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夕之間 原來熟識的人紛紛露出另一張……
國子監的師傅們哪裏會聽賀之漾狡辯, 不由分說直接把人拉到了後院的繩愆廳。
繩愆廳陰森可怖,王司正冷冷看向賀之漾:“之前你挑釁師長,國子監還可以容你, 如今卻用下作的手段舞弊, 任安伯家的公子還真是有出息!”
賀之漾一聽這人話裏話外影射自己家人, 登時不樂意了:“用下作的手段舞弊?您這次要是不說清楚,是不是算用下作的手段誣陷無辜學生呢?”
王司正也不和他扯皮, 冷冷一笑道:“有好些學生在考場拿了縮印的資料作弊, 國子監裏, 好像只有你前幾日托你哥哥去做了縮印文書吧?”
賀之漾:“……做了縮印文書就算作弊, 你難道不覺得牽強麽?”
“怎麽牽強?這是合理的推測。”
賀之漾冷冷一笑:“那王司正為了要朝廷的束脩, 不惜鑽空子多給我們補課,那我是不是能說王司正您有貪腐的潛質啊,按照你所說的, 我這也算是合理推測,沒錯吧?”
“好啊!好……”王司正被反戈一擊, 已經眼看怒了:“你曾經向你哥哥要了縮印文書,那些文書都去了哪兒?拿來給我們看看!”
賀之漾挑眉:“我是向哥哥要了縮印文書, 但那些都是我的私事,沒必要讓你們看。”
那些縮印的文書都和喬岳有關, 眼下他自然不肯拿出來。
再說自己本就沒有作弊,面對無端指責, 為何還要苦心自證清白?
王司正看賀之漾半晌拿不出縮印文書,在心裏更是坐實了他的罪名, 冷冷一笑道:“你不敬師長,向來眼高于頂,前幾日又和錦衣衛勾連挑釁, 大鬧課堂!賀之漾,這世上還有什麽事兒是你不敢做的?如今證據确鑿,你也拿不出縮印文書,難道還是我誤會了你?”
賀之漾正要開口,忽然見門簾一挑,祭酒和另外幾個師傅面色沉沉的走進來,不待他解釋,已經一擡手,示意侍從把他押到後堂。
祭酒本來還想聽聽賀之漾的解釋,并不十分信服王司正的話,誰知賀之漾還真的拿不出縮印文書。
遮遮掩掩,看來此事果然和他有關!
祭酒之下的師傅們,對賀之漾也有些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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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之漾畢竟是國子監的學生,之前肆意叛逆,看在年紀小的份兒上,不少人都睜只眼閉只眼。
可如今,他不僅出面為錦衣衛作證,聽說前幾日還和錦衣衛聯手挑釁師長。
國子監的官員嘴上不說,心裏卻清清楚楚的劃了道線,覺得賀之漾過于出格,在提防之下自然容不得他。
“祭酒。”王司正又道:“既然賀之漾已經押在後堂,那我們何時要禀明聖上?”
“這……”祭酒向來視賀之漾為子侄,沉吟半晌還是道:“此事并未徹底查明,之前科舉案已經是沸沸揚揚,難道這次的作弊醜事還要讓聖上知曉嗎?”
“陛下耳目衆多,此事也瞞不過去啊。”王司正壓低聲音道:“再說……賀家身為臣子,竟然能擅自動用縮印文書,此人又在京營,不能不防啊!”
“此事重大,誰曉得他有沒有包藏着什麽狼子野心?”又有人高聲道:“我們既然發現了端倪,不報給陛下,難道還要姑息嗎?”
這事表面上看只是賀之漾作弊,但其實卻是沒把朝廷看在眼裏。擅自動用朝廷嚴禁的縮印,還大搖大擺的拿到考場……
這麽肆無忌憚,誰知道此事背後會牽扯到誰?
國子監還是要把這燙手山芋給扔出去,免得引火燒身。
祭酒琢磨半晌,終究下定決心,飛快遣人把此事報給了陛下,皇帝倒也沒立刻動手,反而透出口風給賀之濟,讓他親自查清此事。
表面上看這是皇帝的信任,其實還是暗中的試探。
試探他能審出何種結果,會不會包庇欺瞞。
賀之濟乍聽此事,神情頗為驚訝:“之漾還在國子監?”
