道一道的,說道:“可以,當然可以,不過我們還是要收取一點點兒的保管費,畢竟還是要養活這一家子人。”

溫子然笑道:“這我自是知曉的。不過,你這裏兌換出來的銀票在別的地方也可以用嗎?”

“客官說笑了,”錢泰頓了頓,眼神在陸清歡和溫子然之間來回掃視,最後探過頭,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說道,“不瞞客官,你看我這地方自然是破舊了一點,但是,我與青林鎮那個盛隆錢莊有點關系,我啊,也就是賺了一個小利。”

“盛隆錢莊,客官可是知曉?”錢泰見溫子然臉上并沒有任何表情,疑惑道,“難道客官不知?”

溫子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青林鎮,是離這裏也不遠,只是我已經許久沒有去過那裏,倒是不知道何時出現了這個盛隆錢莊。”

錢泰了然,對溫子然解釋道:“這盛隆錢莊确實是幾年前才開張的,你別看它年數短,單單幾年就在這一片出了名。”

錢泰言語中透露着一股莫名的自豪,繼續說道:“我能與他搭上線,也是多虧了那林家賭坊。客官你可別看我這地方小,這裏最大的賭坊還在我這裏存過錢呢,你就放心把銀子放在這裏吧。”

“哦?”溫子然一聽,奇怪地問道,“林家賭坊也在你這裏存過錢?”

“那當然了,”錢泰生怕溫子然不信,連忙說道,“我當年錢莊出了一點事情,那林家賭坊突然來人跟我說要在我這裏存銀子,五千多兩啊,我一聽,這生意哪能随便接。”

錢泰仿佛心有餘悸地說道:“賭坊的人可不好惹。”

“然後呢?”溫子然臉上透露着好奇,眼神中充斥着些許敬佩。

錢泰被溫子然這麽一看,頓時大為滿足,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賭坊來人,那就是那個阿山,他可是賭坊的主子,說我不必擔憂,這麽多銀子,他不放心就這麽放着,本來與那盛隆錢莊說好了,但是旅途遙遠,所以他希望我做個中間人,幫他把這錢送到盛隆錢莊,保管費的差價就讓我自己收着。我一聽這才有些心動。”

“你說的那個阿山是賭坊的主子?我有個朋友好賭,常去林家賭坊,怎麽從來沒聽他說過這個人,”溫子然疑惑道,“況且,運送這麽多銀兩不應該找镖局嗎?你可別被騙了。”

錢泰聽了哈哈大笑,說道:“他是主子,怎麽能随随便便讓外人看到,這镖局的事情我當時也問過,他說镖局太顯眼了,這不明明白白地告訴別人我這裏有錢快來搶吧,這也是他來我這裏的緣由,說我了這裏小,不會引人注意。”

溫子然笑道:“如此卻是我思慮不周了。”

錢泰擺擺手說道:“他經營這麽大的賭坊,心裏的花花腸子可不是你我就揣摩出來的。”

溫子然見錢泰真的一心以為那個阿山就是賭坊的主子,便也不再追問,說道:“那你可真是撿了一個大便宜了。”

“話可不能這麽說,”錢泰一臉痛心地說道,“押送銀子這活可不好做,不敢雇外人,幸虧我這十幾個姨娘的娘家都有人,這才組成了一只押送的隊伍,擔驚受怕了好幾天,才把銀子送到了。”

陸清歡正在飲茶,一聽十幾個姨娘,一口氣沒上來一下子嗆到了,溫子然連忙拍了拍陸清歡的後背,為她順氣。

“這位小兄弟如此驚訝,想必還沒體會過這其中的滋味,”錢泰似笑非笑地看着陸清歡,說道,“等你體會過了,就知道這不同的人啊,滋味可不一樣。”

葷話一出,不僅陸清歡臉上染上了紅暈,溫子然也忍不住輕咳道:“錢送到了之後呢?”

“哪有什麽然後啊,”錢泰見兩人着實害羞,無奈地搖了搖頭,便順着話說道,“送到了以後,我從阿山給我的保管費抽了一份給了錢莊,那人數也沒數就揣着了,唉,早知道就再給少點了。”

錢泰頗為可惜,随後繼續道:“那銀子還了債,還剩下不少,而且從那以後,這賭坊的人時不時來我這裏存錢,我也逐漸能與那盛隆錢莊的人說上話,不少人都在我這裏存過錢了,這下你大可放心了吧?”

溫子然笑着點了點頭,見想打聽到的事情已經打聽清楚了,倒了一杯清茶,說道:“如此看來,你這小小的錢莊,背後實力卻也不俗。”

錢泰一聽此話大為受用,得意地說道:“那當然了,我可該準備跟縣令攀上親戚呢!我那女兒可是花容月貌,美若天仙,保準縣令見了,啧啧啧。”

溫子然一聽,差點一口茶水噴出,扶着桌邊狂咳不已,餘光不斷地往陸清歡那邊瞟,就見陸清歡雙手環抱,嘴角上揚,頗有興趣地聽着,察覺到他的目光,用口型對他說道:恭喜啊,桃花朵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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