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攜手合心 相互碰撞後,轉身又能拍拍肩……

四周的看客亦是興致極高的議論紛紛, 甚至一本正經的開始分析花落誰家。

只有皇帝微微皺眉,本以為是看場國子監錦衣衛的友誼賽,結果卻真刀實槍的對戰了?

前幾日他才說了文武交好, 這踢法豈不下了他的臉面?

這還只是上半場, 下半場還不知要如何呢!

中場休息, 喬岳掃過身旁的龐瑛,語氣很冷硬:“比賽而已, 你們為何要傷人?”

龐瑛愣了一瞬, 才明白喬岳是指他們幾個把賀之漾撞倒的事兒, 不由哼道:“既然是比賽, 那磕磕碰碰也是正常之事。”

頓了頓, 忽然閃過念頭,笑道:“千戶,您不是被那幾封情信鬧得, 真要心疼那小子了吧?”

喬岳移開眸光,面沉似水:“如今國子監和錦衣衛兩校交好, 陛下若看見那一幕,又會如何想?”

龐瑛一滞, 才想起這茬事。

那上場小敗,會不會只是他家千戶在聖上面前謙謙相讓韬光養晦?

其實上一場喬岳倒真有這方面的考量, 但也的确是技不如人。

再不甘心也只得暗自承認。

“你看他們沒見過世面的模樣。”龐瑛望着遠處喜笑顏開的國子監衆人,冷道:“不就是贏了前半局麽?”

“我們要輸得起。”喬岳淡淡道:“他們曉得布局協同, 且用數字為線索串聯,這一點就比我們強。”

一個小書生, 能以兵法之精華用到蹴鞠賽場上,這份兒活絡善謀的心思,自己還真比不上。

龐瑛看喬岳張口閉口皆是誇贊, 不屑哼道:“眼下還有半局呢,我定不會腳下留情,免得千戶滅自己威風!”

喬岳沒曾想還激起了他的勝負欲,不由揚唇道:“成,我拭目以待。”

賽場另一邊,賀之漾正眉飛色舞的叭叭叭講述自己方才的輝煌戰績,冷不防肩膀被人輕按住。

正講至興頭的賀之漾詫異擡頭,看到賀之濟面無表情站在自己身畔。

賀之漾笑得燦爛:“大哥,你方才看到我投球了麽?”

他也知臺下坐着自家人,難免存着張揚的心思。

眼看着自己勢頭蓋過錦衣衛,想必家裏人也能揚眉吐氣。

賀之漾眼眸發亮,盼着大哥能誇他幾句。

可賀之濟的眉眼絲毫沒沾染賀之漾的喜悅,只略點點頭,沉聲道:“你随我來。”

說罷也不理會賀之漾,擡步走向長廊盡頭。

賀之漾摸摸後腦勺,随着哥哥走過去。

賀之濟在偏僻處站定,看向弟弟,壓低眉眼開門見山:“怎麽?我看你很想贏?”

一句話,立刻激得賀之漾心頭情緒翻湧,他咬牙笑了聲:“不然呢?我若不想贏,難道是來鍛煉身子骨的?”

全國子監那麽努力,日夜不寐,磕碰得身上都是傷,不就是想贏一場麽?

可哥哥輕飄飄的站在這裏質問,好像他們想贏,是件不合時宜之事!

比起賀之漾的氣勢洶洶,賀之濟語氣很冷淡:“贏也要看時機,時機不對,進則是輸,退則是贏。”

賀之漾胸口起伏,卻終究什麽也沒說。

穿越前,他尊貴的,最懂審時度勢的父親大人似乎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呢。

賀之漾已經不想久留,擡步便要離去:“下一局快開球了,您若不是來道喜的,請恕弟弟沒時間奉陪。”

一陣冷風卷過,吹得賀之漾短衫獵獵作響。

“站住!”賀之濟看向弟弟背影,冷聲斥道:“誰準你這麽沒規矩!你不在高臺上,自然瞧不到陛下的面色!”

