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深夜尋人 這錦衣衛怎麽比他這當爹的還……
錦衣衛說好聽了是皇帝的體己人, 說難聽了便是皇家豢養的鷹犬。
半夜出行,很是敏感,但只要有錦衣衛在側, 自然嫌疑頓消。
困擾賀家的難題立刻迎刃而解。
只是……此事畢竟只是賀家家事, 錦衣衛指揮使雖和他們同住一個胡同, 但兩家并無深厚交情,若是白日請人幫忙倒還尚可, 夜深人靜貿然叩門請求幫忙, 想必不易。
賀之濟也顧不得這許多, 畢竟是鄰居, 即使不出人, 拿了腰牌派幾個家丁跟着撐場面,也算是個助力。
喬指揮使還未睡下,甚是和藹的迎賀之濟進來, 細細聽完通禀。
相比一臉急色的賀之濟,喬指揮使哈哈一笑, 慢條斯理:“賢侄莫慌,令弟又不是姑娘家, 還能有何事?”
賀之濟向來恭敬沉穩,如今卻焦灼得指尖輕顫:“晚輩實在是放不下心, 舍弟沒出過家門,是個不通世故的, 若是被奸人盯上,定然難以脫身, 還望指揮使助晚輩找尋。”
喬指揮使端坐堂上,邊安慰邊幹笑了兩聲。
他倒是記起來了,賀家小少爺長得甚是出挑, 又素愛厮鬧。
如今半夜不歸……啧,難怪他這做哥哥的緊張成這模樣。
不過……賀家人緊張,和他喬家有何關系?
出腰牌看似只是小事兒一樁,然而也是要擔責的。
礙于同朝為官兼鄰居情面,他又不能直接拒絕,便笑道:“賢侄莫急,喝口茶嘛,小孩子頑皮,興許是去哪裏玩鬧也未可知,我們從長計議……”
賀之濟被強按在椅上,喝了兩口茶,正要開口,忽聽一道冷戾的聲音緩緩逼近:“做弟弟的走失了三個時辰,做哥哥的倒還有心思喝茶,哼,你倒真能坐得住!”
賀之濟擡眸看去,喬岳一身飛魚服,已然大步跨進門來,罩在他肩頭的簡甲在燭光下銀光凜凜,整個人散發出蓄勢待發的戾氣。
喬指揮使微微皺眉,如果沒記錯,兒子已經歇下,對賀家之事,他為何如此熱心屢屢失态?
喬岳卻連招呼都沒和父親打,冷冰冰點了幾名錦衣衛,直接發令道:“你們幾人帶好腰牌,立刻随我協助賀家尋人!”
幾人立刻拱手應是。
喬指揮使心頭已然不悅,面上卻對兒子笑道:“任安伯國之勳貴,家人走失,錦衣衛的确該出一份力——讓他們和你去罷,尋仔細些!”
喬岳點點頭,對父親抱拳略略行禮,轉身而出。
喬指揮使皺皺眉,不知是不是疑心,方才那一瞬間,兒子看他的眸光似乎異常冷淡。
賀之濟随着喬岳走出門時,心思還有幾分飄忽。
他此次來喬家,走的是和喬指揮使的交情。
沒曾想,喬指揮使百般搪塞,他家這位年紀輕輕的千戶倒是極為踴躍幫忙的模樣。
只是……賀之漾每次提起隔壁這幫錦衣衛,皆是氣哼哼的模樣,錦衣官校又是眼前這位做主……
賀之濟實在想不出喬岳為何會主動出手……
寒風凜冽,任安伯已在賀府門前舉着燈籠迎接,看喬岳等人闊步而來,面上忙笑道:“天色已晚,倒是麻煩千戶費心,天寒夜長,不如先用膳——暖暖身子再說嘛。”
其實任安伯心裏甚是焦急,只是冬日天寒,難道還能讓錦衣衛由家丁般任由他驅馳,空着肚子在夜風裏尋人麽?
心裏再着急,也只能說場面話罷了。
誰知喬岳聽完,臉色登時陰沉,目光不善的盯住他:“怎麽?任安伯幼子走失,竟還有閑暇用膳?是否要讓喬某叫戲班來給你唱一出啊!”
被一頓諷刺的任安伯:“……”
不是,這錦衣衛怎麽比他這當爹的還着急!?
那些準備喝點熱湯再上路的家丁被喬岳兇悍的眸光一掃,哪個還敢耽擱,一個個吓得連忙站起身待命。
此刻霍堯知曉了消息,亦從尚書府邸趕來,把賀之漾赴約的地點大略講了講。
喬岳打聽出了大致情況,深思片刻道:“京城尋人,難如登天!時間緊迫,你們去信上所約地點查看,分頭去查看比對車轍!”
