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富貴人家 丢給他的衾襪是綢絹灑花的,……

冬日串門後,兩校總算安分了幾天,彼此陷入一種奇妙的平衡,互不幹涉互不打擾。

賀之漾校霸風頭正盛,每日享受榮光和彩虹屁,也沒功夫和錦衣衛針鋒相對找不痛快。

剛住校的幾日,賀之漾總是一有空閑要往家裏跑,最近這一段未免心虛,再加上傳聞說哥哥要來,他已經有好幾日沒再踏足過伯府。

這日中午,賀之漾用罷午膳,窩在床鋪上和霍堯馮境打牌九。霍堯半倚着床頭的秋香色大引枕,打量賀之漾的寝室,門上挂着狐毛盤金氈簾,精致的螺钿小櫃擺在二人床鋪中間,盛着香料的熏籠透出袅袅輕煙,暖風侵肌透骨,讓人舒服的直哼哼。

這屆的校屋都是兩人寝,條件簡單,只有賀之漾當時搬家陣仗大,把普通的房子愣是布置出伯府少爺的氣派。

這也是二人喜歡賴在賀之漾房中不走的原因。

霍堯擡眼:“你這房真舒服,外頭冷風朔氣的,哥們兒不想走了,午休歇在你這兒成麽?”

馮境躺在床上舉手哼唧:“漾哥,再收留一個。”

賀之漾樂了,懶散的擡擡眼皮:“這房舒服吧?誰當時說我像姑娘家?我心裏可都記着呢。”

“啧。”霍堯拿腳踹他:“越說越小姑娘家了,大男人哪兒這麽記仇?”

馮境打了個滾,摁住賀之漾呵他癢,鬧着讓他給被角。

賀之漾被兩個人鬧得沒法子,想了想道:“要不你們誰去和我舍友睡吧,一個床上兩個人也不擠——只是我晚上都回家住,還沒和舍友說過幾句話……”

正說着話,門裏閃進來一個身影。

少年很瘦,月白色衣衫伶仃的挂在肩上,左手拎着一個盛滿水的木桶,重量讓他單薄的背脊如弓弦般繃緊,墜得人心裏難受。

賀之漾一怔,才認出這就是同寝的舍友,他一腳揣到霍堯屁股上:“去,幫我舍友擡擡水桶。”

霍堯紋絲不動:“這是你們宿舍,我來這兒是客人,哪兒有讓客人幹活的。”

“你不是客人,你是我哥。”賀之漾眼都沒眨,立刻軟下嗓子叫了聲:“哥哥,去搭把手呗。”

霍堯仰天長嘆,認命的站起來,向那少年走去。

賀之漾知道霍堯愛當別人哥哥的臭毛病,指着他對舍友笑嘻嘻道:“看見沒?以後叫聲哥哥,下一秒你将收獲一個不用付工錢的長工。”

舍友并不是放得開的人,看霍堯走近他,臉頰飛速紅透,手足無措的站着:“不必,我自己來就好……你們先忙。”

霍堯皺皺眉,懶得廢話,直接要去接他手裏的水桶,舍友一愣,往後閃躲,水波蕩漾,打濕了他的鞋襪。

賀之漾見狀,擡頭多看了一眼舍友,認出此人是因水費和程乘發生争執的同窗。

沒想到此人還真的倔強到寒冬臘月去挑水。

“你換下鞋襪吧。”霍堯出聲道:“這桶水我幫你倒盆裏。”

舍友恩了一聲,坐回自己床上,把濕透的鞋襪緩緩褪下。

他只有兩雙衾襪,一雙還沒晾幹,這雙又打濕了,他正思索要如何才好,忽聽馮境喊了聲:“你是上次和程乘争執的那位?”

舍友立時察覺出三人的目光齊齊落在自己身上,一時有些局促的縮縮裸足道:“恩,是我。”

馮境道:“沒想到是你和漾哥同寝,你叫什麽?”

舍友懵了兩秒,臉色有些蒼白:“許一清。”

許一清還赤着足,他剛從外面回來,身體已凍得微微有些發顫,被馮境問了幾個問題,窘迫的想要藏起來。

霍堯垂眸:“你有衾襪換麽?”

許一清低下頭:“昨日剛洗,還未晾幹。”

分校舍後的第一天,他已知曉和賀之漾分到了一處。

在國子監,賀之漾他們三個是引人注目的少爺,風光無限,輕快肆意。

他只想遠遠地躲開這三人,還好,他的舍友從開始住校便很少露面。

許一清還暗中松了口氣。

誰知今日打水進門,猝不及防之下碰到了,他拘束的手都不知道朝何處擺放,偏偏又鬧出這狼狽的一幕。

若是早知道他們三個在宿舍,他幹脆去課室眯一會兒了。

“漾哥你有多餘的衾襪麽?”馮境目光掠過許一清輕顫的赤足:“給你舍友一雙。”

賀之漾滿頭問號:“哈?我每晚回家住,怎麽會有?”

