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民除害 別看喬千戶他們幾個年紀不大……
“任安伯?”喬岳在馬背上欠欠上身,語調緩慢,透出傲慢:“若他這個當爹的沒教兒子規矩,錦衣衛不介意替他教子。”
周遭的錦衣衛又爆出哄笑。
賀之漾眼睛都紅了,登時想沖上去打人。
不幹人事也就算了,他媽的連人話也不會說。
“是誤會,是誤會。”下馬那人拼命拉住掙紮的賀之漾,賠笑道:“小少爺嬌養在家裏,沒……沒見過世面,千戶您何必計較?要是因誤會鬧出不痛快,也有違國子監和錦衣衛交好的聖意!”
皇帝費盡心機把錦衣衛從虎踞關調回來,還不是想要兩方從少年時常來常往,免得在朝堂上分庭抗禮,分外眼紅。
要是讓陛下知道第一次見面就發生沖突,國子監和錦衣衛都讨不到好。
也許是這話說到了點子上,也許是本就不打算難為,喬岳微擡下巴,示意放行。
龐瑛立刻冷道:“讓他滾!”
明明是嚣張跋扈的話,從錦衣衛嘴裏說出來,倒像是恩賜一般。
賀之漾忍不住氣,正想出言嘲諷,猛然被霍堯從身後一把堵住了嘴。
賀之漾:“我!!!”
那人看錦衣衛緩和了神色,忙去推賀之漾:“小爺,你們走錯門了,還不快回國子監?”又低聲勸道:“這些人絕非善類,和你之前的同窗不一樣,快走,別給家裏惹事……”
喬岳的眉眼浸在夜色的陰影裏,不再開口,只冷冷旁觀。
“懂點事兒。”那人不由分說往外推搡賀之漾:“走!這兒不是你呆的地方。”
賀之漾幾乎是被馮境霍堯劫持出去的。
一出門,賀之漾忍不住要罵人:“你他媽不去對罵,捂我嘴幹嘛?”
“還罵呢?”霍堯看賀之漾的眼神像盯着弱智兒童:“沒看到方才那人有殺意了,我察覺他身上有血腥味,他手上肯定沾過不少血,別硬來。”
“不比堯哥您有個好鼻子。”賀之漾罵罵咧咧:“我他媽就聞到了股欠揍味兒。”
“有點可怕。”馮境也察覺到了危險:“你說他要是殺了我們,扔到那菜畖裏當肥料,有誰會曉得?”
三人乘着月色悄悄潛伏回國子監,默契的不再提起今夜的不體面。
“漾哥。”今日算學課剛結束,馮境嘿嘿的笑了幾聲湊上來:“今兒個放了課,一起去喝點酒?”
賀之漾面無表情的吐出兩個字:“不去。”
“去吧去吧。”馮境锲而不舍:“我能看出來,你最近挺想借酒消愁。”
賀之漾擡眸冷哼:“那你就看不出我最近挺想削人!?”
馮境聳聳肩,委委屈屈一秒閉嘴。
李冀低頭看書,強忍住笑意。
那一夜過後,他們都隐隐知道校霸三人組在錦衣衛處碰了黴頭。
只是看到賀之漾面色沉沉,一個個也不敢多說,也不敢亂問。第二節 是詩賦課,胡子花白的博士在講臺上念:“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先來說這喬木二字,本意是高大的樹木……”
賀之漾在下面聽得心火亂竄,捏拳,一字一頓恨道:“喬!岳!”
他從小日天日地,從前世到現在,橫着嚣張了十幾年。
如今實實在在,頭一遭吃了悶虧,校舍沒搶到手還被人奚落,越想越氣,簡直恨不能把此人的皮肉在牙間滾一遭。
講臺上的是個不愛惹事的博士,發現一念第一句,課室最後一排的少年便面色陰冷,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聽說這堂裏有個東城出了名的纨绔惡霸?該不會……是這位吧?
博士吓得心裏一哆嗦,低下視線,忙把這幾句話簡要略過。
這節課過後,霍堯也來找賀之漾,看他面色不善,笑了:“漾哥,還氣悶呢?”
賀之漾冷道:“讓你去找小乙,找怎麽樣了?”
小乙是霍堯的民間朋友,整日裏往胡同巷口鑽,手下有一幫遍布京城的小弟,好勇鬥狠,還能打聽到京城第一手的消息。
堪稱錦衣衛的低配版。
霍堯搖搖頭:“找他也沒用,他再橫也是對旁人,見了錦衣衛,也使不出什麽招數。”
賀之漾的目光透過窗戶望向東邊,停留在遠方騰字號校舍的房頂上:“這麽說,對這幫人還無計可施了?”
“不一定。”霍堯嘴角噙了抹冷笑:“先穩兩天,我再想想法子。”
拜錦衣衛所賜,賀之漾正式開啓了自己的住校生活。
沒穿越之前,賀之漾遠遠離家,在國外念寄宿高中,家裏親情寡淡,兄長亦不願他多露面,他也樂得自在,連過年都很少回家。
穿越之後,爹疼娘愛,還有祖母寵着,賀之漾再也受不了離家的生活,如今幾乎每隔兩三日便要回伯府用膳,國子監飯菜的口味和家裏的小廚房差遠了,回伯府吃頓好的,才能補回受傷的身心。
結果這天剛用罷膳,小厮神神秘秘來傳話:“小爺,老爺叫您去他書房。面色不善,您小心着點。”
賀之漾邁進書房,一擡頭,看到任安伯沉着臉,那夜在錦衣衛面前阻攔他的官員坐在父親身畔。
還沒等賀之漾回過神,一聲呵斥傳來:“你跪下!”
