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會說出的秘密

祁鎮離開了。房間裏只餘下白露和祁鎮留下來的三十萬現金。女人從早晨開始就隐隐腹痛,撐到祁鎮離開已是筋疲力盡。索性,她蹲下身來打開錢箱。祁鎮說,這三十萬是他平日的積攢,以後他不在身邊,她總有需要錢的時刻。

在白露二十二歲的人生歷程裏,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孩子第一次看到如此數目的紙鈔。其實放在錢箱裏的三十萬遠沒有影像畫面裏播放的豪華程度。但這應該足以買下一個女人的全部自尊心吧。

白露在麻木中聽着祁鎮徐徐講述分手的條件。除了一句永遠相愛的承諾,唯一真實留下的也只有這個箱子了。白露突然覺得可笑,他是要用這些錢來嘲笑他們的關系嗎?白露在目不轉睛地盯着紙鈔觀看的同時,心裏的一根弦慢慢崩掉了。這種瞬間的崩塌讓她感覺像被剝了鱗片的池魚,或是打斷脊骨失去挺胸擡頭的全部支撐一般。

手指放在紙幣的表面輕輕觸摸,明明是簇新的紙張,卻是粗澀地硌着皮膚,像是不小心按到了冷血的爬行動物。其實錢是最髒的。白露思考能力已經降低為接近于無。唯有這句話在腦海裏反反複複出現。

等到一滴淚滴滴到手背上,女人擡腕去眼周揩拭,才漸漸回味過來,“或許不是錢髒,是我髒,被醉酒之後沒有洗漱的男人又摟又抱整個上午後能不髒麽?話說回來,這真是男人的過錯,還是原本自己的體內本來就是不幹不淨的。”

于是白露又走到浴室,根本無暇顧及水溫的合适與否,又重新擦洗了一遍身體。不一會兒,她低頭時,觑見月信的經血順着腿部蜿蜒流下來了。

女人面對血淋淋的場景,長舒一口氣。總算,不是每件事情都是最糟的。

重新沐浴,換好新衣的白露猶不确信自己剛剛經歷了什麽。她坐在電腦屏幕前,一分一秒過去卻寫不出一個字來。失去了愛情,生活還得繼續。

至少沒有懷孕,至少沒有失業,即便是失身被騙不還有三十萬的心理補償嗎?即便三十萬的心理補償也有可能是欺騙,她不是還有健全的四肢和有用的頭腦嗎?

門鈴大概按了很久,白露才反應過來起身去開。甫到玄關,意識到錢箱還在客廳的茶幾上,于是又返程把它藏到了床頭梳妝臺的空箱裏。

門外人大概等不及了,白露從門孔向外看過去,只見一個女人的裙角朝電梯的方向移動,忽而不見。會是李寒吧。白露連忙打開房門,不假思索地喊了一聲,“李寒!”

隔了一會兒,果然聽到腳步聲。進門後,李寒笑盈盈地問,“瞧你頭發濕漉漉的,怎麽這個時間洗起澡來了。”

雖然只是新近的友誼,不告訴她祁鎮上午來過的事總歸隐隐歉疚,但如果一五一十把祁鎮和自己分手的始末講給她,又覺得自己太過懦弱。她到底該不該在此時托付心事,白露在稍稍遲疑之中。李寒很快便瞧出了端倪,“有客人來拜訪過吧。你白天得工作的,我再這麽一攪,你任務就要寫不完啦?”這麽關心地說着,還是向客廳走去。

白露并不排斥李寒的到來。甚至她現在的心情也将能不能完成今日的工作放在了一邊。她打量着李寒的穿着,岔開了話題,“你這身打扮倒是很好看。”

“我剛剛練舞回來。想約你去樓下吃早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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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女演員吃飯,白露倒是覺得稀奇,“你們不是不能随便吃東西嗎?”

