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威壓 年輕的帝王下颌繃着,目光犀利
李承宣絕不可能承認他确實是特地過來未央宮的。
在榻上正襟危坐下, 他視線直視前方,一星半點都沒有分給宋瑾寧。
“朕是正巧經過這旁邊,就順帶來你宮中走一走罷了。”
言下之意就是并不是特意過來找她的。
知道真相的周敬:......
陛下您高興就好。
宋瑾寧有些狐疑的看了李承宣一眼。
宋太後的壽康宮離着前朝并不算很遠, 嚴格來說都還沒有劃入到後宮的範圍之內,他要是去壽康宮的話壓根就犯不着從這路過。
至于這整個兒後宮, 好些宮殿還是空着的,并沒有值得他在這大中午的毒日頭底下跑去......
不過既然李承宣這麽說着, 那她就這麽聽着呗。
就哦了一聲, 沒有再問。
李承宣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卻又不好對宋瑾寧發作得。
怎麽發作啊?那話是他說的,難道他還指望着宋瑾寧打破砂鍋問到底追根究底的問他剛剛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在旁邊溜達,然後順帶來她的未央宮?并為此表示不高興。你怎麽能是順帶來我宮裏的呢?你得是專門來我宮裏才行!
李承宣轉而遷怒柳蘭溪。
沉着聲音問道:“你在禦醫院任何職?皇後面前也有你坐下的份?”
正所謂天子一怒, 伏屍百萬,流血千裏。雖然現在李承宣的怒氣還不至于如此,但對于柳蘭溪而言那也是驚吓萬千。
Advertisement
整個人跪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想要自辨兩句,卻吓的膽戰心驚。微臣兩個字如車轱辘一般在他口中翻來覆去, 可底下的話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了。
宋瑾寧這還是頭一次看到李承宣展現出一個帝王的威壓, 不由的詫異的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年輕的帝王下颌緊繃着,目光犀利。
其實他現在身側并未站着盔甲利刃的侍衛, 手中也無可致人命的刀劍, 卻是氣勢滔滔, 令人不敢直視。
雖然不合時宜,但是宋瑾寧腦海中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句話: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宋瑾寧:......
宋瑾寧有點兒想抽自己。
現在是想這個的時候嗎?沒看到李承宣在氣勢上都把她的柳老師給壓制的話都不會說了嗎?
忙開口打圓場。
“這是柳蘭溪, 現在禦醫院任醫士一職。至于剛剛他坐着的事,那是我賜坐的。”
所以陛下,您就甭拉長一張臉了成嗎?您說您長了這麽一張俊美華貴的臉, 這麽拉長着多暴殄天物啊。
但是李承宣見宋瑾寧替柳蘭溪回答,心裏就更加的不得勁了。
于是他一張俊臉拉的就更長了。
宋瑾寧見這不是個事,幹脆扭頭對柳蘭溪說道:“柳禦醫你先退下吧,我和陛下有話要說。”
柳蘭溪應了一聲,拜辭過後,起身站起,倒退着身子往殿門外走。
等他走到殿外,才恍然發覺身上的裏衣已經盡皆被冷汗浸透了。
李承宣見柳蘭溪走了,周身那攝人的氣勢卻依然沒有半點收斂。
“周文柏是怎麽做事的?這個柳蘭溪只是個醫士罷了,連個禦醫的官職都還沒有撈上。你看醫書有不解的地方,即便周文柏不能親自過來為你解惑,至少也該叫個禦醫過來,怎麽就只叫了個醫士過來?”
竟敢如此怠慢皇後!看來他是嫌這個醫正的職位坐的太久了。
宋瑾寧知道禦醫院的官職排行。醫正最高,其下依次是禦醫,吏目,然後才是醫正。
所以李承宣這是在為她打抱不平?
宋瑾寧忍不住的笑。
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如纖月,一雙杏眸裏如同映着漫天星光,純淨明亮。
李承宣一時竟有些看癡了。等到反應過來,他頗有些氣急敗壞落荒而逃似的移開目光。
停頓了數息時間他才問道:“你笑什麽?”
宋瑾寧此時若是仔細看,就能看到年輕的帝王耳尖上已經染上了一層胭脂似的紅意,但是可惜宋瑾寧并沒有注意到。
“我是在笑陛下竟然會為我鳴不平。”
宋瑾寧笑的眉尾上揚,神情看上去十分的愉悅,“不過我還是要告訴陛下,這事跟周醫正沒關系,是我叫柳蘭溪過來給我解惑的。”
李承宣的一雙長眉皺了起來:“為何?”
放着醫術更加精湛的醫正禦醫之類的不叫,為何獨獨叫個醫士過來?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起剛剛他看到的柳蘭溪的相貌......
好麽,感情是嫌周醫正和那些個禦醫都是皓眉蒼顏的老頭子,所以才特地叫了這麽個年輕的小白臉過來?
李承宣立刻坐不住了。
“宋瑾寧,”
他臉一沉,聲音随即也冷了下去,“別忘了你可是朕的皇後。”
宋瑾寧覺得他有點兒莫名其妙。
明明上一刻還在疑惑的問她為何,下一刻就忽然變臉。翻書也沒這麽快吧?
“我當然記得我是你的皇後。”
宋瑾寧下意識的回答着。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不是,這跟我記不記得自己是你的皇後有什麽關系?”
