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類

二同類

錄音，錄音還是錄音。進入工作室的音樂制作人元音音恨不得每天都生出三頭六臂來。正在忙碌到恨不得分身之時，助手樂夢走上前來，嘴邊貼在音音的耳邊說，“音音老師，星美那邊的人一會兒要過來了。”

音音一時反應不及，愣了一下，“星美的哪個？”

“和您約好下午要來試唱劇中曲子的孟梅和李寒。”

音音這才反應過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項工作是尤晴老師安排的嗎？”

樂夢想了想，搖搖頭，“孟梅在圈中一向是個鐵娘子，您上張操刀作品大賣，她大概是親自和尤晴老師接洽着要請您為她的演員寫歌吧。”

“如今的電視劇都這麽豪華了嗎？”元音音不禁自言自語，把音樂放進電視劇中過度宣傳會不會誇張了點？但一擡頭，她正看見樂夢盯着自己等回複，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于是音音轉頭向團隊做了個解散的手勢。繃緊的氛圍瞬間消融。錄音棚內瞬間只剩下元音音和助手兩人。音音問，“我們一會兒再把曲子調一調。歌詞呢。尤晴老師上次從趙勝工作室拿過來的那些劇情臺本和配套歌詞你讀了沒？”

樂夢習慣性地把手放在鼻翼兩側刮了刮，舉棋不定的時候助手經常會用這樣的動作暴露內心。

音音一笑，“怕什麽？你看哪個更适合我們的曲庫裏的曲風就用哪個。”

樂夢會意也笑，“音音老師，不瞞您說，趙勝那邊比我們更敬業，準備的歌詞簡直就是各種應有盡有啊。我懷疑他們旗下編劇簡直每人都創作了至少一套。”

“油嘴滑舌，我是問你有沒有中意的。其實你早就心有所屬了，不是？”

樂夢臉上一紅，“尤晴老師沒有指示用誰的嗎？”

音音托腮想了想，自己二十四歲的助理倒是知情識趣，“好像沒有特別關照過。”

“那就用白露的那套吧。聽說是今年過五關斬六将新近簽約的作家。美貌和智慧并存的那種類型。而且似乎真的很有音樂修養啊。”

“怎麽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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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知道是精通古典詩歌配樂特征的科班生呗。您的音樂不是也在追求這種保留傳統的西洋曲風麽。這次咱們就先在作詞上突破一下。”

音音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熱情陳述的助理，“難得你這麽賣力地推薦人。走。咱們去樂器室配樂唱唱。”

樂夢歡天喜地起來。真是個活潑清純的女孩子。音音注視着她在前面引路的雀躍背影，心中不禁暗暗慨嘆，如果不是相信人類确有醜惡私隐的一面，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肯定這麽有音樂夢想和熱情，堅持原則的助理也和她一樣正在做着有婦之夫的情人。

于是，音音語氣溫柔下來，關切地問，“怎麽樣，上次我給你的那些香水，最後選擇了哪款？”

樂夢笑嘻嘻，“夜茉莉吧。雖然我用還是成熟點。但我的人生目标就是音音老師您。當然将來也要成為一朵美麗的夜茉莉嘞。”

兩人正有說有笑之際，老板尤晴的電話打到了樂夢的手機上，“尤晴老師。”樂夢尊敬地對着聽筒喊了一聲，目光卻看向了身旁的元音音。果然，尤晴打給音音的。

“尤晴老師。”音音接過沾了助理手汗，屏幕貼着搖滾風格覆膜的通訊工具，畢恭畢敬地應答。

“我們第一次和星美在音樂業務上有合作。對方有院線有知名經紀，現在也一心想要在劇集上尋求精良制作和短板突破。四點整，我介紹你和對方經紀人在樓下咖啡廳見面。喝過咖啡後再試音。”

尤晴嘴裏一套利害陳述的生意經。音音自然聽得懂其中的人際關系。于是認真向老板道了聲謝，才按下結束鍵。

把手機歸還給樂夢，音音對她解釋說，“我們一會兒去陪尤晴老師和對方經紀人喝下午茶。所以，不能給公司丢臉。目前還有二十分鐘整理儀容。我們得快點。”

