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矛盾
鄭成安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從遠處看去,一名身材健壯的男子身邊緊緊貼着一個嬌小精致的公子哥,一個溫軟粘人,一個寵溺強大。
這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對情投意合的鴛鴦啊!
尤其鄭成安從不覺得雙兒和男子有任何不同,乍一見到這幅場景,腦仁突突地跳。
葉興文正和連星躲在樹下,聽他給自己講故事。
鄭成安寫得實在過于潦草,他奔着來看後文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使勁兒辨認了半天,也讀得糊裏糊塗。
然而連星早已習慣了這種辨認過程,在他眼裏和讀其他的書籍并無二致,故而看屋裏的男人談得興起,他們兩個便偷偷溜了出來。
講着講着,葉興文又好奇起來他們兩個的故事。
連星甚少見到同齡的雙兒願意同他接近的,這是頭一次有一個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人,以朋友的方式與他相處。
連星自己并沒有什麽好講的,他覺得自己只是幹巴巴的訴說,誰料這小公子也沒見識過鄉下的生活,因而聽得津津有味。
而且他只不過說了夫君因為意外墜入河中,他為了沖喜嫁了過來,接着沒多久,夫君便從昏迷中醒來,醒來後的夫君便對他溫柔相待,從不因為他的外表而有所歧視。
葉興文聽了這些便睜大眼睛,拍掌贊道:“真真是姻緣天定,天作之合啊!太感動了!”
這小公子實在太可愛了,連星忍不住對他彎了彎眼睛,然而下一瞬就聽到有道低沉的聲音喊自己:“連星——”
“來了。”
兩人收好草稿本,一同走了過去。
鄭成安看在眼裏愈發覺得眼熱。
賀家祥主動招了招手,把葉興文喚回到身邊,道:“我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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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就要走了呀?”葉興文還有些不舍。
不過他順着賀家祥的眼神看了看天色,頓時明白過來馬上就要到了該吃飯的時辰,再不走就像蹭飯的了。
鄭成安和連星送他們上了馬車,很不好意思,因為他家中實在簡陋,唯有些粗茶淡飯,像他們這種金貴的人定然是吃不慣的,因此哪怕明知道會有些不禮貌,還是把人送走了。
鄭成安抱了抱拳,目送他們遠去。
他們一走連星就松了一口氣,小聲說:“和他們相處真的壓力好大呀。”他實在自慚形穢,那小公子長得好,家世好,還溫柔善良出口成章,連星總是小心翼翼,唯恐自己粗鄙的言行配不上人家。
鄭成安笑了:“嗐,那算什麽呀。你不知道,我也是強撐着在他們面前端着,那麽文绉绉的幾句話說下來,我腦子都快要廢了,還是咱們這樣說話舒服。”
連星沒想到在貴人面前游刃有餘的鄭成安也會發出這樣的感嘆,不禁問道:“真的嗎?”
鄭成安道:“當然是真的了。”
還沒等說上幾句話,鄭成安就發覺自己家門口慢慢走過來了幾個人。
村裏人早就虎視眈眈盯着他們家門口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麽事,貴人在的時候他們不敢動彈,此刻見人遠走,很快就有人圍了上來。
來的人有好幾個,他們臉上還帶着連星看不懂的笑容,連星下意識地側了下身子,把鄭成安護在身後。
郭力:“诶,鄭成安,那大人到底是來幹嘛的啊?你什麽時候背着我們大家和貴人搭上線了?”
“就是就是,到底什麽掙錢的活計你可不能背着我們私吞啊!”
“你說說呗,咱們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啊。”
鄭成安張了張口。
“我知道!”張小武三角眼裏似乎閃着嫉恨的光,看着鄭成安,“你光想藏着掖着,沒想到我認識那人吧?”
張小武聽到有人說有大富人找鄭成安時就驚慌地跑了過來,剛才正好看見了那人的臉,他一下就認出來了,別人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他還能不知道嗎?
“小武你別賣關子了,到底是誰你快說呀!”
“就是就是,到底是誰呀?”
“那人就是——明德書坊的管事。”張小武也讀書識字,且在書院的時候常去那間書鋪買一些話本看,他本以為鄭成安在家寫的那些東西都是鬧着玩玩,沒想到竟然能引得書坊的管事主動來找他。
“啊?書坊?那不是賣書的地方嗎?”