“每天一餐。只有這個時間,在樓下吃的早餐是不被禁止的。”

李寒不客氣地坐到了祁鎮剛剛坐過的位置。饒有興趣地觀察着房間裏的陳設,“果真和我的房間沒有什麽差別。不過,不同風格的人來居住,到底還是有些說不出的不同。”

白露順手把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關了機,攏了攏腦後發髻,笑說,“那我就不請你喝咖啡了。你等我五分鐘,我把頭發吹開順便換套衣服,我們就走。”

“五分鐘夠不夠?”李寒順手從身旁書架抽過一本當月的時尚雜志,目光在封面上一目十行,口氣調侃道,“我對女人很有耐性的。雖然住在單身公寓裏,可四周都是美嬌娘,白露不能放縱自己成瘋婆子啊。”

白露已經打開吹風機。李寒的話進了她的耳朵,被撩人的負離子風吹拂着心事慢慢發酵。一股甘甜漸漸吞噬了失戀的苦澀。

或許她們真是有着奇異緣分的一對呢。在人位空虛的時刻,白露分外覺得自己像依賴男人那麽依賴她,而這種依賴其實是她也同樣需要着她。明白了這種相互的需要讓她們從情敵變成友人後,白露更不打算将心底的秘密講出來了。就讓祁鎮塵封成她心頭的最愛,支撐她度過所有在魔都的困境吧。她不是不打算相信李寒,只是她要為曾經的祁鎮永遠保留有最中心的空間,無人取代,關于他的一切痛苦與幸福的回憶,她只想與自己分享。

吹風機前的圓鏡一面具有放大效果,白露翻轉到那一面,鏡中的自己雖然有些形容憔悴,但一雙眼睛炯炯放光彩,絕對不是失戀打擊下的瘋婆子。

——

錢繹三轉兩轉帶了祁鎮到一家不起眼的法國餐廳吃午餐。醉酒之後味蕾乏力,食欲恹恹的。錢繹對服務生說,“兩份魚子醬三明治和咖啡。”

祁鎮會意一笑,放下餐單,吩咐,“兩杯冰水。”

縱欲的疲态浮現在他們的臉上。落地玻璃窗外豔陽高照,更襯托得室內兩個面色蒼白的男人越發有吸血鬼公爵的滿臉病容。不過,祁鎮的臉上倒是有一絲透亮的神氣,似乎沉浸在美好的回憶裏不能自拔。

錢繹收正了自己慵懶的公子坐姿,問祁鎮,“怎麽?談分手談到心情如此愉快。”

祁鎮避過提問重點,反問錢繹,“你和李寒分手送了她什麽?”

“你那天不是看見了嗎?”錢繹态度漫不經心地挂斷了打進來的一個電話,“MIKIMOTO的首飾。”

“是嗎?”祁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該不會一次透支了信用卡所有額度吧。所以——這一餐我來請好了。”

三明治清淡爽口。錢繹在咽下熱咖啡的一刻,頓時感覺周身的細胞活過來了。“我等你請我。這一餐你先安心欠着。日後我總有去帝都的時候。”

祁鎮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笑問,“怎麽,上次在帝都強暴了我的女朋友,還想再重演一次。”

錢繹的臉上終于有了像樣的笑容,嗤一聲,丢下手裏正要送往嘴邊的三明治,笑罵,“你真是——是不是覺得我們兩個昨晚因為女人傷心,結果被齊濤捉住現行還不夠慘。我以為你都願意住在我的公寓裏了,就是原諒我了。再說,我只是趁着她傷心告訴她你還是喜歡李寒,她沒有機會了而已。哪知白露竟然自暴自棄。”

“你不是存心的。都是我的錯。”祁鎮眼中的笑意在他逐漸擴大的笑容中反而被漸漸淹沒。祁鎮發了瘋得嫉妒。恨不得穿越到當時來補救他心頭所有的遺憾。眼前這個自己視為兄弟,似乎也視自己為兄弟的錢繹,我祁鎮真的能夠再次心無芥蒂地與他和好如初嗎?

入口的咖啡在男人的舌頭上滾了一個圈,終于咽下去,“你打算北京實習,還做金融麽?”

錢繹似乎不甚隐瞞,掃了掃祁鎮挺括的一張臉,捋起頭發露出飽滿方形額頭,說,“這麽聰明的前腦,做資本家怕是委屈了。我繼承家業,終究是要從政的。”

祁鎮笑了笑,啜着咖啡,自言自語,“我呢?可是讨厭極了重工和軍工。要不換換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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