本是場和諧輕松的賽事,硬是被賀之漾以一己之力踢出了你死我活的氣勢。

陛下若記在心裏,對弟弟的仕途百害無一利。

“我賀之漾是輸是贏,為何要看別人的眼色?”賀之漾轉身,掀眸冷道:“技高一籌!贏,贏得光明正大!技不如人!輸,輸得心服口服!”

明明是簡單的道理,為何做起來難得要命?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放肆!”賀之濟眸底暗了幾分,皺眉看向弟弟,半晌才嘆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考慮周全。”

“難道長大了,就要贏得卑躬屈膝?輸得小心翼翼?”賀之漾臉上閃過譏諷的笑意,輕聲道:“哥,你是想把我變成像你這般的大人麽?對不住啊,弟弟沒本事,這輩子也做不來了!”

這句話激得賀之濟身形一晃,俊朗的面色倏然暗淡下去。

賀之漾轉過頭不去看他,大步離開,再不停留。

賀之濟動動唇角,卻沒有再說一個字。

罷了,弟弟終究不是他,再說……讓弟弟成為他很好麽?

謹小慎微,處處思慮,結果到頭來連自己真正想要的,都在一次次權衡利弊中隐沒。

走廊盡頭,喬岳沉默伫立。

隔着十幾步的距離,亦能聽出賀之漾情緒起伏,語氣透着隐隐的恣肆不甘。

那些話久久回蕩在他耳畔。

似乎……是他從未思考過的,從未妄想過的,抑或又是深深隐藏在心中,被刻意遺忘直到褪色的向往……

皆被那道聲音毫無顧忌的吶喊出來。

喬岳握拳,果然如自己所說,賀之漾性格外露,生性不羁,在朝廷中定然讨不到好。

而他,只需作壁上觀,想必……很快就能看到賀之漾處處碰壁的場景吧。

賀之漾面色不善走出來,眸光恰好和喬岳對上。

“喬岳?”賀之漾有些意外地皺皺眉,也不知方才的話喬岳聽到了多少,他眉尖堆起嚣張,冷道:“就算你聽見了也無所謂,是男人,就別他媽的指望我們會讓你!”

少年的雙眸無垢無憂,如他身後難得一見的湛藍天色。

在壓抑逼仄的京城冬日,雲開霧霁的天色已經很久,很久沒出現過。

喬岳輕扯唇角,望着賀之漾身影漸行漸遠。

既然生了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那自己……便冷眼旁觀他多撞幾次罷了。

馮境正咕嘟嘟抱着水壺喝水,看賀之漾氣勢洶洶走出來,不由一怔道:“漾哥,怎的了?”

他方才看喬岳也尾随漾哥而去,又看賀之漾臉色這麽臭,難道是兩個人又起了争執?

“無事。”賀之漾拍拍他肩頭,神色平靜:“好好休整,贏了他們,我們去吃炙肉。”

侍衛揮旗,下半局比賽再次開始。

發球,越位,貼地橫掃。

長傳,扣球,見招拆招。

明眼人皆能看出,下半場比賽節奏加快,不論是國子監還是錦衣衛,出招皆迅猛激烈,攻勢很猛。

賀之漾依舊一身朱衣,背後的金線在陽光直射下格外顯眼,但人卻不再像上一局那般張揚輕狂,眉眼壓低,全身如蓄勢待發的箭,繃得很緊。

錦衣衛拼了命和他多次交鋒,皆絲毫沒讨到便宜。

攻守不斷變換,喬岳亦毫不客氣,幾次貼身圍攻,仗着身形優勢逼得賀之漾收手。

看臺上的人為國子監捏把汗,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全身心認真投入,甚至暗暗期待國子監贏到最後。

喬指揮使在看臺上冷眼看着兒子左右突擊汗濕衣衫,不由微微眯起眼眸。

一場蹴鞠賽而已,誰準他在衆人面前展露情緒和銳氣的?

這般易于被挑動,如何沉穩行事?

