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掉馬現場 錦衣衛不讓人追?
此話一出,賀之漾登時石化在原地。
他向來伶牙俐齒擅長詭辯,但此時連眼眸朝哪兒看都不曉得,拼命想圓場又憋不出一個字!
怎麽辦?
看喬岳盯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樣,賀之漾猜想他定然是知曉事情真相……
不!定然是誤會了!
那一封封畢竟都是情信,喬岳……不會真單純到覺得自己對他有旖旎的念想吧!?
不會吧不會吧?
可喬岳看他的眸色蒙上了說不清的深沉,讓人不由得驚心。
然而越想解釋,越不知從何說起……
賀之漾搜腸刮肚的想借口,只怕一個字說不好,他好不容易贏來的校霸英名,就要毀于一旦了……
還沒等賀之漾打結的腦袋繞明白,李冀再次無情開口,發起死亡輸出:“喬千戶,所以你真要放漾哥走!他認認真真寫了大半個月的情信,人家姑娘約他今兒見面呢。”
賀之漾:“……”
細節都描述到位了!他滿身是嘴也解釋不清啊!
他要完。
喬岳不動聲色的看向賀之漾,在聽到姑娘二字時危險的眯起雙眸。
賀之漾無話可說,努力忽略喬岳如有實質的眼神,撿起校霸尊嚴踹了李冀一腳,沒好氣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認真?”
情信這事兒一時半會兒遮掩不住,但至少……不能讓喬岳覺得自己是真心實意!
那誤會未免太深!
李冀絲毫沒察覺到逐漸逼近的危險氣息,瞪着圓圓的眼睛答:“每日都在師傅眼皮底下寫個好幾封,還不認真?”
……這人回答的倒還挺一本正經。
正經到賀之漾想原地昏厥。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際,熱心紅郎李冀實在看不下去,開口催促道:“漾哥啊,您不去和姑娘見面了?還在此地閑扯耽誤光陰!”
對!
對對對!
他賀之漾今兒是要和姑娘去約會的人!
情信不能白寫,他有要事在身,怎麽能在此地逗留?
賀之漾勉強直起身,不敢回頭看喬岳是何種表情,準備縮頭迅速告辭。
至于這片爛攤子……等他心情平複想好借口再去找喬岳好好解釋吧!
剛走兩步路,喬岳沉沉的聲音已在背後響起:“站住!”
賀之漾身形一僵。
喬岳走到他面前,兩指捏着薄薄紙箋,聲音緩慢開門見山:“漾哥的情信,怎會送到錦衣衛?”
落日時分,四周靜谧,鳥雀撲棱着翅膀站在枝桠上,忘記了啾啾鳴叫。
李冀僵硬的扭動脖頸,看到熟悉的信箋,瞳孔驟然放大。
這這這……他記得,這信明明前幾天還在漾哥的書案上!怎麽……怎麽眼下會出現在錦衣衛手上?
李冀不敢置信的看向賀之漾,發現向來嚣張的漾哥連耳根都可疑地泛紅。
這……這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還不等李冀出聲,喬岳拿信輕拍賀之漾胸口,眯眼:“漾哥,不解釋解釋?”
乍聽戲谑的語氣暗暗含着冰封寒冽。
賀之漾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向喬岳:“……有什麽好解釋,我對你的心思不都寫在信箋裏了麽?”
喬岳一怔,看向賀之漾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李冀嘴角抽動,他知道京城中有些人為了巴結錦衣衛,用盡心機攀關系送帖子,但漾哥明顯不是這種人啊!
而且寫情信,已經不是示好的範疇,說白了,是……示愛啊!
李冀看向賀之漾的眼神格外痛心疾首!
喬岳也有些意外,他想以賀之漾的性子,要麽是死不認賬裝糊塗,要麽大方承認是在捉弄陷害他。
不管是哪種結果,都能将人帶回去慢慢審,讓他好好吃頓教訓。
可萬萬沒想到,賀之漾竟會直截了當說這是給他寫的情信?
若不是他知曉前因後果,和賀之漾對視的瞬間差點真的要信了……
喬岳一時間倒有些手足無措,穩住心神,挑眉:“哦?這麽說,這是你給我的情信?”
灼灼雙眸透出的不是激動憧憬,反而透着深深的疑惑和探尋,像是思索如何捕捉獵物的兇獸。
“那是自然。”賀之漾痞氣的勾勾唇角,顯得很不耐:“怎麽?錦衣衛不讓人追?”
