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視而不見 他們最好的相見,本該只是點……
賀之漾登時石化在原地:“……”
這國公夫人虎視眈眈的望着他, 不會是看上他哪些特質,想給他亂牽線吧?
賀之漾全身緊繃:“父兄正留意此事呢。”
國公夫人拍拍他手背:“是喜歡姑娘吧?”
賀之漾不自然的輕咳一聲:“……”
這還有得選麽?
賀之漾忽然聽到下頭兩聲輕笑,往左一偏頭, 看到霍堯正随着父親站在側首, 擠眉弄眼的笑看他。
那國公夫人看他默認, 狀若遺憾的嘆口氣,又打量了賀之漾幾眼才道:“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我這兒若是有好人家, 定也要替你多留意。”
賀之漾心道我是要說媳婦兒, 又不是給人做媳婦兒, 您留意我倒是大可不必, 但面上還是乖巧笑着應下。
他退下之後,給霍堯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一起去了後院。
“你還真有一手。”霍堯輕笑道:“這麽多人來請安, 國公夫人怎麽偏偏盯上了你?”
賀之漾揮揮手,壓低聲音:“這是什麽好事兒麽?你看她那眼神兒, 倒像是替旁人物色小爺當媳婦兒。”
霍堯打量他幾眼,笑道:“這能看出你真是這塊兒料子, 要不然她怎麽一見你就笑得開懷,想給你指人家。”
“滾啊你!”賀之漾被霍堯打趣的紅了臉:“你要是羨慕我這運氣, 不如去她那裏記個名兒,等着被國公夫人指派給哪戶缺媳婦的人家……”
賀之漾還沒說完, 霍堯已經追上來擡手一記鎖喉殺,直到賀之漾認輸後賠不是, 他才把手抽回去。
兩個人嘻嘻哈哈剛站穩,便看見假山旁走過來幾個身穿錦衣的男子,領頭的兩個年過而立, 後頭跟着的二人身形利落,一個頭戴小銀冠的恰恰是餘察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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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從未見過餘察察這裝扮,對視着笑了半晌。
湊過去和餘察察打了個招呼,沒曾想餘察察乖乖站在那兩個中年男子身後,身形一絲不動,只對他們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賀之漾還覺得奇怪,正要再上前挑逗,卻被霍堯拉住衣領子拖住了試探的腳步。
賀之漾皺眉:“那人明明是餘察察啊,他是眼神不好?見了我們連頭都不擡一下。”
“你沒看他是随父親一起來的?”霍堯已經想明白了,不在意道:“當着他爹的面兒,他怎能和國子監的人打成一團,你也別為難人家了。”
像餘察察,龐瑛這等世襲錦衣衛,父兄亦在錦衣衛中擔任要職,他們和那些文官同朝共事,但向來大路朝天各走半邊,甚至還發生過不少争執沖突,看到子弟和國子監的崽子們打成一片,定然不會樂意。
賀之漾:“……”
餘察察目不斜視六親不認,都是因着錦衣衛和文官的前怨?
霍堯看賀之漾一臉受傷,接着道:“再說兩校只是關系轉好,要說多熟那也不至于,吃頓飯玩玩滑板打打雪仗,可別真把他們當自己人了。”
賀之漾心情沒來由一沉,再也和霍堯鬧不起來,他悶悶的應了一聲,估摸着時辰也到了,和霍堯一同去前頭的花廳找哥哥。
經過游廊時,二人恰好和龐瑛撞了個對面,龐瑛亦步亦趨跟在他爹後面,連眼角都沒掃他們,只在擦肩而過時點了點下巴,算是致意。
看上去格外冷漠無情。
賀之漾從游廊走到花廳,整個人都是懵的。
餘察察和龐瑛的态度,讓賀之漾忽覺的錦衣衛和國子監的交情,薄弱得不堪一擊。
在東城的那條街,當他們并肩跑步,一同打鬧,笑着喝酒時,幾個人勾肩搭背,如同京城所有交好的十幾歲少年。
可只要走出那方寸之地,他們之間宛若多了一層看不見,卻難以逾越的天塹溝壑。
這還只是随家人拜賀,若是以後同朝為官,廟堂之上,又該是如何的沉默和難堪?
