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對年輕人的嫉妒
三十
姬钊以男性的領地直覺,在進入主宅的那一刻,頓時嗅出了入侵者存在的信號。他問管家,“有客人在麽?”
管家回答說,“齊濤過來拜訪。”
姬钊聽後面無表情,徑直走了進去。齊濤已經相迎到客廳之外,而錢渝濃則是端坐在客廳內喝東西。
“爸爸,您今天回來得早啊。”
姬钊點點頭,問,“有什麽事麽?丹瑜怎麽沒有一起來。”
齊濤的臉上從與姬钊視線交彙的最開始便裝飾着讓人看不出內心活動的笑意,姬钊對此厭惡至極。姬钊雖然沒有反對妻子包辦的婚姻,也認為單從結婚條件上看,齊濤在女婿的層面上已經做到了對于姬家來說的獨一無二:魔都投資業的領袖,白手起家的魄力,符合招贅的家世。但是,對于同樣平民出身,同樣留學海歸的後輩卻抱有着深刻的敵意,這不僅僅是一個家庭之內兩個男人對于兩個女人占有控制的嫉妒,更包含着後生可畏的意思。
“丹瑜她還在應酬。我過來和媽媽學插花。”齊濤畢恭畢敬地答道。
姬钊漫不經心地笑,“大男人,學插花。倒虧你有情趣。”說完,他沒有在客廳停留,直接走向書房了。
齊濤沖着錢渝濃調皮地聳聳肩。
錢渝濃說,“時間不早了。難得你有孝心,和爸爸沒有什麽事的話,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齊濤點點頭,轉身剛要走。錢渝濃又叫住了愛婿,“晚餐吃的什麽。廚房裏還有點心。還是帶回去宵夜吧。”
“您就不怕我身上長滿贅肉。”
“年輕人有什麽擔心的。”
錢渝濃話音未落,管家已經走出客廳去準備了,見姬丹瑜出現在門口,躬身問好說,“大小姐。”姬丹瑜擺擺手,沒有如同平素一般笑容滿面地回禮,而是板着一張臉孔氣勢洶洶地徑直走向客廳。
“來也不打聲招呼,看你成什麽樣子。”錢渝濃呵斥一屁股坐在沙發中央的姬丹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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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濤不也來了麽?我怎麽來不得。難道點心沒有我的一份兒。”
齊濤貼身靠近妻子,扶住她的肩頭,柔聲問,“工作不如意麽?”
姬丹瑜厭惡地抖抖肩,“你們巴不得我工作不如意了,像媽媽這樣早日賦閑在家!”
錢渝濃臉色頓時肅穆下來,用嚴厲的眼神盯着女兒。
齊濤接話道,“這是什麽話,還不快和媽媽道歉。媽媽為了我們每日招待貴賓,不知道有多操勞。”
“你當然感念她啦。”姬丹瑜仿佛有恃無恐,“我們的婚姻就是媽媽一手提攜的,可我呢。”姬丹瑜神色泫然欲泣,不僅齊濤不敢怠慢,讓她瞬間成為客廳中心。就連一向了解女兒的錢渝濃都不禁好奇起來。
“怎麽了?你們夫婦深夜還駐留在這邊。”姬钊穩重有力的嗓音立時鎮壓住了場面。一身居家打扮坐在了中心沙發上。管家連忙示意女傭端上早已準備着的紅茶。
姬丹瑜看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出現,撒起嬌來,她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姬钊身前,伏在他的大腿上,說,“爸爸,我懷孕了。不知道今後會不會影響工作。我可不要安心在家養胎。我得繼續出去賺錢。”
說完這一席話,她扭頭不無得意地望着母親,錢渝濃臉上在微小的一瞬閃現出不自然的神情後,瞬間變得高興起來,“這不是好事麽?你還在別扭什麽?”
姬钊倒是一臉平靜,擡頭注視女婿,齊濤的表情果然是天衣無縫的先吃驚後驚喜。
只聽準爸爸輕快而穩重的開腔說,“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向我透露半點?真是太好了。”
姬丹瑜皺皺鼻子,“又不是要你辛苦,你當然高興了。”
“姬家有後,這是喜慶的兆頭啊。”姬钊這才獎勵似的拍拍女兒的肩膀,一語道破事實的真相。
“既是如此,我把大小姐的咖啡換成紅茶吧。”管家适時插進一句。征詢的眼神卻投向了錢渝濃。
錢渝濃點點頭,姬丹瑜返回到齊濤的身邊坐下,說,“讨厭,真把人家當成孕婦了!”
