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幹人事 弄這麽大陣勢來學校,不就是……
賀之漾邁開長腿,憑着提起來的一口氣,走出國子監的腳步沒有絲毫猶豫。
馮境一臉悲壯的跟着他們,表情像被押赴刑場。
“我算是懂逼上梁山是何感受了。”馮境心疼的用錦裘裹住胖胖的自己:“我明早還能活着回來麽?”
賀之漾輕扯唇角:“跟好我,保證你還能看到明早的太陽。”
馮境立刻慫兮兮摟上賀之漾的腰:“仰仗漾哥了。”
賀之漾甩了甩全身的雞皮,嘴角一抽:“還有,再不松手,我保證你連今晚的月亮都看不到。”
馮境立刻松開,保持好賀之漾給他劃定的安全距離。
霍堯看着馮境的模樣,差點笑得背過氣去。
不過吐槽歸吐槽,三個人并未有絲毫退縮之意。
別說房舍的號牌還在他們手裏,就算手中沒有底牌,房舍被人臨時奪走,東城的小爺們也咽不下這口氣啊。
國子監東畔,還未修繕好的大門額枋上聳立起門匾,上寫錦衣官校四個大字,匾額下角刻有北鎮撫司字樣。
門扇左右各有一聯,左是“扈從緝察”,右是“朝廷腹心”。
門匾內斂質樸,可即使如此,仍像是有一道無形的森寒屏障,将此處與國子監的氣息遠遠隔開。
錦衣校舍無人把守,完全是不設防的狀态,但所有人都明白,北鎮撫司的匾額一挂出來,足以讓人望而怯步。
院內還未整理,橫放着鹵簿,儀刀和擒拿拷掠的刑具,襯着古樹參天,令人後頸直冒涼意。
三個人目不斜視,徑直進了騰字號學舍,去找手中鑰匙所對應的房號。
賀之漾推開鑰匙對應的房門,卻不由一怔,本該四人寝的房中只擺了一張簡潔氣派的圍屏式檀木床,入住之人顯然來頭不小。
他不客氣的在房中踱步,掀掀眼皮打量着原本該屬于他的屋子。
牆上挂着長弓和幾把劍,一個屜桌,兩把方木椅,外加一個簡潔檀木櫃,房中再無多餘之物。
賀之漾不由冷哼——這人行李簡單到能随時卷鋪蓋跑路,倒挺有幾分自知之明。
他賀小爺的幾大車東西還在國子監門口停着呢,這間房子卻不知被哪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染指了。
賀之漾不屑的撇了撇唇角,好好的房間擺點地毯盆栽小珊瑚這些陽間的玩意兒不好麽,硬是擺出這冷冰冰的模樣,拒人于千裏。
北風從窗縫中吹進來,透着一股肅殺和冷冽,賀之漾緊緊衣衫,目光落在那床被子上,直接不客氣的裹着衣衫躺下。
其實賀之漾挺愛幹淨,平日裏不脫外衣絕不上床的,今日不知為何,恨不能穿着靴子在床單上踩幾腳才解氣。
昏昏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來:“漾哥,你出來一下。”
賀之漾揉揉惺忪睡眼,上身微擡,看了下已經黑沉的窗外道:“我方才睡着了,什麽事兒說罷?”
“……”門外,霍堯的聲音僵了兩秒:“你躺的,是喬岳的床。”
喬岳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之子,從小長在錦衣衛,心狠手黑,橫行诏獄,和其父并稱稱京城裏的“父子雙煞”,沒有哪個朝官想觸他們黴頭。
霍堯也無語了,本以為賀之漾來錦衣衛只是做個樣子,沒曾想竟然心大到爬到喬岳床上睡了一覺……
房內,賀之漾亦微微挑眉,顯然沒想到自己房舍正和喬岳撞上。
京城星夜,一串馬蹄聲肆無忌憚震破夜禁的寧靜。
朔風陣陣,風搖枝動,馬背上恣橫的身形卻穩如松柏,玄色披風在月色下掠過飒然的弧線。
路過錦衣官校時,馬蹄聲漸緩,一人側耳片刻,冷道:“校舍裏有人!”
幾人稍稍調轉馬頭,縱馬入校,立時察覺出有異。
月影清光下,為首之人輕輕挑眉,手按刀柄緩緩逼近那亮起燭火的校舍。
此時,在騰字號校舍裏的三人也同時聽到了馬蹄聲響,霍堯僵道:“好像是錦衣衛來了。”
賀之漾皺眉:“半夜入校?”
怪不得一提起錦衣衛,京城衆人都畏如閻羅呢,來晝伏夜出這一套,誰受得了?
馮境立刻回頭求助:“漾哥,咱們怎麽辦?”
賀之漾不在意的揮揮手,掀開被子下了地:“會會呗。”
三個人并肩走出校舍,不由得一怔。
階下,濃雲如墨,十幾名身形矯健的錦衣衛端坐于馬背,層層圍堵住校舍門口,蟒形雲紋自肩流瀉而下,如夜色修羅般懾人。
為首之人身材高大,在夜色中只能望見如山岳般冷峻的身形。
三人都是好勇鬥狠之輩,和人打架向來沒怕過,看這場面,也一時屏住呼吸。
火光倏然掃過三人眉眼,一人認出了他們的裝扮,在馬背上向男人拱手禀道:“千戶大人,似乎是隔壁校裏的學生。”
被喚千戶的男子并未應聲,只伸手接過火把。
月光稀薄,直到此刻,賀之漾才看清男人的面色,眼眸冷厲如刀,俊朗倨傲的眉眼在火光躍動下滿溢戾氣,雖還是少年,已讓人感到顫栗的壓迫。
錦衣衛在月光之下換踏着馬蹄,小小的院子在馬蹄聲中搖搖欲墜。
他們策馬緩緩逼近,賀之漾手心出汗,猛然生出群狼環伺之感,雙腿忍不住往後撤,卻猛然想起對方的人還未開口說一個字。
“來錦衣衛借宿?”喬岳終于開口,銳利的眸子牢牢鎖在幾人身上,聲音如裹挾寒風:“可敢安寝?”
騎在馬背上的衆人哄然而笑。
賀之漾在笑聲中緩了心神,陡然生出一股怒氣,錦衣衛搶了他們的房舍,還敢一臉嚣張的質問他?
“看到這個牌子了麽?”賀之漾擡手,冷冷出示:“這是我們國子監的房舍!睡在自己校裏,有什麽不敢安寝的?!”
他平常根本不屑和人理論,今夜卻隐隐察覺對面的人戾氣甚重,難免想要用兵不血刃的奪回自己的校舍。
喬岳身畔的龐瑛早已不耐煩,一勒馬缰沉聲道:“隔壁國子監的?這校舍已是我們錦衣官校的了,識相的趕緊滾!”
馬蹄踏着月色,喬岳端坐在馬背上,一語未發,雙眸微眯,如俯視蝼蟻。
賀之漾咬着牙,冷冷定在原地,恨不能徒手把那高高在上的人掀翻馬背。
他向來對壓過自己風頭的人厭惡,對今夜這位嚣張跋扈的錦衣衛之子,只能用深惡痛絕四個字形容。
大半夜騎着馬,弄這麽大陣勢來學校,不就是來顯擺麽?
呵呵,真他媽不幹人事。
“誤會誤會,喬千戶,您多見諒。”一聲賠笑打破了夜色中的僵持,錦衣衛中有一人匆忙下了馬背,
走到賀之漾身邊瞧了瞧,笑道:“這位是任安伯的小公子,他哥哥還曾和您打過交道,千戶您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