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棄席而逃 漾哥漾哥您要大氣,快伸出腳……
喬岳松開握在賀之漾腕子上的手:“你在怕什麽?”
“……這是我們家門口。”賀之漾指指喬府大門:“一會兒你爹出來了, 你還能牽着我?”
“他瞧見又如何?”喬岳理所應當的淡漠道:“我不靠他協助幫襯,日後也要自立門戶,他管不住我和誰好。”
他之前也格外慎重思索, 但表明心跡後, 心思卻格外堅定, 并未覺得前路會有任何事足以抵達他們相守。
賀之漾立刻道:“那我和岳哥你不一樣,我爹能管着我, 我兄長也能管着我, 我府邸的門衛管家都能管着我, 人來人往的……岳哥你還是盡量體面點。”
喬岳被賀之漾警惕的反應搞得哭笑不得, 露出一個無奈遷就的表情:“成, 我明白了。”
賀之漾:“……哥你又明白什麽了?”
喬岳靠近他,低聲耳語道:“以後牽你時不當着他們的面兒呗。”
賀之漾耳朵迅速蹿紅,大手一揮嘴硬道:“那對不住, 看來你還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回去好好自個兒悟悟吧。”
說罷一轉身, 裝作氣定神閑的模樣,兩條修長的腿卻邁得賊快, 飛速進賀府的模樣宛如被餓狼盯上的小狐貍。
自己也的确是條隐忍許久,嗷嗷待哺的餓狼!
喬岳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不由得舔舔唇角。
科舉案平息後,黎霄好幾日沒來官校裏操練, 錦衣衛也不喜他玩弄陰謀,陰險狡詐, 非但沒人提黎家可惜,反而人人暗中叫好。
結果沒過幾日,宮裏又傳出喬岳此案身負冤屈, 卻能見微知著,有功于朝廷,升任喬岳為鎮撫的旨意!
鎮撫在錦衣衛中僅次于指揮使和指揮同知,是手握實權的高官。
喬岳今年不到二十歲,竟升任至此,可見很得聖上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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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言碎語登時散去,不少人都來喬家道賀,一時間胡同裏擠滿了人。
賀之漾遙遙望着隔壁車水馬龍的盛況,心裏湧上莫名的得意。
寶桐看他站在院子裏對着隔壁的盛況出神,走上來笑嘻嘻道:“小爺您羨慕了?”
“喬家那位,也算年少有為。”賀之漾眯着眼睛,懶散道:“手握實權前途坦蕩,誰不羨慕呢?”
是啊,如果他和自己無甚關系,自己肯定羨慕得牙根酸。
如今卻暗暗期盼他能越來越好……
想着想着,賀之漾卻微微一頓,那,若說有關系,喬岳于他,又是何人呢?
鄰居?隔壁同窗?認的哥哥?還是……情郎?
一想起喬岳說的這二字,賀之漾立刻覺得有熱浪湧上耳後。
寶桐哪兒曉得賀之漾的心思,看他不語,又氣哼哼道:“小爺羨慕他做甚?他再神氣也是別人手中刀,小爺是讀正經書出來的,以後便是朝中清貴,再說了,錦衣衛再威風不也是和府邸前的石獅子差不多,給皇家看家護院裝點門面,哪兒比得上小爺的真才實學?”
賀之漾擺擺手:“去去去,少說幾句,別往家裏惹禍。”
寶桐吐吐舌頭,快速閃到一邊。
賀之漾垂下眼眸,不由得搖搖頭。
連家裏的一個小丫鬟都曉得錦衣衛是皇家門口的石獅子,表面畏懼心裏痛恨,那如果他們真的好了,父兄又會如何看待喬岳……
思緒越飄越遠,賀之漾回過神才發現問題所在,他竟然開始想在一起之後,還擔心父兄會如何看喬岳了?
等等,是誰說要和他好的!?
賀之漾擡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喬岳喜提鎮撫,再加上劫後餘生,雙喜臨門,少年們商議定然要去個好地方聚一聚。
上次烤肉是國子監選的地兒,輪流坐莊,這次聚會是餘察察挑的地方,春日天氣晴朗,他和錦衣衛的人一同包下一艘小舟,十幾個人能在上面吃飯飲酒,好不惬意。
幾人從岸上結伴登船,小舟在清波蕩漾處緩緩劃行,宛如人間仙境。
這些人和喬岳都已經熟識,一見面便喜氣盈盈笑着改口叫鎮撫:“鎮撫你這次也算因禍得福了,今兒定然要多喝幾杯。”
喬岳笑着應下,目光在舟內一巡視,已經望見了坐在窗邊的賀之漾。
舟外湖光山色,舟內有賀之漾作陪。
喬岳心情甚好,和衆人說笑罷,立刻大步走過去,徑直坐在賀之漾身側。
賀之漾周身一凜,坐直身子,警惕的瞪了他一眼。
喬岳裝作絲毫未察覺的模樣,大搖大擺搶過賀之漾手中捏的酒杯,很是自然的就着喝了一口道:“這兒的酒是桃花釀?”