賀之漾沒動,看看自家爹陰沉的面色,賀之漾已經猜出他爹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了,挑眉道:“爹,你知道那晚的事兒了?”
“這麽大的事兒,你還想瞞着我?”任安伯胸口氣得起伏不定:“還不跪下,謝過你鄭叔叔的救命之恩。”
鄭績是随着任安伯一起參加過京城保衛戰的,到了如今,他們那夥人死的死,致仕的致仕,留在京城的沒有幾人,鄭績在錦衣衛做文職,和任安伯心照不宣的不再來往。
那日晚上,他也是湊巧和錦衣衛出了趟差事,看到伯府家的小少爺不知險惡,便忍不住幫了把。
“不敢當。”鄭冀見賀之漾陰着臉要跪,忙扶住他胳臂:“小少爺莫要聲張就是。”
任安伯再三謝過,目光又冷冷看向兒子:“你真是長能耐了,為何不把此事報給家裏?”
“幾句口角,又沒動手。”賀之漾順着鄭績的力道,自覺地坐到了椅子上:“之前我對您說和吏部尚書兒子打了一架,您不是還說沒見血不必上報擾你嗎?”
任安伯猛拍桌子,額頭上的血管都氣得飽滿了:“……幾句口角?你和同窗打架是意氣之争,和錦衣衛争執,那是要命的事兒,能一樣麽!”
賀之漾皺皺眉,知趣的沒說話。
鄭績也适當的說了幾句:“少爺莫怪我多嘴,你知曉大理寺卿常家麽,就因為和錦衣衛在大街上馬車相撞,争執了幾句,沒多久,一家人都被找由頭下了诏獄,沒幾日便被打得稀爛,慘不忍睹。”
他頓了頓又道:“別看喬千戶他們幾個年紀不大,也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不可等閑視之,你還是要聽你爹的話,莫給家裏惹事。”
“不是我惹事,是他惹我。”賀之漾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想得到長輩的支持:“他們武學生一共就四十多個人,占的地方比我們國子監兩個堂都大。怎麽?天天在校舍裏練後滾翻啊?”
“嫌國子監地方小你來住家裏,家裏幾個院子都空着呢。”任安伯一改往日對兒子的寵溺縱容,哼道:“你管他們占多少房舍幹什麽?敢要錦衣衛相中的東西,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
和國子監那幫老慫鬼語氣一樣。
賀之漾對他的懦弱爹完全不抱希望了,幹脆沉默以對。
任安伯卻看不得兒子一聲不吭,還道:“你以後不許再和那些人有任何接觸,看到就要躲得遠遠的,知道了?”
看着向來縱容自己的爹這般疾言厲色,賀之漾一時間感受複雜:“……您這是養兒子還是養兔子呢?錦衣衛又能如何?狗仗人勢作威作福,還能吃了我不成……”
“悄聲!”
鄭績示意賀之漾壓低聲音。
“有個官員在家中和小妾說笑,其實……”指指房頂:“錦衣衛在房頂上趴着聽了個一清二楚,大半個朝廷大員家裏都有錦衣衛的眼線,你敢保證你爹能幸免?”
“……”
賀之漾立刻渾身不爽,除了敷衍着答應他們的囑咐,也懶得再說任何一個字了。
在家呆着沒勁,賀之漾召喚了狐朋狗友,一起聚在校旁邊的酒館喝幾盅。
賀之漾講了講方才的事兒,淡道:“集賢胡同本就是我們國子監的地盤,他錦衣衛想後來居上,沒那麽容易!”
霍堯立刻咧嘴笑了:“本還以為你爹身上有爵位,能比我爹好些呢……誰知你爹和我爹一樣。”
“錦衣衛,就是幫朝廷的瘋狗。”馮境看得很開:“何必和瘋狗計較?”
“瘋狗?”賀之漾抿口酒,清俊的側顏溢着痞氣:“小爺非要讓那些瘋狗看到我就怕,日後夾着尾巴逃竄。”
馮境嘿嘿直笑:“這有點難,漾哥,你別打狗不成反被咬……”
話還沒說完,他額上已被賀之漾敲了一記。
“也是,我們不能直接和他們叫板。”霍堯道:“這些人性子毒,萬一惹上有麻煩,其實整他們的法子多了,我讓小乙一直打聽着呢。”
賀之漾嗯了一聲,忍不住頻頻回首。
次數多了,弄得霍堯也開始不自然的看他身後:“你脖子抽了?”
賀之漾痛心疾首,不情不願的認慫:“……被我爹吓的呗,他總講些鬼故事吓我,鬧得我總覺得身後有錦衣衛跟蹤……”
霍堯更是痛心疾首:“這模樣了還鬥什麽鬥?也別想搶回什麽校霸尊嚴了,聽你爹的,安安分分做個人吧。”
賀之漾立刻道:“不向強權妥協就是我做人的底線,謝謝。”
霍堯笑了:“其實小乙那邊兒也沒想到好法子,他們不是剛來幾天麽,依我的意思,還是那句話,先靜觀其變。”
“最好是讓他們吃口悶虧。”賀之漾大概有了模糊的計劃:“氣出內傷,還怪不得我們身上。”
霍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是個路子,也算是為民除害不留名了。”
“還有一條,擒賊先擒王。”賀之漾當校霸很多年,充分發揮自己過往的經驗:“那個叫什麽喬岳的,是指揮使之子,我看他最不順眼!咱們先想個法子,給他點兒教訓!”
賀之漾回想喬岳騎在馬上冷冷睥睨他的模樣,差點沒氣到原地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