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來管教 真會占人便宜!
東城兵馬司離國子監不遠,和錦衣官校常常搭配緝捕,喬岳一邁進門,已有人抱拳上前,迎道:“喬千戶。”
錦衣衛上銜诏命,常辦滔天之案,兵馬司則清閑很多,平日裏做的多是治安維護。
兵馬司的捕快校尉大都是武職出身,對錦衣衛很有幾分忌憚。
喬岳沒寒暄的意思,毫不客氣直奔主題:“聽說你們去春波樓辦案,把人都一股腦押了回來?”
五城兵馬司的人不知他何意,忙道:“是兵馬司的例行檢查,人都押在裏頭,但大部分都登個名兒離開,千戶您親自前來是有事囑咐……”
“你們想立功我也明白,只是京城水深。”喬岳緩緩道:“沒摸清底細就抓人,自找晦氣呢?”
兵馬司的人心神一凜,賠笑道:“這……是千戶的朋友被哪個不長眼的誤抓了?”
“被抓的是我兄弟。”喬岳擡手,馬鞭輕扣在他肩頭:“你帶路吧。”
那人在喬岳反客為主的陣勢下慌得手足無措,賠笑領路,絲毫不敢怠慢。
五城兵馬司陰森寒冷,壁角燭燈幽幽,打出一片昏暗的光線。
那人把盡頭處的一扇門打開,裏面橫七豎八坐了幾名男子:“有……有千戶要尋的人麽?”
兵馬司的人汗流浃背,一臉惹上大事兒的恐慌。
喬岳一眼掃過去,已看到賀之漾翹着腿坐在窗畔,外衫不知去了哪兒,只着一身蜜合色的箭袖小襖,張揚的三色鸾縧不馴的垂在腰際,鞋挂在腳前掌,在燭火下一晃一晃,隐約窺見半截細膩白皙的小腿。
喬岳伸手一點:“把他叫出來。”
說罷轉身走出去。
兵馬司的人忙去推賀之漾,語氣也恭敬幾分:“少爺,您兄長過來了,在門外等您呢。”
賀之漾大驚:“我哥哥怎麽會曉得?”
他知道伯府顧及顏面,進兵馬司後咬緊牙關半個有關身世的字眼都吐露,辦事的都是五城兵馬司的小喽啰,連伯府大門朝那邊兒開都不曉得,應該也認不出他……他哥竟然能在第一時間聽到風聲還飛速趕來?
神出鬼沒跟錦衣衛似的……
賀之漾凝着心神,邊走邊飛速組織搪塞賀之濟的語言,結果一擡頭,喬岳的側臉驀然撞入眸中。
賀之漾皺眉:“喬岳?”
怎麽在哪兒都能看見這麽掃興一人,都進牢裏了也不能得個清靜?
“沒規矩!”喬岳皺眉,像普通兄長般輕斥道:“當着外人性子也不知收斂?”
語氣裏含着寵溺和責備,整得好像兩個人挺熟,賀之漾上下打量他,沒猜出這人準備賣什麽藥:“你來幹嘛?”
喬岳語氣凝重:“你惹出了麻煩,我身為兄長,能不出面麽?”
兄長?
看來兵馬司嘴裏的哥哥就是他了?大半夜的,這人不趁好時光抓人擺威風,來牢裏占他便宜?
看喬岳這模樣還入戲挺深,可惜賀之漾絲毫沒有陪他演戲的心情,眯眼不耐道:“真想要弟弟回家找你爹要去,小爺惹什麽事兒還輪不着你來管!”
兵馬司的人被這走向驚得瞠目結舌,看賀之漾的眼神肅然起敬。
這人到底什麽來頭!?
喬岳神色不變,牢牢扣住賀之漾手腕拽他走到一側,壓低聲音冷道:“兵馬司的人想把你扣在這兒,你攀上關系才好脫身,我看在兩校交好的份兒上才賞你面子,你最好學聰明些。”
賀之漾心裏一緊,面上絲毫不松動:“哼!那又如何,明兒有算學課,我正不想去呢。”
喬岳嗤笑:“哦?你也不想讓國子監的人登門拜訪伯府吧?”
賀之漾握拳:“……”
他最怕的還是事情敗露,搞得家裏人人皆知,若真是如此,他這頓打可能比喬岳更早挨到身上。
那也太得不償失了……
喬岳笑笑,對兵馬司的人有模有樣道:“舍弟不聽教誨,向來是小孩兒脾氣,你們莫要見笑。”
喬岳難得溫和,兵馬司的人忙笑道:“年紀還小,叛逆些也是難免的。”
嘴上賠着笑,心裏卻止不住在猜想,這究竟是喬千戶哪門子的弟弟?
喬岳嘴角含笑,看向賀之漾的眼神滿含長輩的慈愛:“是啊,以後還是要嚴加管教,免得長歪了。”
賀之漾惡狠狠的回盯喬岳,這人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還想管教他?