賀之漾:“……”
這人自從表面心跡後,也不管自己答不答應,行事已然越矩。
且有愈燃愈烈的模樣!
忙有人笑着答道:“是桃花釀,聽說是船家新摘下來的桃花,味道醇厚不醉人的。”
幾人說笑一陣,開始斟酒對飲。
幾人談話對飲難免枯燥,李冀望見一旁的酒令簽子,立刻如逮到稀世珍寶般拿過來笑道:“你們有沒有興致行個酒令?幹喝酒多無聊啊,是吧馮境?”
馮境立刻響應道:“來來來,沒曾想店家如此貼心還給備好了喝酒的玩意兒,有令簽才好玩嘛,我們輪流抽如何?”
“我覺得成!再讓他們斟兩壺酒來!”
“先說好,酒令如同軍令,抽到簽子的人可不能耍賴反悔!一言為定!”
衆人又是一陣哄笑,因這次是為了慶祝喬岳脫險升遷,特意讓喬岳先來抽取。
喬岳随意撚起一根簽子,細看之下面上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行酒無尊卑,餘察察向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看喬岳面露沉吟,立刻嘻嘻笑着奪過那光滑的象牙簽籌,沒過大腦,已經喜滋滋的對準衆人念起來:“飲酒做戲,敬并坐左邊的人一杯酒,要屈膝跪地捏住鞋尖,叫聲:“好官人,且飲了這杯酒……”
餘察察越念越覺得不對,又忙轉動簽筒看了看,輕咳一聲道:“我說呢,咳咳,這是風月簽,皆是小倌們喝花酒時用的……”
他悄悄掃了眼喬岳和賀之漾,心裏直打怵:“要不這一輪先作罷?”
這簽子雖是風月簽,但也好玩有趣,若是旁人抽到了,倒是可以盡情戲弄一番。
可偏偏是喬岳這閻王率先抽了張要命的簽子,而和他并坐的,又恰好是向來嚣張桀骜的漾哥……
一個閻王跪在地上,捏着漾哥的靴尖敬酒,這畫面一想都讓人不适……
“哈?方才還說酒令如軍令呢?這就反悔了?”李冀大大咧咧一把抓住餘察察要往簽筒塞簽子的手:“這簽子有何不妥?漾哥岳哥也不是玩不起的人,兩位也沒說不玩啊……”
說罷,他頻頻向賀之漾遞眼色,要讓賀之漾出面接話。
李冀的腦回路很簡單,雖然兩校已然交好,但是讓錦衣衛吃癟還是他樂此不疲的事!
酒令上寫得是喬岳跪下敬酒哎!
漾哥那麽愛面子一人,還不心花怒放神氣昂昂的等着喬岳伏低做小?
而且這是酒令的鍋,岳哥也只能認栽,生受了自己親手抽出的惡令。
誰知令他大感意外的是,賀之漾非但沒有嬉笑的起哄讓喬岳按酒令行事,反而耳朵漲紅,神情出奇的……羞窘,整個人似乎都縮成了一團,連連搖頭打個哈哈道:“不了吧,不了吧,抽之前沒看好簽筒,這不是為難我們岳哥麽,哈哈哈我們兩個自罰三杯……”
說罷,頻頻給坐在身側的喬岳使眼色,示意他起身自罰。
按理說該拒絕推辭的喬岳也是一反常态,他帶着笑,牢牢抓住賀之漾倒酒的手,還親自拿過酒杯,把面前的酒盅倒滿,意味深長的笑道:“我沒覺得為難,既然大家都說了酒令如同軍令,那我怎好違逆?”
此言一出,舟上的起哄聲一浪高過一浪。
他們自然想看岳哥漾哥上演名場面,只是礙于喬岳的兇悍性子,不敢吱聲。
如今連要跪下敬酒的喬岳都率先表态“不為難願意做”,他們自然沒有了顧忌。
“跪下敬酒!灌醉漾哥!”
“漾哥這杯酒你敢喝嗎?”