下頭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拔腿趕去。
赴約地偏僻,并無打鬥痕跡,錦衣衛善于追蹤,終于通過車轍印記鎖定了三輛馬車。
此時,天光已漸漸亮起。
喬岳眼下浮着兩抹青,細細審閱着屬下呈上的車轍。
“千戶,其中兩輛馬車是去往城南的,城南繁華,兄弟們沿着車轍尋,發現這兩輛馬車皆是商戶運送貨物時路過,唯一剩下的這輛是去往……”那錦衣衛語氣遲疑:“是去往……”
喬岳擡眸,目光如炬:“是去往何處的!”
“似乎……似乎是去往西郊了……”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剛立朝時京城有嚴令不許狎妓,為了掩人耳目,勾欄瓦舍不少搬到了京城西郊,後來嚴令取消,也漸漸形成了京西花間柳巷甚多的局面,京城素愛男風,小少爺深更半夜不歸家,恐怕是……
喬岳扶了扶腰間佩刀,大步走向馬廄道:“留四個校尉按車轍繼續追蹤,其餘人等随我去西城挨家挨戶搜!”
其實前後不過才一夜時間,已經找到了線索,明眼人皆知賀之漾八成毫發無損。
可喬岳卻氣勢洶洶,那模樣,簡直恨不得立即瞅見人方才罷休。
任安伯怔怔看着請來的外援轉客為主,這……好像……沒自己什麽事兒的樣子?
害,不愧是錦衣衛啊。
眼看喬千戶接手了他家小兒子,任安伯自然是一百個放心。
任安伯對錦衣衛在一夜之間大為改觀,對着喬岳策馬遠去的背影頻頻點頭。
“辛苦喬千戶。”賀之濟在馬背上拱拱手,直截了當道:“賀家在城東有處田莊,難得今年收成不錯,想轉送與千戶作為謝禮,不知意下如何?”
喬岳不動聲色的緊握缰繩,心頭沉沉一墜。
他出人,賀家出錢,還真是人貨兩訖!
賀家分明是在走不欠人情,毫無糾葛的路子!
平心而論,這是最妥當,亦是對雙方最有利的做法。賀之濟的做法,任誰都挑不出錯。
喬岳揚鞭打馬,自嘲地搖搖頭。
也是,任安伯清清白白的人家,何必欠錦衣衛的人情呢?
賀家嘴上客氣親熱,私下卻不動聲色,把關系劃得一幹二淨!
若是……賀家有姑娘,定然不會願意和他喬家結親吧?
賀家并無姑娘,他眼下也并無結親打算。
然而這個可笑飄渺的問題卻沉重如磐石,壓得喬岳心頭沒來由的煩悶。
心裏直發冷,面上卻大大方方一笑,拱手道:“伯府出手大方,那喬某先在此謝過了!”
這邊兒着急上火,賀之漾倒懶懶睡到日上三竿,伸個懶腰哼哼唧唧的不願起床。
既然是青樓,自然是對床十分講究,連他這個平日裏極為挑剔的人,都睡得極為香甜。
而且沒有讨厭的早課,自由自在起無定時。
還真是神仙日子啊!
賀之漾打了個哈欠,聽門外傳來侍從恭敬的聲音:“公子醒了?想吃些什麽?奴去張羅。”
賀之漾自然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燕窩挂爐鴨,徽州豆腐,蓮葉白玉羹,棗泥酥,糖餡兒包……就這幾樣吧。”
真不是故意難為人,這就是小爺每日的吃食啊!
侍從嘴角抽搐,他可真是……養了個爺啊!
除了那些從小養成的瘦馬之流,誰進了這片地界不是賠着笑臉任人宰割?
有吃食都要謝恩了,偏偏這新人蹬鼻子上臉,半點不客氣。
他咬咬牙,硬着頭皮去向老鸨報告,老鸨聽罷,反而笑起來:“好!好好!那小少爺全身都如白玉似的皮肉,啧啧啧就要這麽嬌養才好!”
掐得出水的嬌氣小少爺,天生就是奇貨可居,若非如此養着,還怕在客人面前丢了傲氣呢!
侍從把那餐食冷冷往桌上一擺,還不忘氣哼哼給賀之漾一句下馬威:“我們堂裏原是沒這規矩的,當家的也是看在公子的臉面上,才特意開了恩。”
賀之漾毫無心理負擔,拿起竹筷美滋滋的開吃。
這人言外之意,不就是說他靠臉吃飯麽?
那又如何,一般人想吃還吃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