錦衣衛幹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兒,心才是真的又歪又黑吧!?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那場景好像他是個不馴叛逆,屢屢犯錯的少年,而喬岳是為此頭疼的看護人。
他也配!?
末了分手時,只聽喬岳又人模狗樣道:“以後既然有我來管教,還是不勞兵馬司的人多費心了。”
兵馬司連聲道是:“今日是誤會,既然這位小少爺是您兄弟,那日後我們瞧見了,定然不會多插手。”
賀之漾不免一喜,頂着喬岳兄弟的名號行事,倒是歪打正着省下不少麻煩。
誰知喬岳冷聲道:“若再發生今日之事,你們視而不見,豈不是縱容他犯錯?”
兵馬司那人立刻會意:“對對對,屬下若再發現,定然會報與千戶。”
賀之漾:“……”
他就知道喬岳不會是來認弟弟做善事的,真他媽會變着法子折騰他!
喬岳微擡下颌,打量兵馬司那人一眼,嘴角輕勾:“說起來,此番還是我承你的請了。”
那人連連擺手道不敢:“錦衣衛和兵馬司本是同氣連枝,這都是應該的。以後千戶只消吩咐一聲,屬下定然把令弟送到府上!”
賀之漾:“……”
他最厭喬岳事事壓他一頭,然而眼下戲已過半,卻只能憋着氣對喬岳做出依賴敬畏的模樣。
喬岳本是臨時加戲,看到賀之漾有苦說不出,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這躺兵馬司,還真是來對了。
一出兵馬司的大門,賀之漾眼刀子嗖嗖的射向喬岳:“呵呵,我爹什麽時候多了千戶這麽個有出息的兒子?”
“哦?”喬岳挑眉,戲谑道:“看來你是想讓你哥親自出面?”
“別!”賀之漾一把拉住他袖子,面目扭曲的咬牙笑道:“您能撈我出來您就是我親哥。”
喬岳彈彈袖口,淡然諷道:“那不至于,我爹也生不出你這麽有出息的兒子。”
說罷,大步走出兵馬司。
賀之漾擡眼望去,朦胧月色覆上喬岳挺拔的背影,倒讓他整個人褪去了幾分冷硬棱角。
別管人家出于何種目的,總歸是冒着寒風來兵馬司給自己解了圍。
其間的種種令人不适,也許只是因為這人說話太欠揍?
罷了……這般針鋒相對,倒襯得他像個小人。
賀之漾追上去,冷哼道:“成成成,今晚的事兒多謝你,算我欠你份兒人情還不行?”
話音一落,賀之漾覺得自己真是大寫的恩怨分明。
喬岳氣定神閑:“先別忙着謝,你還要寫份東西放我這。”
賀之漾一怔,語速不由得加快:“寫什麽?我是欠你份人情,但我先告訴你,我們國子監的課業也是很忙的,沒太多功夫耽擱……”
他每天都要硬着頭皮給狗逼喬岳寫情信呢,哪兒有多餘時間啊!
“寫份文書。”夜風吹透了喬岳的話音,讓人總覺得含有幾分冷意:“把今晚的事如實寫下來,明日交與我。”
賀之漾不樂意了,眉鋒一挑:“你還給親弟弟要這玩意兒?應付兵馬司的吧?”
按照常識推斷,他被人擔保出去之後,的确是要再寫封文書當案底一起扣在兵馬司的。
剛才喬岳不挺威風的,怎麽還要被兵馬司的規矩拿捏?
喬岳似笑非笑的盯住他,漆黑的眸子染上一抹銳利,只道:“你不寫,恐怕出不了前面那扇門。”
“寫就寫呗。”賀之漾冷哼,他只想趕緊逃離這個鬼地方:“明日我給你,也好好寫寫你們錦衣衛是怎麽冒充人親屬騙朝廷命官的。”
喬岳勾起唇角,在心底冷笑一聲。
賀之漾定然不願此事被伯府所知,否則也不會在兵馬司對身世守口如瓶,那封文書拿到手,便是他握在手中的把柄。
日後賀之漾若再敢挑釁,他可不敢保證那封文書會出現在何處。
賀之漾自然不曉得喬岳的心思,兩個人走出兵馬司,天已經黑透,冬日的北風呼嘯而過,愈發襯的周遭人家的燈燭溫暖。
賀之漾裹好氈帽,果斷揚手告別喬岳,看樣子是想獨行回家。
夜色漫漫,賀之漾清瘦的背影被月光拉的單薄,看上去格外孤寂。
喬岳縱身騎上馬背,緩緩驅馬至他身側,居高臨下的諷刺道:“想自己走?京城已經夜禁,你若再被抓回來,豈不是白費喬某功夫?”
賀之漾被他幾句話激得雙拳緊握,又看了眼周遭黑沉的夜色,冷哼道:“怎麽?堂堂千戶要駕車給我坐?”
“無車可駕。”喬岳微微欠身,依然是那欠揍的神情:“還有一匹馬,你若能爬上來,我們便順路一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