賀之漾已飛速想好應對之策——幾封情信的确出于他手,這是賴不掉的事兒。此事既已被喬岳所知,他眼下只剩兩條路可以走,一是拒不認賬,二是承認确有其事。
眼下證據确鑿,若是拒不承認倒顯得心虛,賀之漾一向坦蕩做人,才不願沒來由矮喬岳一頭。
電光火石間,賀之漾甚至想過把事情經過如實相告。
然而此事不是他一人的謀劃,以錦衣衛有仇必報的性子,若知曉是他暗中使絆子,恐怕亦是不小的麻煩。
倒還不如折中處置,大大方方承認那情信是自己所寫。
反正他出了名的胡作非為,膽子大些瞧上錦衣衛也不算了不得之事——他是看上了男子,又不是被男子看上,怎麽算都不吃虧啊!
總之,眼下氣勢上絕不能輸!
喬岳深邃的雙眸中劃過一絲微妙情緒,他微微屈身,似譏似嘲道:“這麽說,漾哥是看中喬某了?”
他的尾音很低,輕輕撫過賀之漾耳際,撓得人耳根發熱。
“……對啊,我不是愛去倌子裏聽曲兒麽?”賀之漾不動聲色的走開兩步,上下打量喬岳,痞氣道:“那些小倌都太文弱了,我心血來潮,覺得錦衣衛挺特別,就想追追看。”
賀之漾這番話說得極為輕佻随意,躲在暗處的龐瑛已經快按不住刀了!
堂堂錦衣衛,名聲傳到哪裏都是讓人顫栗的存在,還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是麽?”喬岳明知眼前人在胡沁,心跳卻驟然亂了一拍,他步步逼近賀之漾,噙着笑追問道:“有何特別?”
賀之漾:“……”
他臨時想出這麽個主意,自然也存着打壓錦衣衛氣勢的心思。
無他,一個素來不茍言笑的錦衣衛,被男子輕佻的看上,豈能不覺得憤懑?
誰知喬岳卻不按常理出牌,還饒有興致的在這裏刨根問底?
“信上不都寫了麽?”賀之漾翹起唇角,壯着膽子伸手拂落喬岳肩頭的落葉,調笑:“怎麽?想讓我親自讀給你?”
向來嚣張的聲音溢出不可察覺的縱容溫柔,藏在衣袖的指尖卻在不為人知的輕顫……
喬岳不會一怒之下對他出手吧?
始終圍觀的李冀一拍大腿,終于恍然大悟!
漾哥忍辱負重寫那情信,不是在示好,是在另辟蹊徑侮辱錦衣衛啊!
要知道,喬岳是錦衣官校裏的最豪橫端肅的人物,眼下卻被漾哥看上,還被人當小情兒似的哄着寵着。
錦衣衛還好意思耀武揚威麽!
嗚嗚嗚漾哥不愧是漾哥,這法子雖難以啓齒,但也能打擊錦衣衛嚣張氣焰。
喬岳撐在賀之漾上方,盯着看了好一會,忽然緩緩開口道:“你前前後後寫了十幾封情書,如此用心,也算是……真情難得?”
喬岳離得很近,氣息癢癢的撲在耳側,令人心慌意亂,完全不敢直視他晦明不辨的眼眸。
賀之漾稍稍往後移:“!”
“真情難得,男女又有何妨……”喬岳前幾日的笑語,如警鐘般陣陣回響在賀之漾耳畔!
喬岳若是念在他“真情難得”“相思之苦”的份兒上,開恩讓他“如願以償”,那這戲可就要演不下去了!
賀之漾腦海中浮現一個大寫的危,緩過神忙補充道:“但我自然也曉得,千戶出身尊貴,身負诏命,我對千戶再多用心,千戶的心也不會浪費在我身上,此事也是我心血來潮,你千萬莫要挂懷!”
賀之漾繼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喬岳卻始終認認真真看着他,似乎要探究出他這張面龐下藏着什麽樣的心思。
賀之漾猜不出喬岳眼下在想何事,語氣更是無比沉痛:“……我也聽察察說了錦衣衛的規矩,才曉得此事給千戶帶來不少困擾,為前程着想,我也不會再給千戶添麻煩的!”