“我也去嗎？”樂夢一時驚訝。

“當然啦。不是你選的歌詞嗎？萬一聊起來，我沒有準備總不好啊。”

樂夢這才真正再次高興起來。

——

尤晴照例比她們先到，雖然身為公司老板，但依然保持着老板兼經紀人特有的周到，細致和準時，總是給人一種萬事俱備胸有成竹的安全感。不過，她今天畫了偏濃烈的妝容，所以原本就開朗幹練的一張臉，眉峰淩厲起來後，越發顯得英氣十足了。她只淡淡地掃描了一眼走過來的音音和樂夢，似乎對她們的衣着表示滿意，此後目光的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入口接待處。

不多時，先走進來的孟梅把公事包寄存在了前臺。她身後不遠處是面容豔麗奪目的新人演員李寒。

都是圈內數度聞名，等待幸會的女強人。見面的寒暄異常簡潔樸素。自我介紹一完，雙方就不分賓主，自動隔着咖啡桌的距離落座在彼此對面的沙發上了。

“我們公司樓下的咖啡廳可煮不出星美國際樓下的味道來。”尤晴睨了一眼放好咖啡杯後鞠躬走遠的男侍者，不動聲色地說，“李寒小姐真是美豔得讓人睜不開眼睛。二十二歲的年紀就在電視劇中擔綱。現在的電視劇制作真是豪華啊。”

左右不過是錢和錢途的問題，孟梅臉上早就沒有了寒暄時不甚自在的笑容，雙方畢竟是初次合作，緊張的氛圍仍是免不了的。孟梅心想：尤晴果然名不虛傳，一頓開場就把李寒的實力和閱歷貶到了最低。

畢竟是談判場上殺伐征戰的老将，孟梅避開了對方的機鋒，問，“創作時間并不充裕，元音音小姐一定要在創作上投入不少精力吧。李寒最近一直在聽音音老師三個月前操刀的大作《沉靜狂野》，下一張專輯也在籌備中了？”

元音音笑了笑。沒有做聲。倒是樂夢頭一次經歷這樣的商務場面，她的呼吸簡直跟随着孟梅和尤晴的一舉一動，臉部表情也随着二人的對談節奏起伏律動着。

李寒觀察着對方樂夢的神态不由得悲從中來。術業專攻之下，她，元音音和那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音樂助理樂夢簡直就是任人擺布，看盡經紀人臉色的偶人。難道她們這些藝人的生命從來就是待價而沽，裝點他人人生的麽？

具體事項的交鋒還在繼續着。雙方經紀人都把自己的藝術家保護地嚴嚴實實。絲毫沒有讓對方唾沫漸染的可能性。

李寒心底暗笑，口口聲聲要來喝咖啡的主角竟然沒有了喝咖啡的興致，隔着咖啡杯在唇槍舌劍。真正的事件當事人卻只有欣賞慨嘆的份兒。

李寒有些賭氣，于是毫不客氣地舉起杯來，沖元音音和樂夢一笑。

這位三十二歲的音樂人元音音還真是個典型的上海本地美人啊。男友牛仔，白襯衣都能穿出小資的情懷來。她究竟是什麽來歷，她究竟是什麽來歷，出道之時便能搭上齊濤的順風車。四個月前，《格調》周刊的封面上“元音音夜會神秘男子”的新聞照片在李寒眼前晃了晃。成熟女性的風韻就是不一般。相比之下助手樂夢就顯得有些稚嫩膚淺了。不知道自己坐在她的身旁比照起來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李寒又上下打量了樂夢一番，心下思忖：在美豔上我絕對是壓倒這個同齡人的。按照這樣的推測，十年後的自己也應該會是元音音這樣光彩照人的角色吧。

李寒心思從商業上轉了一個圈，轉而欣賞起對面陣營的女人來。愛美才是自己的天性不是？

任性的李寒低頭啜飲咖啡，發現亮晶晶的褐色液體表面上自己一張臉竟然不是嫉妒也是笑得燦爛。她不禁擡頭，發現對面的元音音也在看着自己微笑。總歸是同類吧。李寒也就兀自嘴角上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