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争執
鄭成安道:“我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靠自己的雙手掙錢,不害人不違法,怎麽就不入流了?”
張小武也是這時才陡然發覺,對面這個人眼神清正,腰杆挺得比後山的竹子還直,說起話來邏輯通暢,眼神熠熠,竟不自覺地爆發出一股氣勢來。
他嘴唇動了動。
鄭成安卻不再看他,而是踏出一步,環顧一圈,眼神犀利,言語铿锵:“還有你們。我當大家都是一個村的村民,平日裏敬重有加,大家方才還慌着向我詢問是什麽掙錢的活計,此時一聽我寫的是話本立馬又變了一副樣子,不僅橫加指責甚至還詛咒我,你們拍着自己的胸脯問問,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其他人被他這麽說的都心虛起來,不敢看着他的眼睛,頭也低低地垂了下去,盯着自己的腳尖。
不過還有一個歲數不小的男子臉龐曬得黢黑,看見鄭成安竟然這麽嚴厲地指責他們,頓時暴怒道:“你這小子,有你這麽說話的嗎?我們可都是你的長輩,你居然敢說我們不是!長輩說話的時候有你說話的地嗎?再說了,我們說的不都是實話嗎?你寫的本來就是不入流的東西,到時候傳出去咱們全村的臉還要不要了?”
鄭成安無所謂道:“沒事,反正知道這事的也就是咱們村的人,若是嫌丢臉,大家不向外面說不就行了。”
李老三也跟着道:“反正我是不覺得丢臉,你要是嫌丢臉的話就當沒聽過這事不就行了。”
黝黑男子叫鄭德壽,是鄭成安的堂了又堂的堂叔公,都是一個村裏的,雖然平時也不常來往,但終歸是一個姓氏的,天生就比別人多了些聯系,鄭德壽難得靠着歲數成了鄭家的老人,平日裏受尊敬慣了,此時被人怼了又怼,氣得黑黝黝的臉黑了又青,青了又紅。
他平時自視甚高,不屑與俗人為伍,此時憋得臉色漲紅卻罵不出來什麽話,色厲內荏地喊道:“放肆!”
“好啊,長輩的勸導你不聽,還偏要一頭紮進去,我就看你到時候寫了這玩意既掙不到錢,又污了名聲要怎麽辦?!”
鄭德壽惡狠狠的撂下狠話就揚長而去。
有些跟着湊熱鬧的人也面面相觑,不敢再留下聽些指指點點,随便說了句“抱歉”也跟着走了。
郭力卻上前兩步,拍拍鄭成安的肩,安慰道:“安子沒事,你別怕,你那叔公就是吓唬你的,我就覺得你可厲害了,比我這種大字不識一個的強多了。”
李老三望着鄭德壽離去的方向眼睛微眯,眉頭皺了皺,聽見這話嘆了口氣道:“不過成安你也不能不信邪,多少讀書人寧願餓肚子也不願意和這種事沾邊,你要是幹了,以後還想不想考科舉了?”
郭力聽了也擔憂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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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成安道:“沒關系的李叔,我對自己的學問心裏有數,科舉于我而言實在是難如登天的東西,因為一個面子讓自己白吃苦頭哪裏值當呢。”
李老三道:“行吧,你這孩子從小就一根筋,腦子不會轉彎的,只要自己認定的事就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既然你想做就去做吧。”
郭力露出了笑容,滿面春風,活似自己掙到錢一樣,不見外地搭上了李老三的肩,“放心吧李叔,安子這人你還信不過嗎?他可讀過那麽多年的書,肯定比咱們這種大老粗懂得的多。”
李老三邊走邊嫌棄郭力,“你把爪子給我放下去,跟誰沒大沒小呢。”
“嘿嘿。”
兩人邊說邊走遠,此時鄭成安家門前便只剩了三個人。
鄭成安冷眼瞧着張小武還不識趣離開,冷聲道:“你還在這裏做什麽?”
張小武回過神,“這又不是你家門口,你管那麽寬呢。”
然而清醒過來發現這确實是他家門口,讷讷地住了口。
鄭成安實在不解,“我記得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怎麽你就可着勁的找我麻煩呢?”
“誰、誰找你麻煩了?我那是替天-行道。”張小武結結巴巴地說,“再說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知道。”他做的好事?
莫非是原主留下的爛攤子?
鄭成安不露聲色地道:“哦,原來是那事啊,你是怎麽知道的?”
張小武見他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嘴角撇了撇,眼神惡狠狠地瞪住他,“你還好意思說?小白怎麽着你了,沾上你就像沾上蒼蠅一樣甩也甩不掉,他那日本來是關心你,你卻不知好歹。”
鄭成安皺眉一副驚愕的樣子,像是沒料到自己的行徑會被他得知,張小武頓時得意起來,“你以為自己犯下的錯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嗎?我呸!像你這樣的人,小白本來就不喜歡你,秉着同村情誼才好心關心你,你呢?”