“你現在就是孕婦啊。”齊濤笑盈盈拉住愛妻的手,已然忘記了前一刻與錢渝濃溫馨旖旎的聊天場面,錯綜複雜的喜悅心情在心頭交織着。
準備有新丁加入的姬家客廳,一時沉浸在團圓而擁擠的氛圍中,總歸是熱鬧繁華吧。錢渝濃注視着眼前的一對新人,注視着經由自己的雙手,自己的大腦架構起來的這一切,款款站起身來,對管家說,“我們去廚房瞧瞧,點心還新鮮不?”
姬钊像是沒有注意到妻子的離開般,打開話題與齊濤聊起工作的事情來。
一只褪下來的鑽石手镯幾乎被錢渝濃捏嵌到掌心的肉裏,管家不由得出聲了,“夫人。”
錢渝濃經由管家提醒這才回過神來,管家早已屏退了下人,偌大的廚房裏只餘下主仆兩個,管家問,“夫人。對大小姐的懷孕在擔心麽?”
錢渝濃出嫁前就開始服侍錢家的老管家,也算是錢渝濃的半個長者,既是忠仆又是貼心哥哥的感覺,姬家上下如果有人比他更能分擔心事,幾乎是不可能的,“上次我只是略微提到過懷孕之事,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然當真啰。”
錢渝濃拍拍手,“孕前檢查都沒有做。這麽重要的事情,夫婦二人都不和我商量一聲。”
管家接話,“我看齊濤先生未必知道。大小姐也是措手不及吧。”
先肯定後推測的語氣,正中了錢渝濃心頭的憂慮,“懷孕的事,男人能知道什麽?丹瑜自從成婚之後,處處仰賴夫婿與我作對,真是越大越不服管教。”
“他們夫婦也不是年輕夫婦了。早點生育不是好事麽?”
“早點生育當然是好事。”錢渝濃片刻沉默,可不在她掌控之內的生育就不是好事。思索中,女兒得意的眼神又浮現在她眼前,像是炫耀年輕人無與倫比的生殖能力般,然後最讓她氣憤的還不止是這些無關緊要的嫉妒之火,而是她數十年教養的苦心,卻在此時生就了女兒的叛逆:安排丈夫更改社交方式,與自己一并收藏投資鑽石,到如今不加商量地懷孕。樁樁件件都在挑戰着她作為第一社交名媛的權利威嚴。
錢渝濃一蹙眉,問管家,“齊濤和行長最近相處得怎麽樣?”
管家倒是一愣,随即說,“父子兩人聯手叱咤魔都金融界,又與外資競争,錢老先生對他們的表現極其滿意的。”
“哦。”錢渝濃仔細梳理了暗流湧動的姬家現狀,做了個決定,“聽聞音晴老板尤晴家中聘了了不起的杭幫菜師傅主廚?”
管家答道,“那種中産之家怎麽能與我們相提并論,聽聞他的先生喜歡出身杭州,對家鄉菜尤其嗜好,所以專門請了錢老先生家餘師傅的徒孫去執掌廚房。”
“夫婦不是留美歸來麽?不吃西餐,吃中餐倒是稀奇。”
“可不是呢?我們的廚房都是中西兼備的呢。”
“那些客人可都吃得慣?”
管家會意說,“明天我就去拜訪一下,順便和尤晴女士讨教幾樣菜譜回來。看看她是怎麽招待客人的。”
錢渝濃點點頭,這才安心把手镯套回到手腕上,女人擡手到眼前張望張望,打趣自己說,“皮膚還是比不及年輕人了吧。有了外孫,我也得換個和藹點的顏色了。”
管家笑,“夫人明豔動人,還和未出嫁前一般活潑,佩戴什麽,都是魔都第一名的女性。”
第一的奉承由自家管家講出來,聽在錢渝濃的耳朵根本不是奉承,她點了點頭,“我的小外孫可不要像她的媽媽一樣難管教就好啦。”說罷放下手臂,對管家亦露出一抹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