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忍痛出錢 以後只要是出國子監的活動,……
賀之漾擡眸看了眼那長随,低聲道:“知道了,你在外頭等我,我和朋友說幾句話就去。”
那人恭敬又冷漠道:“還請小爺看着時辰,大少爺七點一刻準時到侯府。”
賀之漾:“……”
這步步緊逼的模樣真令人不适。
霍堯看着那人離去的背影,呼出一口長氣,同情的望向好友:“……你這哥當的真有排場,比爹都氣派。”
賀之漾撇撇嘴:“我爹哪兒能比啊,我哥就是祖宗,他一來,全府上下連鳥兒都縮着翅膀不敢飛了。”
任安伯傳他,賀之漾能直接無視,他哥傳他,簡直一分鐘也不敢怠慢。
霍堯搖頭:“你哥哥不是一直訓練邊軍呢?回京城兩日還要特意把你傳家去,怎麽,憋着勁兒上演訓弟大戲呢?”
賀之漾一臉破罐破摔的神色:“左不過挨一頓好打呗,倒是替錦衣衛出氣了。”
進了伯府,賀之漾蹑手蹑腳走到主廳,悄聲問管家道:“我哥回來了?”
管家把茶盤遞過去:“大少爺在書房等您。”
賀之漾俊朗的臉龐登時一垮。
穿越前,他也有個異母哥哥,哥哥一心想全盤繼承家業,防他跟防賊似的,賀之漾不願和他哥扯皮,主動避嫌去國外讀書。
穿越後,賀之漾還是抱着互不幹涉,各自快樂的态度面對這段兄弟情,結果他這位異母哥哥賀之濟卻不是走這條路的人。
去年一回家,賀之濟就辦了件大事。
說起來此事還和喬岳有關。
喬家貴為錦衣衛指揮使,自然炙手可熱,一到夜裏,府中一陣一陣的戲聲伴着三弦鑼鼓響徹大半個胡同,門庭若市,苦的都是鄰居。
任安伯府和喬家皆是高門大戶,住在離宮城很近的胡同,兩家只是一街之隔,喬家的戲,伯府從開場到結束能聽得一字不落,有時到了半夜都被擾得睡不着,但沒人敢吱一聲。
管家說的好,喬家別說是夜夜唱戲,即便是夜夜殺人,整條胡同又有誰敢說個不字呢。
那時候賀之漾剛從現代穿過來,對陌生的世界充滿恐懼,行事還遠沒有現在的嚣張。
他沒有冒然出頭怼人,卻把喬家暗暗記在了心裏。
天天夜裏唱戲也沒人管,真絕。
天天夜裏都能讓戲班子唱戲,真闊。
到最後,一條街上的人都能忍,可賀家卻實在忍無可忍了。
因為……賀之漾要考國子監。
對于要走仕途的京城子弟來說,考國子監是僅次于進士考的大試,全伯府都凝神貫注,以賀漾之考試為重。
但喬家卻無絲毫收斂。
這時,一直遠在京城之外訓練邊軍的賀之濟回到了伯府,他先是雷厲風行的檢查了賀之漾的功課,二話不說賞了在書房伺候的小厮一頓結結實實的板子。
聽聞喬家之事後,第二日,賀之濟便攜人帶着厚禮,敲響了喬家的大門。
也不知道賀之濟和指揮使如何聊的,只是從那之後,喬家的戲收斂了不少,再也沒在夜間唱過。
胡同裏的人嘴上不說,心裏都暗暗對伯府家的大公子豎大拇指。肯定是和錦衣衛談了交易。
畢竟,能說服錦衣衛,和錦衣衛談交易的,都不是一般人。
賀之漾也對哥哥敬佩,努着勁兒學習,不願辜負兄長的心意。
他考的成績還算能看,在他爹的走動幫襯之下,順利走後門進入國子監。
賀之漾特意把成績拿到哥哥面前炫耀。
滿心以為能得到誇贊,結果賀之濟只輕飄飄說了句:“努力。”
輕飄飄的兩個字,賀之漾霎那覺得自己的努力也輕飄飄的。
連帶着對哥哥的感激,也如輕煙般消散。
但從此之後,他對露面不多的哥哥總有種懼怕,和說不清的依賴。
賀之漾接過管家手裏的茶盤,恭敬的敲敲門:“大哥,是我。”
門內,傳來賀之濟沉穩的聲音:“進來。”
賀之漾推門進入,賀之濟坐在桌案後,雙目沉沉的看着賀之漾。
賀之漾端着茶盤,雙眸看着腳尖,畢恭畢敬的遞過去。
奉茶是名門大族的規矩,只是他爹和祖母都是寬容的,或心疼賀之漾身子骨,或操心他成績,總之從沒用此事拿捏過他。
只有他大哥事兒多,只要在家裏一天,就要喝賀之漾敬的茶。
以往賀之漾躬身遞過去,賀之濟不會刁難,立即接過。
今日卻半晌沒動靜,賀之漾心裏暗暗覺得要完,咬咬牙,捧着茶盤屈膝跪在了地上。
賀之濟垂眸,緩緩接過茶,聲音很沉:“你去學裏住了?”