來報信的人立刻道:“是,小爺還在國子監呢,聽說被那些老頑固關在了繩愆廳,也不曉得會受什麽苦楚。”
賀之濟剛想開口要人,忽然想起弟弟向他借縮印文書時的模樣,若是心裏沒有瞞着他的事兒,當時又為何遮遮掩掩百般阻攔?
也許賀之漾那個時候就有心思了。
賀之濟思緒淡淡掠過,難免對弟弟有了幾分怨怪。
這小子作弊不說,還要用縮印文書,把家人卷入這渾水。
賀家艱難,如今在朝堂,小心翼翼才勉強站穩腳跟,平日裏很是謹言慎行,弟弟卻絲毫不體恤,和錦衣衛勾連不說,還膽大包天的作弊,把家人的心血毀于一旦。
福歸已經急得團團亂轉:“這可怎麽好?您去幫幫小爺,也許小爺就能放出來了!”
“我還能幫他一輩子麽?十幾歲的人了,也該長個教訓!”賀之濟冷冷道:“讓他在國子監呆幾日,看他之後還敢不敢肆意妄為。”
事情尚未水落石出,讓賀之漾在國子監的繩愆廳吃點苦頭,倒也沒有壞處。
國子監裏都是他的師長同窗,即使略施懲戒,也總不會太過。
繩愆廳歷來是國子監管束教訓犯錯學生的地方,樹影低垂,陰森之氣環繞周遭,後堂更是顯出幾分肅穆冷寂。
賀之漾垂頭,獨自倚在牆畔,睫毛染上了一層淺淡的光影,愈發顯得清俊的小臉病恹恹的。
從被人不由分說的扣押在此地,到現下已經有三日了。
這三日裏,除了前兩三頓餐食有人送來,之後就沒再看到人影子。
賀之漾左手握拳,抵在胃部,垂眸隐忍,不讓自己發出□□。
他将近兩日滴水未進,起初還朝着窗外叫叫人,眼下卻放棄掙紮免得浪費多餘體力。
胃翻滾着攪成一團,對食物的渴望超過任何一個時刻。
可除了身體上的饑餓不适,更讓他寒心的還是國子監師傅們的态度。
一夕之間,原來熟識的人紛紛露出另一張兇神惡煞的面孔,冰冷得讓你無所适從。
賀之漾在國子監的時間不算短,心裏已經暗暗把此地當成了除賀府之外,最能遮風擋雨的依賴。
可如今卻被人兇惡的驅逐,像是失了群的幼狼,孤寂又落寞。
而且從祭酒到師傅們,根本沒人聽自己的解釋。
被人誤會的委屈,身上的不适,夾雜着對未知的恐懼,讓賀之漾褪下一貫的強硬,忍不住往牆角縮了幾分。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進來的人竟然是黎霄,他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窩在牆角的賀之漾,敲了敲手裏的飯碗:“吃麽?”
賀之漾很是意外,沒想到黎霄為何會出現在國子監的地盤上,但他迅速移開視線,緊抿的雙唇顯得格外冷戾,還不忘兇巴巴的把目光投向他。
“別這麽瞪着我嘛。”黎宵卻絲毫未懼,蹲身賠笑道:“國子監沒人管你,我卻沒有忘了你。喏,我給你帶的飯食,漾哥嘗嘗?”
後堂光線昏暗,賀之漾蹲在地上,單手摁住胃部,擡頭看向他,抿唇沒說話。
“想吃飯了吧?”黎霄搖搖手中的飯盒,如逗弄小狗一般道:“來嘗嘗,這是我剛從膳堂打來的,香得很。”
賀之漾唇角微動,視線終于落在黎霄手中的紅木餐盒上。
他的胃向來挑食,吃得精細講究,如今卻兩三日沒有進食,唇角蒼白,額頭滲出薄汗。
似是被香味誘惑,賀之漾手指微動,剛伸出手去,卻見黎霄冷笑着一松手,把飯啪的倒扣在地上:“對不住漾哥,手滑了,聽說你兩日沒用飯了,要不……先湊合着嘗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