場上,喬岳迎着日頭眯起雙眸,和年紀相仿的少年一起,毫不保留的卯足勁兒去搶球,毫無顧忌的去狂奔圍堵。

本以為也許只有在戰場,自己才會全力以赴。

結果只是一場小小的蹴鞠賽。

無關名利,無關權勢。

然而奔跑時,似乎世界都被他們踩在腳下。

蹴球在少年腳下傳遞躍動,終于,在日頭下劃出強勁的弧線,拂枝躍柳,射/入球門。

一球定輸贏,下半場,國子監再次險勝。

全場安靜瞬間,終于陷入沸騰。

“我沒有看錯?真的沒看錯?天啊,竟然是國子監勝了錦衣衛?這些小書生身手太讓人叫絕了。”

“身手倒是在其次,你沒看到他們的衣裳,那才是花心思呢,我看啊,國子監這次奪魁是憑借智取……”

“哎……只是這樣一來,錦衣衛的臉面又該置于何地……”

“誰又定下錦衣衛必須奪魁?你們替錦衣衛惋惜,我卻看好國子監,少年人執手并肩贏下強敵,令人欽慕!”

“對,真個是暢快淋漓!”

還有何等事,比當衆擊敗實力強大的對手更快意人心呢?

逆風翻盤的少年激動到情難自抑,在場上又蹦又跳嗷嗷嗷抱成一團,好幾個人都悄悄紅了眼角。

國子監祭酒和師傅們也在看臺上激動得血脈噴張!恨不能當場寫三百首詩頌揚此事!

少年壯志當拿雲啊!還好他們來了!

若是不來,怎麽見證自家學生奔跑突擊,贏下這場注定會輸的比賽?

賀之漾擡手,虎口擦了把額上薄汗,看向喬岳笑道:“哈,千戶果然沒讓着我們!這才是好兄弟嘛!”

少年俊俏的眉眼被汗水洗濯得愈發清晰,精致到讓人不敢直視。

喬岳眸光一垂,恰好落在賀之漾漂亮的薄唇上,殷紅唇珠微翹,沒來由帶了點少年的嬌憨,像是在等人采撷。

喬岳喉結滾動,忙錯開眸子。

賀之漾絲毫未覺,他心情大悅,順手攬着喬岳朝場外走去。

幾人結束比賽,按例皇帝封賞,言語間自然誇贊國子監一番。

賀之漾少年心性,看陛下言笑晏晏,面上立刻顯出幾分得意,用眼神搜尋他大哥的身影。

大哥呢?真該讓他好好來聽聽!

“都說國子監和錦衣衛交好?這蹴鞠賽倒很是激烈,”皇帝面色看不出喜怒,聲音卻很沉:“我看你們出手甚猛烈,聽說好幾人都帶了傷?——皆是毫不相讓啊!”

賀之漾怔住,立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他們本就是宿敵,新仇舊怨加一起,出手怎會客氣?再說這本就是競技比賽,難道還故作謙虛一番麽?

不待賀之漾答話,喬岳已英氣的拱手笑道:“回陛下,錦衣衛私下亦常和國子監在一處切磋,相熟之後,出手自然不會再客氣。”

“哦?”皇帝眸光在喬岳身上一定,似笑非笑:“若蹴鞠只是切磋,怎麽還真的争起來,甚至還撞到了人?”

喬岳一頓,賀之漾這性子不懂曲直,今日剛一面聖,已初露端倪。

然而明明要看他撞南牆的,結果人還沒撞上,自己怎麽……已先一步替他解了圍?

喬岳心道,畢竟事關錦衣衛,他這麽說倒也不算是為賀之漾開脫。

他擡起唇角笑笑,很是熟稔的攔住賀之漾肩頭:“回陛下,正是因着關系好才沒妨礙,陛下別看我們賽場兇得狠,私下還是稱兄道弟。”

賀之漾:“?”