過往的情誼,在物是人非的襯托下,也許只能是可笑的追憶。
京城的冬日餘威尚存,賀之漾裹緊披風,輕輕搖搖頭,也許再過三年,不,再過一年,喬岳再回想起那場大雨,那次二人一起縱馬的狂奔和交心,都會覺得是一場恨不能立刻從自己生涯裏抹去的蹩腳笑話。
他們最好的相見,本該只是點頭致意而已。
賀之漾順着游廊,和哥哥一起走出國公府,之前他還在可惜,可惜這次出來拜賀,沒看到喬岳,如今卻不免慶幸。
若是喬岳在場,想必亦會如龐瑛餘察察那般,冷淡而疏離吧。
一想到喬岳當着衆人對自己視而不見,賀之漾心裏一陣清晰的悶痛。
事情偏不湊巧,賀之漾剛祈禱莫要撞上喬岳,走出垂花門,恰巧遠遠聽見喬岳和旁人笑談的聲音愈走愈近。
喬岳挺拔惹眼的身影,在竹林旁若隐若現。
賀之漾抿抿唇,匆匆給父兄打個招呼,如同逃跑般繞近路到了照壁前,二話不說跳上了自家的馬車。
還好沒和喬岳碰面。
賀之漾緊貼車壁,深深呼出一口氣。
他還記得,還記得喬岳站在馬前,認真道歉的模樣,還記得雨簾裏,少年身影模糊孤寂,聲音卻帶着藏不住的誠懇,還記得那場大雪,指尖倏然籠上的溫度,和喬岳眼底閃現溫柔。
因為記憶清晰,因此就格外見不得這人冷淡漠然的,如看陌生人般望向自己。
旁人這麽看他,賀之漾能受得住。
但喬岳不行。
只要一想起,心底就會泛起酸意和苦意,攪動的賀之漾心緒不寧。
國公府游廊,正在和客人談笑的喬岳眼眸一黯,嘴角不動聲色的垂下。
他眼力極好,又有心觀察,一邁進這宅子,便看到小狐貍一身錦袍,脖上挂着白玉項圈,眉眼漂亮得讓人忍不住多看。
可賀之漾一聽到他的聲音,便如同山林裏的小獸聽到獵人的腳步,肩膀一縮,悄無聲息的抄近路溜掉了。
喬岳挑眉,賀之漾是聽到自己的聲音,才跑走的麽?
自從下雨談心那日之後,賀之漾也許是察覺了什麽,總在若有若無的避開自己。
和同窗們在一起打鬧時還不明顯,但兩個人相處時,喬岳能清晰的感知到,賀之漾有微妙的抗拒。
喬岳搖頭,嘴角緩緩浮現自嘲的笑。
他一個臭名昭著的鷹犬之流,手上沾染人命,睡裏夢裏都是詛咒,這樣陰暗冷戾的他,旁人躲得遠遠的才是尋常之事。
難道他還指望……賀之漾會笑着向自己跑來麽?
看到他出現就如鳥獸散,這種場景,喬岳冷眼見多了,從來不以為意。
可看到賀之漾慌亂躲開的背影,喬岳心裏驟然泛起自我厭棄的情緒。
過年這麽喜慶的日子,他身上卻承載着怨氣和仇恨,旁人嘴上不說,心裏卻是都不願見他的,賀之漾也不願和他碰面觸黴頭吧?
喬岳強撐着精神,随着父親一起向國公夫人拜賀,心裏卻忍不住想着,今年京城燈會盛大,若是他邀賀之漾同去,再趁機試探一番,至少……能确定他是否心儀男子。
若是确定小狐貍對男子也有意,那他自然盤算着如何更進一步洗清聲譽等等……
若是賀之漾斬釘截鐵,親口說出不會對男子動心思,那自己……喬岳垂下眼眸,神色不由得冷了幾分,他喜歡賀之漾的時日不長,他行事也向來幹脆利落,可這次他卻沒辦法說出抽身而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