“你有。”霍堯倚着牆懶懶開口:“在你床畔的小銅櫃的橫屜裏呢。”

賀之漾狐疑的打開銅櫃,幾雙嶄新的衾襪整整齊齊堆疊在裏面,他拿起一雙瞧了瞧,眉開眼笑道:“多謝了,霍管家。”

“有什麽東西自己都不知道。”霍堯挑眉:“拉進校裏的幾車東西,你都沒看一眼吧……真是少爺。”

幾車東西拉到國子監後,還是寶闌領着伯府的人給他布置的,至于賀之漾,連櫃門朝哪邊兒開不曉得。

賀之漾随意扔了幾雙衾襪過去:“一清,你拿去穿用吧,都是新的也不必嫌棄。”

許一清低頭,賀小少爺丢給他的衾襪是綢絹灑花的,隐隐有股清冽味道,精致又漂亮。

京城富貴人家的少爺,都是這麽穿戴。

許一清攥緊衾襪,輕聲道謝,再三保證自己今後會還。

賀之漾擺弄着手中的牌九,連頭都沒擡:“都舍友了不用客氣,沒事。”

霍堯此時插話道:“你方才是去打的井水麽?我看上面還漂有浮冰?”

春夏之時,國子監的學生們也喜歡成群結伴去外面挑井水,但現在寒冬臘月,國子監裏面有專門的熱水,自然不會有人去打井水。

想來是許一清沒交水費,不方便用國子監的熱水。

賀之漾想起此事,忙放下牌九熱心道:“你之前又把我錢袋還回來了,是不是還沒交水費?我錢袋在屜子裏,你快交上吧,或者用我的熱水也成。”

許一清支吾着答應一聲,迅速換好衾襪,沒多久又打了個招呼說要去課室背書,頭也不擡便匆匆走出宿舍。

賀之漾直男腦筋,一臉懵逼:“……這是生氣了?”

這人,出寝屋的速度跟身後有人追殺似的。

霍堯挑眉道:“還不是你小少爺這張嘴惹的事兒?他家裏艱難,你是好心幫他,落在他眼裏,也許以為你是顯弄體面——這種人我也見多了。”

賀之漾一怔。

在現代,他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從小接觸的圈子也都是非富即貴。

穿越到大鳴朝之後,他也是養在伯府被疼寵着,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兒,腦子一熱竟然弄巧成拙了?

賀之漾只要存了想和誰親近的心思,就沒有不成的。他看舍友單薄乖巧,本來想好好護着呢,結果把人越推越遠。

他面上又和霍堯馮境接着談笑,心裏卻一直想着這件事兒。

一放課就拉着霍堯馮境去找小乙,想商量個幫舍友的法子。

這事兒比錦衣衛好搞定多了,小乙用一盞茶的時間已經打探出了許一清的家底:“他住安定門附近,老娘支了個攤子賣包子,每日掙個一兩五分的,學費都吃緊。”

賀之漾皺皺眉,這年頭,還真有砸鍋賣鐵來上學的。

“他母親怎麽不來國子監門口賣?”馮境笑了聲,戲谑道:“我看校門口停着不少生意擔子,五個包子也要一兩銀子了。”

小乙笑了:“少爺,你以為誰都能來國子監門口賣吃食?你們出手大方,京城的小攤小販都知道,只是國子監角門旁的一個攤位要二十兩銀子,這還是一個月的價,好多人都出不起的。”

馮境和賀之漾是一類人,覺得能用錢解決的事兒都不是大事:“這容易,我們給他出一年的,你讓他母親過來。”

賀之漾腦海中浮現出許一清離開的身影,難得謹慎:“先不要聲張,我問過我舍友再說。”

誰知許一清聽罷後,清秀的眸子倏然亮起:“我願意。”

賀之漾有些意外:“……你不好好想想。”

他以為像許一清這般敏感的人,肯定會在意母親在同窗面前抛頭露面,誰知答應得挺爽快。

賀之漾自然不曉得,對于許一清來說,虛無缥缈的尊嚴和謀生相比,簡直輕飄飄不值一提。

再說這亦是自食其力,沒有什麽不可以見人的。

能讓母親在國子監角門擺攤子,收益倍增的同時還能常看到他以解思子之苦,許一清很是知足,連聲感激道:“漾哥,真的多謝你。”

他悶頭學習,和賀之漾等人并無交集,如今他們幾個這般用心幫他,許一清真心實意的感恩。

賀之漾沒想到他反應強烈,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沒事,你是我舍友嘛。”

許一清趴在桌上認真的寫好欠條,鄭重道:“這是我寫下的欠條,等我從國子監畢業,一定會還你的。”

“……”賀之漾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礙于他面子,只得順手接過那欠條道:“成吧,不過你也別把這事兒太放在心上。”

轉眼又到了假日休沐,賀之漾本打算在國子監過,順便和小乙好好聊個計謀,讓自己這條地頭蛇全方位碾壓隔壁。

誰知剛下課,伯府的長随便等在門外,朝他畢恭畢敬的作了個揖:“小爺,大少爺今日回京,讓你今晚立刻從國子監歸家。”

賀之漾登時頭皮一緊,急中生智:“今日……怕是不成,我和霍堯商量好了,一會兒要去房裏商量功課,是吧霍堯?”

霍堯接到了賀之漾殺雞抹脖子的信號,只得硬着頭皮道:“是啊,旬考快到了,課業也緊……要是家裏無緊急之事,還是住在校裏方便些。”

那人對霍堯笑笑,看向賀之漾道:“大少爺歸家,特傳小爺去書房等候,小爺若是不到,怕是不好交代。”

鄰校宿敵對我俯首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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