“原來你是在那掙錢啊。”
“唉,算了算了,就算能掙到錢,咱們小老百姓也沒那本事。”
“不過安子不賴啊,居然能在書坊掙錢,你小子有一手啊!”郭力家裏窮,并不識字,只聽張小武這麽一說,還以為是編纂那種神聖的聖賢書,頓時眼露佩服。
鄭成安謙虛道:“還好還好,随便寫寫。”
衆人頓時又是一頓吹捧。
“不,就算能掙到錢又能怎樣?鄭成安,你敢不敢說你是靠什麽掙錢的?”張小武對鄭成安小人得志般得意洋洋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擡起下巴趾高氣昂地問。
就算有管事來找你又怎麽樣?只要他敢說出那個名字,只要他敢——
“話本。”
“我就算說了是靠話本掙錢的,又能怎樣?”鄭成安毫不在意,他從不覺得這有什麽不能說出口的。
然而這話卻像一顆炸-彈,在人群裏引起了軒然大波。
“什麽?寫的是什麽?”
“話本!他居然敢去寫話本?”
“啧,堂堂一個讀書人,竟然去寫那種不入流的東西!”
“真是枉費了父姆這麽多年的教導,讀了這麽多年書,竟然去幹這種腌臜事?!”
張小武跟着添油加醋:“就是,居然還好意思舔着臉說?要我生了這樣不知廉恥的兒子,還不如當初在河裏就直接淹死算了!”
“就是就是,救上來有什麽用,還不如當初就在河裏淹死呢。”
李老三原本過來只是想湊個熱鬧,沒想到短短幾息的時間,大家竟然鬧了個天翻地覆,還對着老鄭家的兒子指指點點。
“诶诶——”李老三打了個岔,“不就是寫點東西嗎?用得着這樣嗎?再怎麽說人家安子也是用自己的手掙錢,總比在家呆着不勞而獲,天天啃他父姆強。”
“再說了,他那身子弱雞仔似的樣大家都鄉裏鄉親了又不是不知道,下不了地還不興人家琢磨着用其他方法掙點錢補貼家用呀?”
李老三說的是實話,不過聽在鄭成安耳裏怎麽聽怎麽別扭得慌,什麽叫弱雞仔?
什麽叫他那身子?
他身子怎麽了?他覺得自己挺強壯的啊!
有其他人剛才一直默默的聽,沒有說話,此刻見李老三出來說了句公道話,也跟着附和。
“大家都幾十年老鄉親了,別這樣說人家孩子,能多為家裏掙點錢不好嗎?”
“孩子的心也是好的,不然憑他們家這個條件,啥時候能吃頓好的呀?”
“雖然寫話本說出去是不好聽,但能稍微掙幾個錢,不讓老鄭家老兩口那麽累,也可以了。”
張小武沒想到頓時就變了風向,他惡狠狠地道:“就他還掙錢?他當寫話本多容易嗎?別到時候錢沒掙到還賠進去了。”
有人驚道:“這咋回事?咋還能賠錢呢?”
張小武嘲諷道:“那筆墨紙硯不得花錢嗎?那是多金貴的玩意啊,到時候費了那麽多筆墨錢寫出來了卻賣不出去,啧啧,可不得賠嗎?”
“哎呀,居然這麽嚴重?”
“安子,聽嬸子一句勸,這要是賠錢的話,咱還是別幹這活了。”
張小武鼻孔朝天,“別,可別勸他,就讓他寫,到時候讓他賠得屁滾尿流他就知道錯了。”
鄭成安淡淡地笑了笑,他自己寫出來的東西,能不能大火他不清楚,那是玄學,不過能不能掙錢他還是很有把握的,他輕輕拍了拍連星的手臂。
連星虎視眈眈地瞪着張小武,瞧着像是要上去打他一頓似的,他還張着雙臂把鄭成安護在身後,鄭成安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被母雞張開羽翼護着的小雞仔。
這形容本讓他想笑,卻又令他瞬間回想起李老三形容他的詞,兩者重合,他臉上僵了僵,也笑不出來了。
鄭成安安撫地看了連星一眼,讓他不必擋在自己身前,張小武還在得意洋洋地幻想着他沒掙到錢,賠得屁滾尿流時的慘樣呢。
鄭成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你了,還是只要看我過得舒坦你就不舒服?”
張小武撇撇嘴,他就是不甘心,明明他才是給小白送東西送的最多的一個,小白也分明是最喜歡他的。
結果就因為他瞎搞事,不止跳河還宣揚了一番他和小白情投意合青梅竹馬的情意,弄得大家都認為他們倆有一腿了。
明明鄭成安的那個荷包和手帕是看到小白先送了自己,才硬要要去的,小白當時可不願意再送他了呢。
甚至,小白前幾天想要和他說清楚,不讓他再糾纏的時候,他竟然還欺負小白,說話說得那麽難聽,害得小白哭了好久。
張小武現在想到小白哭哭啼啼地向自己傾訴,眼睛和鼻尖都哭得紅紅的,像只小小的紅燈籠似的模樣就忍不住氣憤。
雖然有私人原因,但張小武絕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承認啊,他梗着脖子道:“怎麽可能,我是那樣的人嗎?明明是你自己行為不端,搞一些不入流的東西,還不讓人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