“啊哈哈哈哈我替鎮撫滿上,之漾你有福氣喽……”
喬岳一手端起酒盅,撩袍單膝跪在賀之漾面前,一雙黑而沉的眼眸,翻滾着克制又濃烈的情愫。
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賀之漾忙移開眼眸,只覺得頭腦發沉,身體僵硬得一動不動。
“不行啊,漾哥沒配合好,人家酒令說了要捏住靴尖兒的。”
賀之漾指尖輕顫,悄無聲息把腳往衣袍裏縮了縮。
喬岳捏住自己的靴尖麽?賀之漾沒怕過誰,但想起來這一幕都羞恥到恨不能立刻棄席而逃。
一旁的狗隊友還在起哄。
“露出來露出來,漾哥今兒怎的了?我們鎮撫大人都屈膝了,漾哥怎麽還扭捏起來?”
“你是被跪下敬酒的啊,漾哥清醒一點,你沒吃虧,漾哥漾哥您要大氣,快伸出腳來給我們鎮撫大人捏。”
賀之漾的臉已經在起哄聲中染上了舟外的晚霞,他眉目精致清秀,登時顯出誘人的意味。
不知道是誰突然來了句:“以前只曉得漾哥打人厲害,今兒看來模樣也長得誘人,香塵沾膝是風雅事兒,岳哥,你給美人跪下,也不算吃虧!”
衆人又是一陣嗷嗷的哄笑。
事已至此,賀之漾壓住心頭的異樣,提起袍子,大大咧咧把裹在湖色薄綢靴子中的右腳一伸,故作不在意道:“捏吧捏吧,岳哥悠着點兒,我今兒沒坐轎子,髒了手我概不負責。”
喬岳伸掌,捏住賀之漾右腳靴尖,靴子綢緞做的,靴面很滑很薄,能察覺出腳趾征乖乖藏在裏面,如冬眠般在暗處蜷縮着,還未在天光大亮時露過面。
這麽捏着,他能依稀察覺出指尖的皮肉和骨骼。
若是有天能褪下他的靴子,把這雙誘人的腳掌抓在手裏,會是什麽蝕骨滋味?
喬岳深深的吸口氣,摒棄念頭,仰頭含笑敬酒道:“好官人,且飲了這一杯。”
賀之漾面色漲紅,胡亂的拿起酒杯一揚脖幹了,瞬時把腳從喬岳掌心中抽出。
喬岳心滿意足的站起身,坐在賀之漾身畔吃酒。
兩個校霸都能玩得起,其餘人更是不再話下,紛紛抽簽行酒令。
餘察察急急忙忙的要抽,結果抽到了給旁坐的人捶背三下,本該是撒嬌耍癡的動作,他立刻壞笑着重拳出擊,直把坐在他身旁的李冀揍得嗷嗷叫。
舟內氣氛甚好,賀之漾心思紛亂,一直沒有搭腔談笑。
馮境擡頭望向今日過分安靜的他:“漾哥,你今兒喝多了,對什麽上頭了?”
賀之漾顴骨上挂着兩團始終未消散的紅暈,可疑的是,他今日似乎并未喝多少酒?
“漾哥明明沒喝多少嘛。”餘察察大嘴一張,立刻把賀之漾賣了個幹淨:“頂多不過三杯!”
“是對別的上頭了吧?”李冀關切道:“是不是舟內太熱?還是方才吃了魚的緣故?”
但看賀之漾的紅暈甚是引人遐思,也不像吃了魚蝦不适的樣子。
賀之漾握拳輕咳道:“你們玩,我今兒有些悶熱,去舟外吹吹風。”
喬岳結實的臂膀抵着他,氣息圍繞着他,再一聯想前幾日他說的葷話,賀之漾只覺得身上的熱氣一股一股的往腦袋上冒。
太可怕了!
賀之漾在一旁休息吹風,這邊兒行酒令的也告一段落。
船恰好靠岸,餘察察喜滋滋的和龐瑛并肩去小解。
“嘿嘿,我們喬鎮府今兒也真改了性,竟願意跪着敬漾哥酒。”餘察察想着方才的一幕,依然覺得不真實:“一個酒令而已,我們鎮撫還較真的?”
龐瑛用看向傻子的眼神看向餘察察,哼道:“酒令?你覺得若是你坐在賀之漾的位置上,岳哥也會對你跪下敬酒?”
餘察察立刻搖頭道:“不不不,饒了我吧,不敢當不敢當!我還想在錦衣衛多茍且幾年。”
岳哥怎麽說都是他上官,私交再好,他也不敢讓岳哥跪他。
“你放心,就算你坐在那個位置上,你擔心之事也不會發生。”龐瑛嗤笑一聲:“你還真以為岳哥跪的是酒令?”
餘察察一怔:“不然呢?”
龐瑛滿臉陰郁,淡淡道:“我看他跪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