一時間,衆人都齊刷刷盯上喬岳搭在賀之漾肩頭的手掌。

賀之漾刷地紅了耳根,喬岳倒是會圓滑做人,只是也不打聲招呼,被動的倒是他了?

而且兩個大男人搭肩站一起像什麽樣子?

賀之漾皺眉,想把搭在自己手上的肩膀抖落,然而那手掌如鐵箍般巋然不動。

他只好繃着面皮,別扭站在原地配合。

“比賽嘛,自然是毫不相讓,才算爽快。”賀之漾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若能再和千戶再次切磋球技,亦是國子監的榮幸。”

不就是虛僞做人,不就是正話反說麽?

他上輩子在他大哥面前玩夠了反諷的招數,眼下這小場面應付得起。

皇帝看着面前笑得哥倆好的二人,總算開懷一笑,連連點頭滿意道:“你們相處得好,朕也就放心了。”

看來兩校相争只是少年意氣,私下關系比自己想得還要親密呢!

皇帝放下心,又笑着看向二人囑咐:“日後入了朝堂,也要同心同力。”

喬岳掃了眼賀之漾,恭聲道:“陛下放心,我們定然同心報國。”

賀之漾立刻做出一副“我們之間不必多說”的模樣,擡眸和喬岳殷切對望。

衆人倒吸口氣:“……”

屢次跌倒後,又不顧滿身塵土輕狂地站起身。

相互碰撞後,轉身又能拍拍肩膀互相調侃。

嘴上有不滿抱怨,眸中卻有依賴親密。

這大概……就是少年人的交情深厚吧。

衆人望着他們,眸中皆露出追憶豔羨的神色。

然而這種時刻,當事人通常一無所知。

皇帝眼裏亦露出惆悵和懷念:“提筆來,朕要題匾。”

話音一落,立刻有小太監服侍紙筆,皇帝手起筆落,題了“風雨同舟”四字。

皇帝擡手,笑了笑:“這字……便挂在國子監吧,願錦衣衛同國子監修千年之好,攜手合心,一同為國,此乃朝廷之大幸,朕也就安心了。”

國子監祭酒忙起身謝恩。

衆人豔羨的目光追着二人,當事人卻絲毫未覺。

兩個人勾肩搭背的下了看臺,周遭人都向他們行注目禮,賀之漾再也忍不住,扯着脖子冷道:“手手手,勞煩千戶自覺拿開!”

喬岳搭着賀之漾肩頭,大方道:“多少人盯着呢,咱們兩個如今是國子監錦衣衛的招牌,大庭廣衆下,自然要做出些親密舉止。”

賀之漾心裏沒來由驀然一沉:“……”

難道此人對自己的親密舉止皆是讓別人看的麽?

呵,錦衣衛,真是無恥且虛僞。

賀之漾無拘無束慣了,最厭逢場作戲,幹脆冷着張臉不理人。

“神色不妥。”喬岳俯身,貼在賀之漾耳畔低沉笑道:“別跟被迫接客似的。”

“接客還必須表情到位?”賀之漾嘴角一抽,直接把喬岳從自己肩頭甩下來,面無表情道:“您要不再加點銀子?”

說罷也不待喬岳回答,邁開長腿徑直向前走。

喬岳遠遠望着賀之漾的背影。

少年穿得單薄,寒風将那層短衫吹得呼呼作響,遠遠望去,無畏無懼,像是要沖鋒前行的旗幟。偶爾貼住身軀,又能依稀瞧見少年勁瘦柔韌的後腰線條。

“漾哥!漾哥快來!”

喬岳聞聲擡眼,瞧見許一清正乖巧站在石桌旁,向賀之漾揮手。

賀之漾立刻加快腳步,笑逐顏開跑向他,順手捏捏人臉頰:“你跑哪裏野去?也不曉得傳個話給我,我方才一直在尋你!”

喬岳唇角的笑登時凝滞,眸底翻湧出危險的寒芒。

自己看他個笑臉難得緊,倒是敢一轉頭笑給旁人看!?

鄰校宿敵對我俯首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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