他颠倒黑白順序一通亂講,仿佛是個為喬岳前程考慮,不願糾纏他的男子。
喬岳眯起雙眸,許久沒有做聲。
周遭寂靜,他們兩個人貼得極近,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喬岳才輕笑一聲,緩緩松開對他的桎梏。
他自然可以不理會賀之漾這一派胡言,關到诏獄直接審人。
只是陷害一事只是猜想沒有證據,情信又被賀之漾幹脆認下,他自然也無法多說什麽。
半晌,喬岳的目光在賀之漾身上一轉,淡道:“不礙。”
“總之吧,此事到此為止。”賀之漾挑眉一笑,恢複了纨绔模樣:“這情信……我也寫得多了,明兒就換人随意送,岳哥您千萬別往心裏去。”
情誼很誠摯,态度很堅決。
只是漂亮的眸子飄忽不定,也不知想要掩飾何事。
賀之漾早已想得明白,誰對誰心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情窦初開的少年傳個情信合情合理。
饒是錦衣衛也拿不出他的錯。
再說此事一出,任誰都不願再和他獨處,喬岳避着自己都來不及,更談不上追問細節。
他恰好樂得清靜茍口氣。
若是有誰問起來,那他拿出追人的氣勢大大方方承認,該羞恥的是他喬岳才對。
喬岳和賀之漾對峙半晌,忽然挑唇道:“你倒是容易放下,但這情信我好歹收了小半個月,來此地也存着交好的心思,驀然如此,倒不太适應。”
真真假假,也聽不出喬岳是何用意。
賀之漾沒功夫和他拉扯,攤手道:“對不住啊岳哥,那……只得勞煩你再适應适應。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這茬事兒還是當沒發生好。再說您見的世面多了,想必也不會為此困擾。”
說罷對喬岳抱歉笑笑,拉起目瞪口呆的李冀轉身就走。
喬岳負手而立,并未阻止。
龐瑛忍不住大步從夾道裏走出來,氣憤道:“盡是些胡言亂語!千戶,他為了遮掩真實目的,竟然妄自出言诋毀你……”
明明是暗中陷害,偏要說看上了他們堂堂千戶!
此事若傳出去,豈不是削錦衣衛的威風麽?
喬岳沒理會,目光落在賀之漾染上夕光的背影。
少年邁開長腿跑向巷口,倒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方才是誰說些許小事,不值困擾的?
龐瑛看此情景,心裏沒來由一動,試探道:“千戶?這事兒我們就這麽算了?”
喬岳收回目光:“他既然承認下來,我們還有何好說?那些猜想總歸無憑無據,就算把人抓回去又能如何?”
龐瑛:“……”
錦衣衛辦案,什麽時候講究起證據了……
他們一群人颠颠跑了一趟,人沒抓到,倒讓他家千戶被人抓着告白輕侮了一番。
只是喬岳都大度的不再追究,他們也不敢再提此事。
“漾哥……漾哥哥哥……”胡同盡頭,李冀捂着被賀之漾暴打的腦袋哀嚎:“求您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你什麽都沒做錯?”賀之漾怒火直往上冒:“那我他媽一爺們兒,為何要當面去給他喬岳“表明心意”?”
“不是……您對千戶表明心跡怎麽是因為我?”李冀嗚嗚咽咽:“您給他寫了小半個月的情信,又不是今天才示好。”
賀之漾一怔,忽然無話可說,他煩躁的來回踱步,把拳頭默默攥緊幾分。
“當然!”李冀忙道:“漾哥你的苦心不說我也能猜到,你這麽做,還不是為了羞辱錦衣衛,打壓他們的氣焰!”
賀之漾:“???”
這臺階給的倒是不錯。
賀之漾恨不能把李冀腦袋擰下來:“你他媽的這次倒是領悟挺快。”
方才腦子怎麽跟掉線似的,百般暗示都抛給了瞎子!
“我從心底佩服漾哥舍己為校的作風!”李冀一臉誠懇,恨不能跪地發誓:“此事感天動地,足以載入國子監校史,但!只要漾哥不發話,此事我打死!都不會給旁人說一個字的。”
當日,喬岳回府後,在滴水成冰的廊下來回踱步,心思翻轉,察覺不出冷,也毫無困意。
家丁不由問道:“少爺明日還要早早去操練,今日還不歇下麽?”
喬岳立在廊下片刻,終于轉身進了房門。
翻來覆去,心思卻仍輾轉起伏,喬岳挑燈起身,在燈下細細拿出情信浏覽——他從未想到賀之漾竟會語出驚人,以情愛之名搪塞他,阻上他查案整治的心思……
夜色如墨,喬岳忽然湧上一個詭異的念頭——賀之漾所言,究竟是搪塞?還是……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