賀之漾半點花花腸子都不敢在大哥面前施展,畢恭畢敬道:“嗯,禀告過父親和祖母,上周搬學裏的。”
“上周。”大哥審視着跪在地上,貌似乖順的弟弟:“不過七天,有本事啊,聽說還和錦衣衛交上朋友了?”
賀之漾很謙虛的擺擺手:“哥,我們不過是奉旨罷了。”
“奉旨?”大哥輕笑一聲:“全國子監除了你還有誰奉旨交朋友了,只有你與虎謀皮。”
“哥,能不能讓我站起來,你再問話啊?”賀之漾知道賀之濟定要責問他,忙小可憐的低下頭:“我……我腰疼。”
賀之濟眉心一皺,探究的眼神望向他。
“就是你說的錦衣衛。”賀之漾沒提逃課,長話短說,自己俨然成了受害者:“虛晃一招,害我從牆上摔下去,現在腰還疼呢。”
賀之漾撅着嘴,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本來對親情不抱期待的他,在和賀之濟的相處中,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被人呵護的嬌憨。
賀之濟眼神示意他站起身,唇角輕勾:“嗯,要是能摔出記性,也是好事。”
賀之漾哀怨的看着他:“……你比錦衣衛心都毒。”
不過看到賀之濟面色稍緩,不像是要繼續為難的樣子,賀之漾總算透了口氣。
誰知他大哥頭也不擡,淡然道:“你的事兒,爹都給我說了。你如今住校裏,用膳和住宿都在國子監,府裏已替你交清了銀子,既不在家住,月例銀子也省去吧。”
賀之漾呆若木雞,震驚的石化在原地。
不得不說,賀之濟這一手挺絕,直接切斷賀之漾經濟命脈,讓他怎麽折騰都翻不了天。
賀之漾一臉苦相:“哥哥哥,我住在校裏背家離親的,更應該有月例銀子吧,學校的夥食不好,你弟弟也想出門打個牙祭。”
“我不會克扣你夥食費。”大哥淡笑道:“你不是愛吃小廚房的飯麽?我已知會了廚房,派兩個廚子跟你去國子監,食材由伯府直接供給校裏,免得你再去錦衣衛處混飯!”
“不是……”賀之漾已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在大哥手腕處蹭蹭:“你弟弟已經十六了,你不覺得他手裏,應該多少有點能支配的銀子。”
賀之濟亦笑道:“我不覺得。”
賀之漾:“……”
他從小到大還從來沒經歷過沒錢的日子,當時他被他上一世的哥哥發配到國外念寄宿學校,卡裏的錢也按時發放,一個月少說四五萬。
穿越過來之後,更是金尊玉貴,他爹左邊給他遞錢袋子,祖母右邊給他補給,過得很是肆意。
這次事涉錦衣衛,賀之濟又有了嚴令,全府上下都不再對賀之漾伸出援手。
一向寵他的祖母也忍痛道:“你一向是沒籠頭的馬,我管不了你,就交給你哥哥要約束吧,你也要聽話,總之他也給祖母保證過,絕不會短了你吃食。”
賀之漾悻悻然的空手離開伯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沒月例銀子的事實。
錢沒了,債還要照付,前一段他們給舍友預定攤位,許一清連欠條都寫好,總要把答應的忙幫到底,賀之漾忍痛拿出錢,和霍堯馮境一同填上窟窿,身上徹底真幹淨了。
賀之漾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道:“以後只要是出國子監的活動,都別叫我,多謝。”
錢是人的膽,賀之濟在國子監為他打理好了一切,他在校裏吃喝不愁,只要不出校,照樣可以當大少爺。
賀之漾覺得自己像是被畫了圈的唐僧,寸步不敢離國子監,一想到自己空空的錢袋子,出門時心都發慌。
“這次你肯定想去。”霍堯道:“小乙把喬岳的事兒都打聽好了,在國子監門口等我們呢。”
賀之漾立刻垂死病中驚坐起,邁開長腿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