鄭成安眉頭緊鎖,在腦海中仔細搜索了一遍,卻怎麽也檢索不到這樣的記憶,“我怎麽了?”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裝傻?”張小武惡狠狠地啐道,“你去縣城那日,是不是碰見小白了?明明是你的行為給小白惹上了麻煩,小白不怪你還好心安慰你,結果你竟然口出惡言,羞辱小白,你可真是、真是狗咬呂洞賓啊!”
縣城鄭成安也就去過那麽一次,他也确實在那裏遇見過月白,不過他怎麽記得當時是月白故意湊上來的,還說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話,弄得他心裏挺膈應的。
可是在張小武的嘴裏月白和他卻調轉了角色,他寫過這般的劇情不少,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個典型的綠茶前任型角色,是勾起讀者憤怒吸引炮火的前期反派,月白的手段并不高明,不過如果遇上那種一根筋的人,确實是個麻煩。
顯然張小武就是這樣個角色,鄭成安定定地看着他,從上觀察到下,到了後來張小武自己都有些發麻,顫顫着想他該不會想要滅口吧?
弱弱地往後退了一步,“你、你幹嘛?”
鄭成安笑了一下,看在張小武眼裏那笑容卻是有些詭異,他眼中有種奇怪的光,“不幹嘛,不過這樣的樣本在生活中見到的着實少了些,是個難得的觀察範本。”
他現在神清氣爽,甚至想回去那個網站告訴那些罵他的讀者:看見了嗎?真的有這麽弱智的反派!真的有!不是他故意降智的!
“他說什麽你就信嗎?這些事情是你親眼目睹親耳所聞嗎?還是說你就是個不長腦子的家夥,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就是讓你偏聽偏信的?”
張小武聽到這話甚至還想了一下,他在書院裏讀書時經常偷懶逃學,學問不高他承認,不過“兼聽則明偏信則暗”這句話他确實是學過的,但是小白是和他從小到大十幾年一起長起來的,他說的話怎麽可能不信呢,一定是這個鄭成安在故意給小白潑髒水。
暗自點了點頭,張小武重新自信起來,嗤笑道:“我沒親眼看到又怎麽樣?難不成你說小白故意說你壞話?別傻了,都是一個村子的,小白什麽樣的人,我們還不知道嗎?難不成要不信他相信你?”
鄭成安:“……”
我累了,世界毀滅吧。
鄭成安知道和他是不可能說通了,除非哪一天讓他親眼見識到這個綠茶的手段,只好涼涼道:“算了,不信就不信吧,反正我只能最後送你一句話:離他遠點吧,小心哪天把你坑溝裏。”
說完他也不等張小武回應,就轉身進了自家大門,順便把院門關得嚴嚴實實,省得總是有人來他家搞些亂七八糟的。
一直到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中,鄭成安才發現原來連星到現在還調動着自己全身的肌肉,似乎在等着随時都能沖出去和人打架。
他伸手捏了捏連星硬邦邦鼓起的肱二頭肌,手感有些舒适,連星頓時洩了氣,鼻尖溢出一聲悶哼。
聲音有些性感的沙啞,鄭成安頓時喉頭一緊。
移開視線,他又戳了戳連星的胳膊,笑道:“你怎麽這麽緊張啊?”
連星避而不答,他不善言辭,也不會跟人吵架,剛才在外面都快要氣炸了也說不出一句話,只能暗自捏緊了拳頭,恨不得上去揍一頓了事。
此刻他不敢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害怕鄭成安覺得自己粗魯,只想反駁那些人說的胡言亂語,“你不要聽他們說的,你可厲害了,寫的是世界上最厲害最有趣的故事,他們都不懂,等之後他們看見了一定會後悔的。”
“是嗎?”鄭成安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問,還上手把氣鼓鼓的連星臉頰捏了捏,順便扯出一個上揚的弧度,“我知道了,我在我們連星的眼裏是最厲害的人了,那現在能不能笑一個啊?”
連星:“……”
連星臉色微紅,“我說的是真的。”
“我說的也是真的。”鄭成安道,“這麽帥氣的人再愁眉苦臉的就不好看了。”
“帥氣”這個詞連星經常聽到鄭成安對着他感嘆,知道這是誇他長得好的意思,此刻聽到自己會不好看,連星吓了一跳,自己好不容易能在和這裏眼光不同的鄭成安眼裏變得不醜,可不能再難看了。
立馬聽話地翹起嘴角,還別扭地問,“這樣行嗎?”
“……”鄭成安看着面前努力沖自己笑着,嘴角還一邊高一邊低顯出幾分奇怪的帥氣男人,嘴角抽了抽,“行,行,好看極了。”