要不是看殿中還有這麽多宮侍在,其實宋瑾寧還很想問一句,陛下,你忘了咱們兩個早就約定好了這是一樁契約婚姻了嗎?等再過個一兩年,時機成熟了,咱兩就橋歸橋,路歸路了?所以我幹嗎非得時時刻刻記着我是你的皇後這個身份?
她這個問題李承宣不好回答。
他總不能說,好啊宋瑾寧,你竟然敢背對着我見小白臉?還給小白臉吃給我的那道甜點!宋瑾寧,你把我放在哪裏?
這裏有這麽多的宮侍在,陛下要臉的。
就黑雲遮墨似的冷着一張臉坐在榻上不說話。
一時殿內氣壓十分的低,衆人心內各自惴惴,不敢說話。
縱然宋瑾寧心再大,這時也能察覺到李承宣的不對勁。
“陛下不高興啊?為什麽不高興?”
懶散如宋瑾寧者,才懶得去猜對方為什麽不高興。那多累啊,直接問不就得了?
至于他說不說,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他要是願意說,那她就願意聽着,甚至說不定還能給個解決的方案出來。
不過他要是不願意說,那她也肯定不會追問。就當不知道對方在不高興就行了呗。
李承宣心裏正別扭着呢。而且他其實連自己都還沒有鬧明白自己為什麽會不高興,所以宋瑾寧的這話他壓根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就只生硬的說道:“沒有。”
宋瑾寧眉尾微揚。
行吧,既然如此,那您就自己個兒不高興着去吧,本姑娘不伺候了。
哦了一聲。她拿了剛剛放在炕桌上的醫書,身子一歪,斜倚在靠背上繼續看書去了。
未央宮的內侍都是訓練有素的。李承宣一來,立刻有人去煎水煮茶,也立刻有人去準備茶點。
須臾這些都被奉到了李承宣面前。
未央宮裏的茶點自不必說,每一樣都是既別致又美味,若是在以往,李承宣是肯定每一樣都會嘗一嘗的。但是今兒個,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半點胃口。
坐的四平八穩,裝模作樣的端起蓋碗啜了兩口茶水,然後目光裝作不經意的瞥向宋瑾寧。
卻不想宋瑾寧的視線一直落在手裏的醫書上,壓根就沒往他這裏看過一眼!
李承宣一張俊臉又開始拉長了。
手裏用了些力,他重重的将蓋碗放在了炕桌上。
碗托與桌面陡然一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讓站在一旁伺候的周敬忍不住跟着哆嗦了一下。
陛下哎,您要是手勁再重點兒,這蓋碗只怕就得裂開了吧?
就連谷雨和白露都忍不住的跟着側目往這裏望了一下。
只有宋瑾寧不動如山,目光依然落在書上沒有移開半分。
甚至還拈了書頁,慢悠悠的翻過了一頁。
周敬大着膽子再次偷瞄了李承宣一眼。好家夥,這臉黑的,跟經年沒清理過的鍋底似的。
見宋瑾寧一直不理自己,李承宣繼續作妖。
冷着一張臉。不是一會兒說茶水太燙了,就是一會兒說茶點太膩了,總之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到後來連周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陛下,您今年十八了,不是八歲。
不是,就算是八歲的孩子也沒您這麽幼稚的吧?
只有宋瑾寧依舊不動如山,甚至連眼都沒有擡一下,繼續悠悠閑閑的看她的書。
最後還是谷雨看一直這樣下去不是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陛下這是在跟娘娘鬧別扭呢。
就開口說道:“娘娘,今早您吩咐做的凍檸茶這會兒應該已經好了,要不要給您拿一杯過來?”
借着這個機會您可趕緊擡頭跟陛下說句話吧。您要是再不說話這位陛下指不定還得作成什麽樣呢。
哪知道宋瑾寧只哦了一聲,依然垂眼看書,壓根沒有半點要擡頭,更沒有要跟李承宣說話的意思。
谷雨:幹!這撮合的差事太特麽難當了!
好在片刻之後,就見宋瑾寧雖然沒有擡頭,卻還是慢悠悠的說了一句。
“也給陛下端一杯來罷。”
谷雨聞言心中一喜。趕忙應了一聲,轉身就要去拿凍檸茶。
卻聽到李承宣忽然出聲:“我不喝茶。”
谷雨:......
谷雨現在的心理活動跟剛剛是一樣的。
這撮合的差事真特麽太難當了!
這要是換了其他人,照谷雨的這個暴脾氣,鐵定立馬雙手叉腰然後河東獅吼:“那你要喝什麽?給你個棒槌你喝不喝?”
但鑒于這位是她家姑娘的夫君,她只得忍着。
還得斂眉低目的答一聲:“是。”
宋瑾寧這會兒其實也是在斂眉低目。不過她斂眉低目是為了看書,跟李承宣沒有半毛錢關系。
耳聽李承宣說不想喝茶,知道他這是将凍檸茶錯當成是他平日喝的茶水了。
不過她也沒有解釋,只眼也沒擡的又吩咐了谷雨一聲。
“既然陛下不喝茶,那就将焦糖布丁給陛下拿一碗來罷。”
“至于凍檸茶,給我拿一杯過來。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